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七章 逆魔之乱

    踏歌七刹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指这七步间各取的一分意蕴，仅仅只是诸般法门刹那间的缩影。拿第六步来说，鬼哥不过是略微回忆了一下夜谛叉，真想将那股灭世威能释放出来绝然无法办到。

    而第二层指的却是这七步的速度了。踏歌鼓浪一势，仅仅诞生的过程就耗费了鬼哥数百年的寿元，实是被他寄予了巨大期望的。

    此势固然威力非凡，但其却有相当明显的缺点，就是速度太慢。这天下不会有哪个敌人傻到呆在原地不动的，而且随着境界越高，今后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快，提升这一势的速度就迫在眉睫。

    所以鬼哥闭关这二十年中，针对这一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甚至似前五步已经相当纯熟圆满的威力，也被他有意降低了一些，以保证最后两步不会落空。

    凭借空尘阳骨的神异，此势的速度一点点提高，但始终离理想速度还有不小的差距。从这一点上来说，它是名不符实的。

    对于第六步的威力，鬼哥是亲身尝试过的，即使是时轮净土那般强大的守御，也不堪夜谛一击。但他也因此并不很清楚这一步具体强到了什么地步，而九银仙君的反应却足以说明这一步对她具有威胁。虽然看起来远不是致命威胁，却是完全能让她受伤的。

    最让鬼哥在意的是第七步。这完全是在势力耗空的情况下，仅靠着未尽之意与强大的惯性又迈出的一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鬼哥都一直认为这一步的最强威能是定身止法。

    可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对此颇有误解，这一步踏的不是‘止’，而是‘空’，夜谛毁灭后的空。在那一瞬间岂止是没有了生和死，就连法则都消失了，该死的天道法则。

    “确实如此，我应该能想到的。”九银仙君美目流彩，忽然又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对古岚了解多少？”

    鬼哥从空的顿悟中被拉了回来，有些奇怪的答道：“了解不多，听说是个仙界魔头。”

    九银仙君转过脸来，摇了摇头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修陀罗么？他就是古岚。”

    “哦？”鬼哥的神经终于重重的跳了一下，连忙道：“这么说，这才是仙君选中我的真正原因。”

    “正相反，当时本君并未对你抱太大的期望。本君与古岚自幼便是好友，他少时便显露出了惊人的资质和才华，即管以本君的自负，仍不得不承认与他相差甚远，而日后我们的修为进境更说明了这一点。不过初时没有人知晓他是修陀罗，包括他自己在内。”

    “古岚的功法多为自创，即使观风看景也时常能有所领悟，在仙界闯下了偌大名头，也做出了种种前无古人之举。他以千寿之龄修成明实境界，真实实力却已然比肩那些明实圆满的仙王，被誉为远玄小界四十四国智慧第一，无数人认为他将成为下一代远玄仙皇。呵，我原以为他这样的人举世只得一个，以后不会再有了。”

    九银仙君说到这又深深看了一眼鬼哥，言外却实有深意。

    然鬼哥却是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如日中天的古岚消失了。这样一个绝世天才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这一小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时间越长引发的猜测就越多，有人觉得他已远游仙界深处，有人觉得他隐世闭关了，也有人觉得他遭遇了不测。其实在他消失了百年之后，本君也曾认为他死了，甚至还追查过他的一切蛛丝马迹，但都没有结果。”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将这个名字遗忘的时候，古岚在消失了三百年后却又出现了。让诸国震惊的是，他的修为已经从明实直接突破到了极英，与几位大国仙君比肩。你知道这个速度有何等惊人？又意味着什么吗？”

    九银仙君言下充满着憧憬，也颇有一些自傲，仿佛如此成就是她亲自取得的一般。而鬼哥自然不觉得有甚稀奇，不就是修炼快些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修士们漫长的寿命中，区区三百年又何足挂齿。鬼哥一脸茫然的摇头，等待着九银仙君的下文。

    “修士的寿元为天道法则所辖，这在仙界是个常识。按凡人一世百年计算，开元两世，元丹四世，元婴八世。其中即使偶有异数，也不会相差得很远。过了元神这个关坎，每一境界寿元便会骤增八倍。元神修士上寿六十四世，明实便有寿五万年。而仙界大国诸位极英境界的仙君，往往在位数十万年之久。”

    “有这么长？”鬼哥在结成元婴之后自知寿元大增，但具体的寿数却不知晓，听九银仙君之言大感茅塞顿开。不过他到底算是哪个境界的修士，倒是一时有些难以判定。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仙界仙士成千上万难计其数，能走到极英境界者却寥寥无几。是因为从成就道心开始，每一个修士都会开始遭遇天道仙灾。在杀伐殒身者诚然不少，但却还不及三灾九难。这么和你说吧，死于厮杀的仙士占十之二三，余者从来无人寿尽而亡，尽数殁于仙灾之下。”

    “这么可怕？”鬼哥登时吓了一跳，暗自希望天道不要把他归入仙士范围。

    九银仙君略带苍凉的笑道：“可怕么？更加可怕的是，一旦尝试晋阶仙灾即起，若不能迅速突破下一境界，它就会变极其漫长。幸尔每次仙灾都是有尽头的，它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褪去，能撑到仙灾消解而不死，自然也就熬到了下一个境界。在古往今来无数仙士中，有九成九都是如此晋阶的。”

    鬼哥的头皮有些发麻，从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些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仙士竟然在面对如此痛苦的处境。但结合九银前言后语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莫非仙君是说，这仙灾的时间是有规可循的？”

    九银仙君欣慰的点点头道：“你确实有时非常聪明。不仅明实三灾，其实连极英九难也同样如此。小成仙灾最少一千八百年最多三千年，大成仙灾至少三千六百年，至多六千年。圆满仙灾四千八百年，上限九千年。此乃大道天规，一向无有例外。”

    “等等。”鬼哥眉头大皱，连忙惊问道：“仙君意下，即使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境界，从明实至极英也至少需要万余载。那么这位古岚前辈，却根本没有经历过仙灾？”

    九银仙君叹道：“这是显而易见之事了。修为越高就需要越多的时间来安灾随难，即使是极英境界的几大仙君，也必须在几近半数寿元中闭关深眠。所以古岚这个突然出现的惊天变数，在仙界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觊觎他瞒天造化者有之，嫉妒他少年道深者有之，诬蔑攻讦者更有之。古岚对这一切都似视而不见，反而悍然下界，挑选了一块道土就此飞升立国。你所看见的金天荡，便是他飞升留下的痕迹。”

    鬼哥惊呆了，飞升这两个字他不是没听过，可他一向以为那不过是破开仙罡进入仙界。而凭一己之力带着偌大一片大陆……这是人能办到的事么？

    “古岚立国之后，一连五百年讲道不止，将他的道法广传四方，而他的一些隐秘也就此流传了出来。让人难以置信提，他竟然是一位魔修，不仅由魔入道，还领悟了更高层次的道意。有传言说他已经窥到了玄华境界的门径，这一点未经证实。但他消失的三百年里所去之处却是传的沸沸扬扬，他说那个地方叫太古神界。”

    “你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太古神界的存在凌驾于仙界之上，对于一向眼高于顶的仙王仙君来说，这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仙界之修轰轰烈烈的开始研辩神界是否真实存在，或者找寻到达神界的方法时，站立在仙界顶端的那群人决定杀了魔君古岚。”

    “可谁又能想到，古岚的法力确实已然站在了远玄仙域的顶点呢？单独去面对古岚的仙君一连死了四位之后，古岚仙国就成了仙域公敌，古岚仙屿化为一片焦土，他的弟子和信徒被斩杀殆尽。但是他们始终奈何不了这场戏里的主角，直到他自己发疯。”

    “古岚从太古神境中得到了一种奇怪的酒方，他坚信这种酒能让他突破玄华境界，甚至直到修行的尽头，就此合道。但他这一回未能如愿，这种无方神酿不但没给他带来半点好处，反而让他心智大乱，就连神通法力也大不如前。这给他的敌人提供了天赐良机，由三大仙君和超过二十位的仙王参与了对他的围杀。”

    当九银仙君说到无方神酿四个字时，鬼哥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他突然知晓这位古岚是谁了。

    在他的神宫之内一团蓝光恍惚中成形，重新凝聚成了一副骨架，但眼中的蓝芒却是一闪而灭，没有释放出任何气息。即使对于鬼哥的呼唤，也没有任何回应。

    然而九银仙君仍在继续道：“古岚又一次消失了。这一次长达七百年的战乱，后来被称为逆魔之乱。在一次次颠倒黑白之后，大部分人忘记了此事的真相。但经历过那场战乱者，却仍有不少人在世。在本君苦苦追查了上万年后，终于断定了一件事。古岚没有死，他应该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