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寂静
夜色下,段淮宁盯着莫念凝的面孔,沉默了很久,半天才笑了一声:“这件事,等日后再跟我说吧。” 现在,他暂时没有时间追究刘自州的问题,当务之急,要先得取李邱生的信任,还有就是一定要让傅书朗尽快从秋倌的事情中走出来。 段淮宁看得出来,傅书朗对秋倌多多少少还有有些情分的,秋倌这一死,傅书朗必会受打击,段淮宁担心,这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计划。 莫念凝顿了顿,正好她也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 夜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喧闹,从不会因为谁而有所改变,空气中渗透着灯红酒绿的芬芳,而梨花苑内,却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谁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过问,每个人都依旧充当着自己的角色,就像一台台机器一样,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下。 秋倌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角儿,就这么从桥上跳了下去,尸骨无存,生前是如何如何的风光,可死后,却连一声哀乐都不曾响起。 他一生热烈,却终于平静。 而亲眼目睹秋倌跳江的赵班主,因为一时急火攻心,昏死过去,被送进医院后,到现在都没醒过来,梨花苑少了主事的人,又因为秋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早就乱了阵脚,不得已,只能关门,暂时就不开场子了。 “师哥?”钦司敲了几下穆楼的门都没有动静,不得已又喊了一声,“师哥,你吃点东西吧。” 自打秋倌跳江,师傅送进医院后,穆楼就没有迈出过房门,将自己锁在里头,谁也不见,水米不进。 这会正是非常时刻,梨花苑不可能歇业太久,这里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总得药有个主事的人,而眼下也就只剩下资历最高的穆楼能有这么资格了。 “师哥,人已经走了,可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师傅现今还昏迷着,咱要是再不振作起来,不就是砸了咱这梨花苑这么年的招牌吗?”钦司手里端着清粥,不停地劝着,可以就得不到一点点的回应。 黎塘这时候就站在转角,这么寂静的梨花苑,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叫人不禁悲从心来。 他过去,接过钦司手中的盘子:“我来吧。” 钦司犹豫了一下,终是朝着那紧闭着的房门叹了一口气,临走之前又交代道:“你好好劝劝,梨花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黎塘点了点头,待到钦司离开后,轻轻敲了敲房门:“师哥,是我,浅生。” 呆呆坐在屋里头的穆楼这才有了些反应,手指动了一下,眼神一亮,却又很快黯了下去,依旧是一言不,脑子里满是秋倌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虽然还不是角儿,每天都被师傅看着练功,苦的时候,大冬天的都得在外边冻着,有时候甚至被罚不许吃一顿饭,可就算那样,却比现在成了角儿要开心得多。 “再不开门,我就撞了。” 黎塘听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眉头一皱,回头想想,他投身于梨花苑,本是为了掩藏身份的,为什么现今却要为这种事情烦恼? 此话一出口,黎塘抬脚就像踹开那门,而门却在这时自己打开了。 才一日不见,穆楼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黯然失色,满面憔悴,哪有一点先前春风得意的样子?可以看出,在他心里秋倌一直都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虽然多年来都在争吵,虽然曾因为一言不合会拳手相向,可到了这一刻,才看出,这师兄弟的情谊从没有离开过。 黎塘将粥放在穆楼的面前,穆楼瞥了一眼,径直就站了起来,绕过了黎塘:“拿出去,我没胃口。” “你要想寻死,我拦不了你,可你要觉得这样对得起他的话,你只管这样自暴自弃下去。”黎塘也没有多说什么好话,开口就是这样严厉的语气,真不知道谁是师哥,谁是师弟了。 穆楼顿了一下,面上有些不耐烦:“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他之所以跳下去,是为了保全我们,保全整个梨花苑。可你现在做的是什么?糟蹋了这一切,你觉得对得起他吗?”
黎塘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他回头想过了,之前周芳兰来过后,秋倌落荒而逃,必然是受到了威胁,而突然又回来,不就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吗? 恐怕,秋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和莫念凝订下了契约。 黎塘明白,这契约的协定,是你情我愿的结果,不是莫念凝单方面就能主导的,他能体谅,可就是没办法原谅。 在协议敲定之前,莫念凝分明是可以跟他说说的,秋倌就是有再大的困难,他也会想办法,能帮则帮,不能帮则退,至少能护他一个周全。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秋倌没了,甚至连尸都无从打捞。 可黎塘哪明白,当时的莫念凝就算真的有心来找他,告诉他这件事,他又真的会愿意听她讲吗?怕是连见一面都难吧。 穆楼咬着牙,半眯着眼,眼神有些微妙地盯着黎塘:“你是怎么知道的?秋倌跟你说过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他会出事,为什么不早点说?” 这会儿,黎塘却沉默了,他确实早该猜到秋倌会出事的,怎么会这么大意,居然在前一天晚上见到了秋倌的异常,还留下秋倌一个人? 他应该留下来盯紧了秋倌的。 “哦,我知道了,秋倌没了,你就能替了秋倌的位置,你们俩都是青衣,所以你才这样,是不是?是不是!” 穆楼近乎狂地揪住了黎塘的领子,眼神中满是暴怒,他明知道这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这么去揣度。 额前稍长的头遮住了黎塘的眼睛,可穆楼依旧察觉到了一股子莫名的冷意,让他浑身都止不住地打了个颤。 “他是你的师弟,也是我的师哥。” 黎塘淡淡开口,没有过多的解释,穆楼却突然松开了他的领子,颓然坐下,很久才吐出一口浊气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