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日，三人简单梳洗后下楼在大堂吃早饭。白婳赵意之二人见宋毅已换上了昨日赵意之找出来的浅蓝色衣衫，原本脏兮兮的脸也清理干净了，长发随意的拿木簪绾了起来。这小子收拾收拾也是个耀眼的存在，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俊秀中夹杂着因年纪还小带着的点稚嫩，只是那双眼却终年冷冷淡淡，和那点稚嫩相冲突，让人猜不透这孩子的真实年纪。

    见了白婳二人，也只是淡淡的点头打了个招呼，不过白婳二人都是洒脱之人，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三人悠哉悠哉吃了早饭，复又骑马赶路了。

    这一路虽然宋毅是个寡言之人，倒也没难倒白婳问出些信息来。这孩子也才十二岁，原本是商贾人家的嫡子，跟着父母出门做生意却不料遭遇山贼打家劫舍，若是平常山贼也就罢了，可偏偏赶上一伙亡命之徒，不仅抢光了他们的钱财，还要杀人灭口。父母为了让家丁护着他逃出来，双双惨遭毒手，而家丁也在山贼追击过程中被杀，他也还是死死捂着嘴委身在丛林后才勉强躲过一劫。

    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于是就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以乞讨为生。十岁的小孩怎么能抢的过那些成年乞丐，在他饿了两天快要不行的时候，罗嘉禾就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了歪倒在墙角的他面前，那时的罗嘉禾也才十二岁，就蹲在他面前问他:“你怎么了？”可是，他已没力气回答，只能盯着罗嘉禾手中的糕点。罗嘉禾见了就把糕点全给了他，看着他狼吞虎咽，又吩咐仆从去买了rou包递到他面前，最后还怕他噎着的让仆从去茶斋讨了碗茶水。

    等他吃饱喝足了，小少爷的放风时间也到了，家里人已经让管家来催着回家了。罗嘉禾只得依依不舍的跟他商量:“你明天还在这好么？”他瞧着小少爷渴望的星星眼，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罗嘉禾这才欢快的跟着管家回去了。

    可是，宋毅等的小少爷没来。宋毅信守承诺的在那等了两天，可就是没能等来他的小少爷，倒是听到了罗家小少爷生病的消息。他就想，是不是这生病的就是他等的人呢？于是不顾行人厌恶的眼神，一路问到了罗府。他在门口望里瞧，见着了那天跟在小少爷旁边的仆从，也就确认了他的小少爷的确是在罗府。

    他就这么在罗府前徘徊着，偶尔捡一些罗府倒出来的剩菜剩饭填饱肚子，终于等到了他的小少爷。只是就是那么匆匆一瞥，他的小少爷就踏上了马车，听着下人议论着好像是要去寻访名医，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他失落的走开了，他决定了，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在这里等着他的小少爷回来。

    最后，他的小少爷回来了，可是已经不记得这个约定了，即使他时常会在那个墙角等着，他的小少爷再也没来找过他。他不甘心，便天天的徘徊在罗府，跟着小少爷出门回家，他知道了小少爷的名字叫罗嘉禾，知道了小少爷以前身子不好，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自从上次去看过名医后已经痊愈了。

    但是，他的小少爷眼里从来就不会有他，这次是跟着小少爷去的客栈，见着小少爷拿着钱袋子细细的看，细细的抚摸，嘴角还带着笑。他在门口看的分明，那钱袋子上还秀着鸳鸯，定是女孩子的手艺，他也知道睹物思人，但，他心里难过，他不想小少爷睹物思人，他想毁了那东西。于是他混在一群人里，趁着小少爷吃饭之际偷偷摸摸的拿了那钱袋子，却不想被当众抓住，这才有了遇到白婳二人后的事。

    白婳二人听了沉默了好一会，一个十岁的孩子，真是让人怀疑他是如何咬牙坚持活到现在的，也怪不得眼里是一年四季不变的淡漠了。不得不说，不只是白婳心软了，赵意之心里也是翻起了汹涌巨浪。不过，相较于赵意之的不语，白婳可是直接的驱马于宋毅并列，豪爽的一拍宋毅的肩:“没事了，以后好好学武，将那些曾经毁你一家的恶贼杀了拎光，以慰你父母在天之灵！”

    白婳的一席话生生的将赵意之心里的浪花拍了下去，他不赞同的摇摇头，怎么能在一个半大的孩子面前讲述这么血腥的办法！万一种下心魔，那以后走火入魔的机会可是大大的增加了啊！还未出口纠正，一声压抑着所有情绪的“好”堵住了赵意之的话。他转过头看向宋毅，那张还未长开的脸上满是坚毅，轻叹了口气，也罢，这孩子心智倒是齐全，就看他日后的造化了。

    白婳也不是没见着赵意之的忧虑，但是，宋毅已经经历过了如此多的磨难，她相信，宋毅一定会达到他所想的高度，即便付出再多的代价。即使没有自己的一番话，他又如何会没想过，想到这，白婳更加确定师傅一定会收徒的。只有经受过世人的摧残，他才会有肆无忌惮的资本。

    三人骑马行了一天，累了就歇会，饿了就拿干粮填填肚子，眼见着最近的镇子也得明日才能抵达，三人也就放弃了夜里赶路，在就近的林子里收拾出个地方，捡了些柴木围了个火堆防止野兽靠近，各自选了个树就靠着眯起了眼。

    火堆发出木头的炸裂声，伴着时不时传来的鸟叫谱成了一首安眠曲，寂静了山林。

    首先醒来的是白婳，毕竟行走江湖已两年有余，自身经验加上深厚的内力让她瞬间警醒，远处传来的喊声愈发清晰，众多的火把映照红了一片天。

    扫了眼赵意之，虽是后来惊醒的，反应倒是很快，迅速的整了整行李，长剑已是握在了右手。白婳心里暗暗称赞了下赵意之的速度，转过头向宋毅瞧去，这小子也不错，这会功夫也完全清醒了过来，看着白婳二人。

    “先别出声，过去瞧瞧。”白婳先一步动作，示意二人跟上。

    两人点点头，跟着白婳向火光聚集处挪去。

    轻轻的扒拉开荆棘，眼前瞬间明亮了很多，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圈拿着火把的粗衣汉子，看身形应该不是习武之人。借着人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中间有四人，左边的有三人，站的较前的像是老爷，身形微胖，一身锦衣在一圈的粗衣里甚是明显。后面跟着两人穿着似是仆从，此时正对着右边的女子喊话:“给你脸不要脸，跟了我们老爷什么没有，你竟然还要逃！你的卖身契可是在我们老爷这呢！”

    右边的女子发髻散乱，应该是那仆从所说的那样，出逃过程中蹭的。看其衣裳倒也没有多精致，只是普通的布匹，虽然脸上脏乱不堪，却也能看出这女子的清秀。被一圈人围着，面对那仆从的威胁，她也只是一晒，“你们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怕遭雷劈！”

    那老爷听了，随即变了脸色，也不待随从发话，狠狠的威胁:“你是想着我把你的卖身契交由官府么？那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也不理，只是淡淡的扫了眼白婳三人藏身之处，勾了下嘴角。

    白婳早就看出来这女子不像是不会武之人，估计是受了暗算，只能隐忍着。现在这女子既然已经看破他们的藏匿了，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更何况，瞥了眼从他们到这看清情况就着急救人的赵意之，白婳瘪瘪嘴，拍拍衣裳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