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周鱼的故事
冷寂的夜晚，只有对面的森林之中传来阵阵虫鸣。 吴杺和周鱼，一人一个手电，一前一后的两道光柱，四处扫动着。 随着距离平房越来越远，周鱼心里也越来越发颤。 天空之中没有月亮，因为完全被远方高大的屏障挡住了，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升起。 风在空旷的大地上得意的呼啸着，直到撞上丛林，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只剩下几声微弱的呜咽。 周鱼走在后面，不自觉的想起了“月黑风高杀人夜”。 不禁浑身一抖，越想越觉着是不是这个“队长”要杀人灭口，抛尸荒野。 因为如果说刚刚的测试，谁反应最剧烈，那么只有自己了。 说不定他怀疑我对他暗自怀恨在心，可能以后准备伺机报复。 所以将我叫出来，提前处理掉这个隐患。 周鱼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是越想，越觉得面前这个默不作声走着的人，很可能正在心里谋划着怎么除掉他。 走了10多分钟了，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或许，对方觉得没必要和一个死人多说什么？ 周鱼想到这里，觉得自己两腿有点发虚了。 前面的“队长”突然停了下来。 一句话也不说。 周鱼心道，完了，完了，莫非到地方了，会不会转身就给我一枪？ 然后周鱼不禁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下一刻周鱼笑不出来了，因为对面真的将两把枪从身侧拔了出来。 然后猛的转身过来。 周鱼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正要大喊“队长饶命，我绝对没有对你心怀怨恨！”的时候。 对面出声了 “你怎么跪在地上？” 只见这位队长正垂手拎枪，疑惑的看着自己。 周鱼赶紧起来，拍了拍裤腿，说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吴杺不知道周鱼是怎么在平坦的沙地上摔跤的，但是他并不关心。 “嗯，提高警惕，马上进入森林了。” 周鱼心里大松一口气，赶紧答道：“没问题”。 然后两人小心翼翼的向着山地与森林之间的这条无形的线走去。 跨过之后，进入了森林之中。 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由一片死寂之地一步跨入了生命的天堂。 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在夜晚组成了一个森林合唱团，希望能引来某位“虫美女”的青睐。 很多足有拳头大小的蚊子围着两个闯入丛林的不速之客上下飞舞着，期待一顿饱餐。 可是却像撞上一面墙壁，无从下嘴。 一种诡异的气味，让它们觉得面前这两个人类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恶臭。 不由得纷纷退避三舍，争先恐后的向远处逃离。 周鱼看着那堆拳头大的蚊子逃离的背影，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喷了驱虫剂。 吴杺四处看了看，又仔细的听了听，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捡些干柴和树叶，然后回去。” 说完，吴杺开始四下开始捡地上的干柴和脱落的干燥树叶。 看起来最近这里很久没下雨了，森林里很干燥，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很多。 也不用担心毒虫与毒蛇的埋伏。 因为吴杺和周鱼，每走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会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手电筒照过去，就会看见很多细小的黑点与黑色的曲线正在疯狂的逃离以两人为中心的地方。 周鱼只能感慨这驱虫药剂的质量实在太好。 看这些虫逃跑的样子，简直就像在躲瘟神。 两人捡了一会，周鱼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毕竟没有吃晚饭，又出来劳动，周鱼只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特别的饥饿。 不由得，周鱼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只吃了几口的“便当”。 里面不仅全是符合自己口味的菜，而且那味道绝对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 越想，周鱼觉得自己嘴里的口水越多。 “既然饿，你又为什么要把你的晚饭给唐启？” 吴杺突然说话了。 “额。这个，我想着既然都是要一起战斗的弟兄了，不给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你就宁愿饿肚子？” 这次周鱼沉默了。 吴杺继续静静的捡着干柴。 好一会之后。 周鱼开口了。 “我看不得有人在我面前饿肚子。” “以前我有个meimei。” “她很听话，只有6岁，每次我让她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她就真是呆在那里一点也不动，直到我来了为止。” “有一次，我没注意，让她呆在街边等我，那天太阳很大，我让她呆的地方，旁边就有一颗大树，然后我走了。” “结果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晒得满脸通红了，树荫就在她的旁边，可是她居然一步都不动，直接让自己晒中暑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吴杺不知道他看不得人饿肚子，和他有个meimei有什么关系；吴杺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吴杺没有打断周鱼，依然安静的听他说。 周鱼从一开始的轻笑，再到朗声大笑，由大笑变成了狂笑。 笑着笑着，周鱼突然开始哭了。 “我和我meimei的母亲是个妓。女，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后来，在我9岁的时候，我母亲突然消失了，只给我们留下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只有3个字，“对不起”。 “一开始我们靠着邻居的救济，呆在屋子里，希望等母亲回来。” “足足等了一个月，我们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女人抛弃了我们，我终于明白了，然后带着我的meimei，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经常有一顿，没一顿，我们翻垃圾桶里的东西吃，和别的流浪汉抢吃的。” “能吃饱，就是我们最大的奢望了。” “但是无论再饿，我的meimei从来不喊饿，从来不责怪我找不到食物，她只是说，哥哥，你幸苦了，莹莹不饿。” “后来，那天，我们足足2天没吃饭了，我的meimei生病，加上饥饿，已经奄奄一息了，话都说不出来了。而我2天没有乞讨到任何食物和钱。” “垃圾桶里的食物对于我生病的meimei来说是致命。” “她需要干净的食物。” “我急了，我将她放在路边，疯狂的向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磕头乞讨。 “没有任何作用，我的额头已经磕得满是鲜血，可是每一个人，都在冷漠的专注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理会我，给我哪怕一个馒头，一块钱。” “我不知道以前经常帮助我们的不认识的好心人们到哪里去了，我只听到有个小孩对着他的mama说‘mama，你看那个哥哥好可怜。’；然后那个mama说‘别看！那是骗子，骗钱的。’” “我们犯了什么错？我们真的没有骗钱啊！那天我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什么都做不了，我TMB这个白痴只知道哭，只知道磕头。” “从中午，磕到黄昏，我的头已经麻木了，我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晕了，但是我依然咬牙拼命的磕着头，因为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接近天黑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小女孩给了我一块钱。那一刻，那个女孩就是天使。” “我疯狂的跑到馒头店，买了2个馒头。” “我之前一直没有敢转头去看我背后的meimei，因为我怕。” “终于买到了馒头，我颤抖着将馒头递给我的meimei，可是她好像太困了，都已经睡着了。” “真是睡觉了，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我抓着我meimei的手，让她摸一摸她最爱吃的馒头。” “可是她没有什么反应，我说‘meimei，你不要睡了，哥哥给你拿吃的来了，赶紧起来吃东西，是你最爱吃的馒头。’” “没有任何反应，我开始摇她，我当时想的是‘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呢？’” “从天黑摇到街上没有了行人。” “可是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我把馒头撕开，塞进她的嘴里，一片又一片，可是塞不进去，我把她的嘴都已经塞满了，又一片一片的掉了出来。”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只知道麻木的往她的嘴里塞着馒头。” “然后，一群人突然围了过来，给我热水和闻起来很香的食物，他们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什么志愿者，看见网络上有人发的视频赶来的什么什么的。” “那天，我使劲使劲的哭，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早一点。来早一点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活下来的会是我这个窝囊废哥哥？为什么啊！” “我的meimei真的真的很乖，可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我TMD就是是个废物！白痴！窝囊废！一个就知道哭的胆小鬼！” 边说，痛哭着的周鱼开始狠狠扇着自己的耳光。 “我没用，我是废物，我不配当哥哥。” 越扇越狠，周鱼已经将自己的鼻血都扇得满脸都是，他还在继续扇着。 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够了！” 吴杺冷喝道。 周鱼此刻才如梦初醒。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向着一个陌生人吐露自己埋藏多年的心事。 他只知道抱着自己的头，跪在地上哭泣着。 吴杺也不催促他，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一个男人的痛苦的哭声，回荡在这个安静的丛林之中，连远处的虫鸣，也似乎变得柔和了起来，不忍打扰他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