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99层
这是一片冰雪的王国。 目之所及，除了那被称作为白的颜色，就只有比那更白的颜色。狂风肆虐在这片雪原之上，它带来的除了几乎要撕裂肌肤的寒冷，还有那无时无刻都萦绕在耳旁，让人几近发狂的风声——仿佛那就是恶魔歇斯底里的大笑，等待着步入这片雪原的人，在绝望与寒冷之中，最终化作它的一部分。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人们的脚步，甚至每一个将脚印留在这片雪原上的人，他们的心中，都燃烧着名为希望的火焰，鼓舞着他们不断地向前进发。 这里是艾恩葛朗特第99层，是距离最后一层——不，距离自由最近的地方。 即使，那自由，也仿佛已经愈来愈远了。 === “瑶光！索勒！你们在哪儿？” 亚丝娜惊慌失措地站在暴风雪之中，忽然间，她几乎已经睁不开的双眼望到了一缕火光，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着火光跑了过去。 “索勒！是我，亚丝娜！” 她的喊声让火光后的人收起了长剑，在亚丝娜接近之后，那人抬手便用厚厚的披风将她裹住。亚丝娜只觉得暴风雪好像一下子小了许多，她知道，那是眼前这位高大的骑士用坚实的身躯在为自己遮蔽着暴风的侵袭。 “幸好你没事，亚丝娜。” “谢谢……啊——！” 亚丝娜紧咬着牙关，她的胳膊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这片雪原上的暴风雪可不是玻璃球里的景观，踏足此处的人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冻伤的威胁，这种恐怖的debuff会逐渐积累，一旦到达临界点，就会立刻引爆即死效果；而在这之前，被寒冷诅咒的人，体质还会被削弱，一点点轻微的打击都会造成毁灭性的创伤。 “好点了吗？” 披着厚斗篷的骑士抬起右手拿着的某件东西，亚丝娜顿时便感觉到一阵极为舒畅的暖意。那看上去就像是一盏灯，然而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只是一团火焰，被封在透明的方块之中。虽然不清楚那团火焰的真相，但是亚丝娜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团火焰的热量，正在为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重新带来活力。 “亚丝娜，小光呢？” “瑶光——对！瑶光他不见了！” 沉浸在温暖之中的亚丝娜脸上一下子充满了恐慌：“雪中有什么东西——它袭击了我们，那之后我就和瑶光失散了！” “这下糟了。” 索勒喃喃自语道，他抬头看向四周，但是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暴风之中，除了雪，还是雪！ “怎么办，瑶光，要是瑶光他——” “小光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倒下的。” 索勒安慰着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亚丝娜，缓缓说道：“等在这里，等他过来。” “瑶光……” 亚丝娜痛苦地闭上眼睛，而索勒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肆虐的狂风，只是偶尔才会抖动一下身体，将上面的雪抖落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狂躁的风终于开始平息。亚丝娜和索勒这时候才终于能够把头抬起来，看向四周；而让他们惊喜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第一时刻就映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瑶光，是瑶光——瑶光，我们在这里！” 亚丝娜兴奋地招手喊道，然而当对方走近之后，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那件熟悉的外套上不再是血一般鲜艳的赤色，而只剩下一片纯白。不知道有多少雪堆积那个人的身上，如果不是那张面具后面依然还能看到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亚丝娜几乎已经要把他当成一个雪人了。 “你还好吗，小光？” “不太好。” 披着大衣的假面剑士咳嗽了一声，说道：“但是我把它们干掉了。” “看清楚它们的模样了吗？” “和我们个头差不多，人形，使用武器。它们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冰雕一样，而且我可以确定，它们的血可不是红色的。” “你把它们干掉了？” “实际上……不好说。” 瑶光耸了耸肩，答道：“我给它们最后一击之后，它们就变成了碎片，被风给卷走了，我也不确定究竟这样是不是把它们消灭了——不过无论如何，这下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桐人和幸村都会了无音讯了。” 听到这句话，亚丝娜心中不禁一阵绞痛。半个月前，桐人和幸村结伴前往第99层探查这里的情形。而亚丝娜却无法跟随桐人一同前往，在第96层BOSS战中，她因为结界区域的巫诅而感染了疾病，直到最近才痊愈。而就在此时，她才知道先行前往第99层的桐人和幸村已经失去了踪影。 “至少他们还没死，不是吗？” 索勒安慰道，他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在第1层的石碑上还有桐人和幸村的名字。而且没有被划上横线，换言之他们很显然还是处于存活状态。但是问题在于，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即使无法传递讯息，为什么就不能回到第98层和大家会合呢。 “我想他们很可能是被困住了。” 瑶光从大衣中拿出了传送水晶，晃了晃，说道：“这东西已经失效了。” “什么？” 亚丝娜吃了一惊，她急忙拿出自己的传送水晶来，结果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负面状态。她再仔细翻看了一下包裹，发现许多物品——基本上就是用于移动和传信的道具，都被添加了同样的负面效果，换言之，也就是被禁用了。 “‘冰封之王的诅咒’，怎么会这样？” 亚丝娜失声叫道，而瑶光已经开始将背包里被诅咒了的东西丢掉：“看起来之前到达第99层的人也都是因为这个才失踪了的吧，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先回98层去，把这里的情形告诉大家。” “恐怕是回不去了。” 索勒环顾着四周，说道：“你还能找到我们初次抵达时所在的位置吗？” “嗯……” 瑶光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望远镜，朝着四周看了半天，摇头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也就是说，我们也被困住了？” 亚丝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和惶恐过。她并不是因为眼下所处的险境而感到畏惧，毕竟身边的这两个人，都是绝对不输于桐人和幸村的战士。但是在桐人失踪之后，是亚丝娜执意要前往99层寻找他，放心不下的瑶光和索勒这才跟了过来，换言之，如果不是亚丝娜的缘故，他们两人也不会跟着一起被困在这里。 “我想我们该往那里走。” 瑶光抬手指向北方，亚丝娜抬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为什么，小光？” “那里是个高坡，我觉得攀上顶端的话，大概能够获取更好的视野。” “有道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索勒看向了亚丝娜，亚丝娜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随后便朝着高坡进发，一路上倒是非常平静，然而在他们攀登到中途的时候，狂风裹挟着暴雪，再次呼啸而来。 “小心！” 索勒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对身后的两人喊道：“亚丝娜，你一定要跟紧小光。” “是——唉唉唉！” 扑的一声，一只干枯的手从亚丝娜脚下冒出，抓住了她的脚踝，险些害她摔倒在地；而瑶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亚丝娜，紧接着左手掣出一柄短刀，电光火石之间便斩断了那只枯手。 “这里有埋伏。” 瑶光短促地说道，随后拉住亚丝娜朝坡上继续前进；刚刚进经历了惊魂一刻的亚丝娜此时也恢复了镇定，拔出了自己的刺剑，稳住脚步跟在瑶光身后。 扑扑——！ 四周厚厚的积雪中不断传来恼人的声响，走在前面的索勒也停了下来，和身后的亚丝娜还有瑶光背靠背呈三角站在一起。 “它们恐怕是来了。” 索勒说着将原本提在手里的灯藏进大氅，而这个时候，暴风之中忽然透过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了。 嗖的一声，一杆短枪破空袭来，在如此这种程度的风力下居然没有偏离太多轨道，直直地朝着三人飞来。亚丝娜迅速举剑格挡，虽然弹飞了枪刃，但是这一击却让亚丝娜觉得手腕都有些疼痛。然而不等她重新摆好姿势，一张冰雕似的脸庞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 “小心！” 哐当一声，索勒的大剑削飞了对方的脑袋，突袭到亚丝娜面前的敌人一个踉跄，随后就被暴风吹飞。亚丝娜清楚地看到了，那的确是个人形的身影，在被卷起的瞬间就化成了碎片，消失在风雪之中。 “我们这样恐怕不行。” 瑶光忽然说道：“它们好像是从雪地里面冒出来的，如果我们停在这里的话，恐怕只会越聚越多。” “风太大了，最好还是等到风停之后再前进。” “但是我拿的是短兵器，根本就不利于防守。” “所以呢？” “把你的灯拿出来。” “嗯？” “你和亚丝娜继续朝着坡顶前进，用灯火把他们引过来，我去外围解决他们。” 瑶光肯定地说道，他的话一出口，亚丝娜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是索勒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点头说道：“好。” 他说着从大氅中拿出了那盏玻璃灯，尽管在这片暴风雪中，这点摇曳的火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但是却还是让亚丝娜感受到一阵温暖。 “我走了，坚持住。” 瑶光说着便飞奔进暴风雪之中，让亚丝娜连劝阻的话都来不及说。 “等一下——这太危险了！” 亚丝娜焦急地喊道，而瑶光的身影已经被暴风雪吞没了。索勒喘了口气，说道：“我们走，亚丝娜，小心一点。” “可是——” “相信小光，他能做到的。” 索勒的话让亚丝娜只能将担心收回去，打起精神继续前进着。不知道是不是灯火的原因，亚丝娜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感觉到寒冷的侵袭，那团微小的火焰像是太阳一般不断地散发着热量。或许正是被这热量所吸引，外界那些从雪中钻出来的敌人似乎都在蜂拥而至，但是每当亚丝娜以为自己就要和对方短兵相接的时候，一道暗影却已经迎了上去。 “瑶光……呼……” 亚丝娜紧张的心情逐渐安定下来，尽管暴风雪一直都在阻拦着她和索勒的脚步，但是渐渐地，他们已经接近高坡的顶端了。而当他们抵达那里的时候，呼啸的风雪似乎也知道自己已经落败，突然之间，便已然散去了。 “风停了……瑶光！瑶光！” 亚丝娜急切地呼喊道，而索勒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向了一边；在那里，瑶光毫不在意地拍打着衣服，抖落掉身上的积雪，朝着这里走来。 “漂亮，小光。” 索勒微笑着说道，瑶光点了点头，随后便从高坡上眺望下去。 “我想我们找到下一站了。” 瑶光抬手指向下方的雪原，那里是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小城镇，在雪原之上，这大概也是唯一不同的景色了。 “走吧，或许桐人和幸村，就在那里呢。” “嗯。” 亚丝娜点了点头，心中涌上一股热流，迫不及待地走下了山坡。索勒笑了笑，也走了下去，只有瑶光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座城镇，直到前面两人转身呼喊的时候，才追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