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愧疚
夏侯流冽站在那里不动,眸光深若幽谭地望着前方。南盈萱见他不说话,忙用眼神示意连嫣将东西拿过来。 连嫣会意,立即把书桌上的一叠纸拿过来,展开在夏侯流冽眼前。夏侯流冽凝眸一看,那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写着“我有身孕”四个字,那是上次他罚她时想出来的。看那叠纸的厚度…她是抄了多少遍? “爷…我错了,我再也不乱开玩笑了…您别生气了…” 她软绵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头也在他后背蹭着,惹得他心中一颤,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地沉默着。 连嫣见爷脸上没有丝毫松动之意,也开口帮腔道:“爷,您就原谅主子吧,主子今日又难受了,什么都没吃呢…”爷一向紧张主子的身体,她这样说,爷一定会心软的。 果然,夏侯流冽闻言,立即就掰开南盈萱环在他身前的手。他转身望着她,眉间已不复方才的漠然,而是染上了担忧之色。 “难受还进厨房?你不知道自己闻不了油烟味吗?” 南盈萱看着他凌厉的双眸,从来没觉得被他训斥是这么开心的事。她展颜一笑,扑入他怀中。 “没关系…” 只要他不生她的气,她怎么样都行,不舒服也能克服啊。 他又想训她但又心疼,只得抱着她在桌前坐下。 “今天胃口不好?” 南盈萱窝在夏侯流冽怀里,老实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她太过忧心夏侯流冽对她生气这件事,还是怎么的,这些天来她的害喜明明好了很多,但今日却又来折磨她了。 夏侯流冽凑近细看才发现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色也十分苍白,顿时更加心疼。他扫了一眼那一整桌的菜,喟叹一声,她明明身子不适,还强撑着做饭,就是为了讨他欢心。真是个傻丫头。 他揉揉她的头,柔声问道:“想吃什么?” 她瞥了眼桌上的菜,没有半分胃口,但仍不忍拒绝他,只好指着看起来较为清淡的鲜蘑菜心道:“这个吧…” 他夹了喂到她嘴边,她犹豫着张开口,那种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连忙转身蹲下干呕起来。他见状,也蹙眉单膝跪在她身旁,一下一下地替她抚着背。 连嫣也赶紧从小罐子里拿了一颗酸梅子让南盈萱含着,南盈萱这才好了一些,起身在凳子上坐下。 “还好吗?” 夏侯流冽仍旧单膝跪在地上,望着南盈萱的眼神中含着nongnong的紧张和关心。南盈萱还未恢复过来,就着急地想拉他起身。 “爷,我没事了,你快起来……” 夏侯流冽叹了口气,顺着她的意站起身。她这才稍稍流露出些笑容,但脸色已经白得近乎透明了。 “爷,你吃吧,我出去走走。”她胸口很闷,房里让她很难受,而且她也没有胃口。 “我也不吃了,走吧。” “可是,爷…” 夏侯流冽没等她说完,就不容分说地将她拉出了房门。 今夜有些微凉,隐隐有些秋欲来之感。夏侯流冽让下人拿了件披风替她穿上,陪着她在庭院内慢慢走着。 南盈萱偷瞥了眼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内心有些欢喜。他们有多久没这样散过步了。 走了许久,夏侯流冽都一言不发,南盈萱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装作不经意地出言试探道:“对了,那个,那个墓园的事怎么样了?” 她问的是前段时间林大人家与谢大人家的墓园深夜被掘一事,此事已经交由京都的府衙处理,她估摸着也该查出结果了。 “结案了。” “结案了?犯人是谁?” “墓园附近村子的十几名村民。”夏侯流冽见她疑惑不解地皱紧了眉头,继续解释道:“那些村民招供说,那两家的墓园霸占他们的农田之地,还破坏了当地的风水,为他们带来了邪气,所以一时冲动才会去破坏的。” “睁眼说瞎话!我听说他们两家的墓园在那已经有近百年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刚建的时候不去破坏,要等到这么久之后才来破坏呢?”南盈萱愤慨地道,这分明就是那真正的幕后主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才让那些村民们做了替罪羔羊,“这件案子就这么完了?” “嗯。”夏侯流冽微微点了点头,“当时唯一的目击者是林家的一名守墓人,他指认了其中一位村民就是那晚上掘坟墓的人,所以案子人证与物证,还有罪犯的招供,自然就结案了。” “爷,您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南盈萱有些不甘心,这些人掘人祖坟的缺德事都干出来了,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们。 “没办法,现在还不能撕破脸。” 凌之著底下还有几个将军听命于他,他还有兵权在手,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南盈萱想了想,也明白了如今的状况,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夏侯流冽望着她清澈干净的双眸,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垂头盯着地面,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 “嗯?”南盈萱奇怪地望着他,还未反应过来,“为什么…这样问?” 夏侯流冽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那个孩子会给她身体带来伤害,但到嘴边的话始终说不出口。他很怕,很怕她会像和幽然一样,因此离开他。 她见他不语,额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连忙抬手替他拭汗。 “爷?你怎么出汗了?”今夜明明很凉呀。 夏侯流冽这才回过神来,复又认真地凝望着她,双手搭在她的两肩上。 “现在还来得及,你可以…不要它…” 南盈萱不解地蹙眉,她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沉痛之色,他明明很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要这样问她?今晚的他有些奇怪。 “我没有不喜欢它啊,你喜欢我就喜欢。”她嘴角漾起动人的笑窝,眼里是全身心的依赖。她的确不是很在意这个孩子,但只要夏侯流冽喜欢,她就会留下它。 “萱儿……”她这话让他心中更加愧疚不安,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向她坦白。只得用蕴着复杂情绪的双眸看着她。 一股莫名的悲伤气息围绕在夏侯流冽身旁,让南盈萱觉得非常不舒服。她伸手环住了夏侯流冽的身体,将脸贴在他温热宽阔的胸膛上。夏侯流冽觉得自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他抬头望着夜空,觉得那一闪一闪的繁星似乎在嘲笑他的懦弱。
他太懦弱了…他太胆小了…他…太害怕了…他垂头温柔地贴着她的发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就似要将她融进他的身体中一般。 夜,一片寂静,庭院被繁茂的树荫遮蔽,月光无法射入,他们的身影也没在了黑暗中。 时间飞地流逝,转眼间就到了杵国的太子来访的日子,夏侯流冽带着一众官员亲自将他从京都门口迎进了宫内,一路上百姓夹道欢呼,场面好不热闹。这位杵国的太子名叫寅业,是杵国国君的第二子,但年幼便聪明过人,四岁能阅奏折,六岁能理政事,让他的父皇竟不顾“立长不立幼”的祖训,执意要立他为太子。 夏侯流煜看准了这位寅业太子能够成为下一任的杵国国君,所以在迎接他的事宜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势必要与这位太子殿下交好。虽然杵国是一个小国,但他们大夏如今与闵国兵戎相见,若杵国倒戈,他们可谓是腹背受敌,所以与杵国的友好关系十分重要。 寅业此次不仅是来访这么简单,他还是专程来为夏侯流煜贺寿的,他千里迢迢带了寿礼前来,但要在夏侯流煜生辰那日才献上。 他入殿后对着夏侯流煜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谦和有礼地感叹道:“早闻大夏富饶,国泰民安,今日一见,传言半点不虚。寅业佩服。”说着,他还恭敬地拱了拱手。 好话谁都爱听,夏侯流煜闻言,立即便朗声大笑,那笑声回荡在大殿上,是说不出的畅然。 “太子真会说话,来,快坐。” 寅业颔首后,缓缓落座,对面正好坐的是夏侯流冽,他便细细地打量起来。这位云王爷的性格倒是如传闻般冷漠,在来的路上与自己说话都不曾笑过,语气也是淡淡的,让人摸不着情绪,但他却没想到这位据说武功高强到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云王爷,竟然长了这样一副好皮囊,简直貌比潘安,面如冠玉啊。 “皇上,请容寅业唐突地问云王爷一个问题。” “好,准。” 寅业望向夏侯流冽,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道:“不知王爷家中是否有妻室?”他的小妹貌美如花,但却极为挑剔,至今都还未挑到夫婿,他瞧这位云王爷一表人才,想必小妹一定喜欢,若小妹真能嫁与云王,对杵国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我已娶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多谢太子关心。”夏侯流冽眸中波澜未起,淡然地说道。他明白寅业的意思,但他有萱儿一人就足够了,没必要再来一个人插在他们两人之间。 他一想到家中那个小醋坛,眉目间染上了些不易察觉的柔色。今日没有陪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哦…”寅业一听就知道夏侯流冽琢磨出了他话中之意,而且立即便拒绝了他,微有些失落地应了声。 夏侯流煜见状,连忙将话题引至别处。两人又聊了许久,相谈甚欢,夏侯流煜还与他共进了午膳,才让宫人领他回到住所。夏侯流冽也一直陪着,直到傍晚才回到云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