第十三章 出发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火车站很清静，没什么人。战争学院站本该人很多，但现在嘉年华还没结束，没什么观众返程。

    我们上了车，找到座位，安妮问我多久能到，我想了想回答她大概六小时。从战争学院到巫毒沼泽不远，但中间要翻莫格隆关，这又是慢车，晚上才能到。

    不过现在终于可以坐下歇会儿了。我费力地把装满零食玩具的箱子背包放上行李架，瘫在座位角落里不想动。安妮则兴奋不已，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

    我突然发觉她很久没坐过火车——确切地说，很久没回过家了。

    这个小家伙，她来联盟比我早不少，更精确一点，她应该是联盟英雄第一人。最早那一批人一共十九个，而安妮是十九人里第一个签了合约的，据说那时她也就四五岁。

    而我四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我在忙着摘阳光玩，顺便不时趴在下水道口往里看。这就是差距。所以她现在是联盟魔法师未来之星，而我是肄业生兼下水道爱好者。

    “我每年都回家一次。”安妮说，“可是去年没有，前年也没有。”

    “那现在要回家了，开心吗？”

    安妮点点头，“我要吃好多草莓蛋糕，我要给爸爸mama看我的新裙子，我要带提伯斯去树林里看它的家，我还要……”

    她一时想不起来，心愿太多。我漫不经心地听着，想着自己的事。

    “……我还要给婕拉写信，把我家门口的兰花寄给她。她说她很喜欢！”

    对，信。

    安妮终于想起了最后一件事，我也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东西。我拄着拐杖站起来去摸行李架，火车这时发动了，晃得我差点又跌回去。安妮跳下座位扶住我，她对我的腿伤多少有点歉疚。

    车厢里还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乘客，他们也看到了安妮，于是纷纷摆手向她问好，还夸她懂事。安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背包，刚坐回座位，一个中年大叔送来一包糖果，安妮开心地接了，还分了我一块。糖纸一时没地方扔，我塞进裤子口袋里。

    有糖吃，小公主就安静下来了，我便乐得忙自己的事。我翻开背包找到里面的夹层，一个大信封和一个文件袋安安静静塞在里面。这两件东西可都不能丢，尤其文件袋，我的职业文档和身份证明都在这里。那个大信封则是那天安德烈扔给我的，叫我离开学院再看。

    看看窗外，现在离学院应该有个十几公里了，我拆了信封，里面装着一叠莎草纸和一封信。莎草纸常见，年代久远的老资料很多都是这种材质记录的，不过现在不急看它们。我先取了那封信出来。

    伊泽瑞尔：

    你是个聪明人，也有个好记性。下面的话你不止全都给我记住了，还要看明白，一个字也不许糊涂。

    你对我们和你算账不满。黄毛小子，你自己好好想想，从进联盟第一天起，你消停过吗？其他英雄的投诉记录一年加在一起写不满一本，你一个人写十本还不够。我必须得在这儿跟你说句良心话，对于你学院早就没抱指望了。你不是屡教不改，你是让我们连教都懒得教。现在学院不过是稍微跟你清算一下前一阵仅仅几件事，你还好意思觉得不满？

    还有，我知道你也本来不愿意找这些符文。你说它们本不该见天日，如果我们不去找就不会有人居心叵测。可是小子，这些不该见天日的东西被人打了主意，已经有人打算翻遍全大陆也要找到它们了。现在是不得不先下手。说得好听一点，这是为了和平起见，可这也是事实。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最终愿意接下这份差事，我非常感谢。信封里那叠莎草纸是符文的记载，上面记了它们都在哪儿藏着，不过不太具体，到了大地方你要自己找。你是搞考古的，别跟我说你看不懂找不到。顺便，全瓦罗兰大陆就这么一份记载，你千万给我收好了。

    出行前你说想从联盟找帮手，但只有安妮的时间地点能确定，所以只和她签了合同。但你再一趟一趟回来签合同带人太麻烦。你预定的另外那几个人我已经打过了招呼，什么时候在哪里需要他们帮忙，跟我说一声，我叫他们过去。就别回学院了。

    外派期间，你的峡谷基本工资照开，钱仍旧打到你皮尔特沃夫的银行账户上，但没有奖金。合同里的路费你领了一部分，应该够你一阵的开销。剩下的钱在我这，我会直接汇给你那几个死党，你路过他们在的地方时直接去找他们要就行了。知道你平时穷惯了，这次算是便宜你，不过也别把学院跟着败穷了。

    关于瞬移禁令你给我自觉点，三个月忍忍就过去了，你以前签过的那些禁令也给我在意着。离开了峡谷，学院虽然管不着你，可也保不了你。可别忘了马约里斯秘术中心在八大城邦都有分支，你要是不小心用了奥术跃迁，被谁看见了我们可真的说不好。好好想想，为什么学院不早不晚就在这个关口找你算账？你要是还不明白，就去听听街头巷尾都在说什么，或者买张报纸自己看看。

    最后，保密协定务必记住了，合同上的雇主是谁也一定给我记清楚了。我知道你有职业cao守，记性也不错，但我担心你又偶发失忆。还有，别再学我写字！

    务必阅完即毁，凯勒

    我放下了信，望着窗外。安妮好奇地看看我，也跟着看窗外，似乎没什么可看的。

    那个最年轻的法官，安德烈法官，他姓凯勒。我们平时都喜欢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很严肃地板起脸说请使用敬称，叫我凯勒法官。越是这样我们就越喜欢喊他安德烈，他也无可奈何，只好每日忙着找我们的麻烦作为打击报复。他尤其喜欢找我的事，因为我喊安德烈喊得最欢，也最喜欢四处惹事。

    而他现在不只是我的法官，还是我这份差事的唯一雇主。

    因为学院决不能出面。当初联盟成立时，联盟下属的学院和马约里斯秘术中心，再加上大陆上有政府管辖且势力足够大的八个城邦，十方一同签署了《魔法不扩散协定》。一因和平愿景，二因伤痕累累的瓦罗兰大陆的确再经不起魔法滥用。协定中，寻找符文战争的遗留魔法物品是明令禁止的一项，这些上古符文自然包括在内。但如信中所言，这些符文现在非找不可，有人已经觊觎它们了。

    于是安德烈出面以个人名义雇佣了我。协定只管辖签约的那十方势力，没限制个人行为，因此安德烈的行为暂且不算违约。而作为联盟成员，我也直属学院，按理说也受协定制约。但我加入联盟时还签订过英雄雇佣公约，里面又规定了个人职业行为不受联盟管辖。

    因此这份合同算是打了个擦边球，对我对他两边都是。但毕竟他是法官而我是联盟成员，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份合同背后就是学院。

    所以找符文的消息如果走漏，整个联盟恐怕都要不得安宁。我知道他们当初和我签保密协定也是由于此，但现在看来，不止是为了保护这个消息，还是为了保护我。有人想要这些符文，而我拿着唯一一份记了符文都在哪里的资料，处境不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