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乱战江南
李定国在大西军内部的权位是安西将军,这个西字就说明了很受重视,虽然三十来岁的人,却很有威望说话是管用的,在张献忠偶尔互相给义子们互相掺沙子的情况下,哪怕是孙可望手下也是有他的部下的,当得知自己与后方失去联络后,李定国军队上上下下很是纠结。 长老会派人给李定国送的劝降信当然不止一封,对于李定国来说,还是很有些感激的,本次他孤军深入南明,就是因为背后不断捣乱的帝都jian商,但同时,他又觉得,那些长老们做事情非常光棍又讲道理,居然没有任何气愤的感觉。 而且,如果依然对抗长老会,人家的兵只是去南洋打仗,又不是不回来,同时对于南方那地方,人少地多的情况也是很有了解,他在长江南岸,经常可以见到整船的移民,被鼓舞着鼓动着,前去海外寻找自己的生存机会,每个人几百亩的土地,哪怕是他手下的老兵都动心了,目前仅有维持士气的方式,就是海外之地见不到祖坟多么凄凉。 看着这些从本土跑掉的壮丁,没有一家不是眼馋而无奈的,尤其是南明开始了自己的碎片化道路,也就是不断分化成不同的军阀,五位亲王之间彼此攻击,他们也都没有料到,大家打的是一个主意,事实上这也是长老会有意无意造成的,不断的sao扰下,他们忽然想到,也许只有躲在军营里,才能保证安全了吧。而大大小小的豪强,也开始纷纷自称什么将军,更是加大的乱源,尤其是有些人的圣旨居然是真的。 李定国看完了长老们给他的信,又看了看那份简单的军事地图,哀叹了一声,下令对于长江上的移民船不再监视,然后准备随时放弃江阴,将主要战场放在他最熟悉的陆地战方面,同时开始联络五位亲王。 其实李定国很清楚,无论是福王、潞王、唐王、鲁王、桂王,还是那十几家自立的头目,对于帝都军是毫无战意可言,哪怕人家此时并无军队护从,只是一些做生意的人,却也是丝毫不敢赖账,反而是不断的封官许愿。 他可是知道,小福王家的那个儿子,为了求着帝都方面拥立他为皇帝,洒出去不知道多少官位,哪怕是杀父之仇也不在乎,而其他的王也差不多,在他们看来,帝都没有皇帝,只要接受自己当皇帝,那就什么许诺都可以做。 却是眼下,包括他的江阴的部队,虽然也可以凑出十万当兵吃粮的汉子,但吃的就是帝都长老卖给他们的食盐,都以装备帝都武器自豪,哪怕整个长江并无帝都的军舰,帝都旗号的运输船也受到了最大的尊重,无人敢惹。 这仗根本没法打,即便是他强撑着要打,只怕士兵们的士气也崩溃,可以说,只要长老会真派自己的战船过来炮轰一阵,全城就很难鼓起勇气作战,这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实力差距太大,反抗也就是浪费时间啊。 也绝对守不住,最终只是白白的撕破脸,落得一个兵败的下场,与其这样,他倒还不如明智一点,最重要的是,在形成了江西、直隶、扬州、安徽等集团后,大家虽然彼此明争暗斗,对于李定国这个造反派却是不约而同的抵制,当然了,这抵制也是与拉拢一起来的。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地主的逃亡使得李定国可以直接授予农民田地,可以说是不费一枪一弹,便进入到了江阴周边地区,并且很快便将这个影响力对外进行辐射,而那些带路党也给力的很,虽然没有大战,但小规模的战斗中,李定国的精锐老兵还是给这些腐朽的江南人好好上了一课,而有了稳定的地盘和税源,也就可以开始于帝都方面做生意,采购军火了。 李定国顺便还将军中的一些老弱裁撤掉,包括陕西老弟兄以及左梦庚家的人,让其归农干活,在心底并不看好自己的目前面临的情况,而他现在的情况是,敌人很弱,很菜,但就是那么讨厌的多。 在这段时间,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北方工业公司各路的业务员,在江南各州府疯狂活动,以刚好把你兜里的钱抢走的价格,兜售各类武器,从锋利的刀剑,到那些可怕的火器,只要肯给钱,帝都方面可以轻松的调配过来。 而武装起来的地主们,虽然那些家丁依然很菜很面,但却也是武装起来的家丁,而小股部队的小冲突很快就让李定国目瞪口呆,虽然依靠着精锐的士兵取得了胜利,但是这样的胜利再来几百次,他就可以变成光杆司令了。 发生第一次冲突的原因很简单,虽然江阴的粮食不缺,食盐等物资充足,但是缺乏营养的他们对于副食品的需求是渴望的,而这次的冲突起因很简单,占据江阴的李定国军,此时还有三万余,环顾四周皆是敌人的情况下,他们的粮秣倒也可以保持一段时间,虽然想尽办法,也不能满足这些士兵吃饱饭之外吃点下饭的菜的欲望,于是在各地进行采买,从一开始就是在军纪的刀尖上跳舞的过程。 江南可没什么菜篮子工程,标准化养鸡场,菜场。 原本在朱元璋的规划中,一个农民大概可以种植十几亩的水浇地,然后搭配几亩虽然不是很肥沃,但是可以种菜的地,这些地里的菜,往往满足自身之外,还可以卖给城市里的人,补贴家用。 但是朱元璋死后,这套制度立刻瓦解,对于儒生来说,凡是不允许他们贪污腐败的皇帝,都是暴君。 朱元璋是彻彻底底的农民子弟,打下天下后,所做所为都对得起农民子弟这个头衔。在朱元璋的治理下,社会生产力不仅得到了恢复,还得到了极大发展,朱元璋亲自下令要进行全国大移民,要让土地和人员的分配更合理,而且政府大力扶持农民开荒,开出来的土地都是自己的,政府还送耕牛等开荒器械,今天长老会的所谓宅地法,不过是因循旧制而已,作为农民的儿子,朱元璋深深的明白,一个农民要是能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那该有多么幸福。 这对于政权的稳定也是多么的重要。 但是人亡政息,是非常正常的,对全国有利,对老百姓有利,不一定对掌权权力的儒生有利。 朱元璋临死前,进行过的土地和人口普查,普查的结果是明朝的耕地总数为800余万顷,以他的手腕,这个数字应该不会错漏太多。 朱元璋死后,他的宝贝孙子朱允炆只做了四年皇帝,就被他的叔叔朱棣赶下台了,可令朱元璋万万想不到的是,在朱棣上台后,也进行了一次全国土地普查,这次明朝的土地,从账面上看竟然只有700万顷了!土地,在当时的情况不能荒废更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减少,那这100万顷消失的良田,自然是被那些贵族土豪吞并了,土地少了就意味着明朝的税收也会跟着变少。 一个朝代越是发展,寄生在这个国家身上的害虫越是多,明朝有个规定,地方乡绅和考中科举的读书人是不需要缴纳赋税的,原本是打着少许人才有的权力,但有了规矩,自然就会有钻漏子的人,那些地方高官、豪强,为了钻空子开始大量的兼并土地,还有人数越来越多的皇族子弟也加入了侵占大军,疯狂的把利益据为己有,腐蚀帝国的根基,到了明朝中期,也就是正德年间,明朝耕地账面上的数字只剩380万顷了,连朱元璋时期的一半都没有了。 土地自然不可能真的消失,只不过是被侵占了而已。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明朝的赋税来源越来越少,而然为了维持帝国的运转,朝廷只能加征农民的赋税,而那些豪强却不用出一毛钱,全部的担子都压在了农民身上,百姓的压力越来越大。土地大量被吞并的现象,一直持续到万历年间,此时的张居正力排众议,进行了清丈土地运动,对全国的土地进行重新清查,最后得出的数字是890万顷,虽然其中还是有不少水分,肯定还有一部分土地没有清查出来,取得这样的成果,张居正已经很满意了。但是在张居正去世后,朝廷里之前被张居正打压的势力开始反扑,废除了张居正的所有新政,结果明朝耕地账面上的数字迅速下滑到了400万。
这样的情况下,国家陷入了恶性循环,不断失血的财政,只能把税务要求压在农民身上,而农民支撑不住,逃亡造反,使得更加严重,而越来越被削弱的国家机器,也进一步无法阻止土地被疯狂侵占。 此时,江阴的土地大部分都集中在少数地主手里,虽然他们不敢与李定国对抗,但是对于各种副食品的买卖,却也是混乱的,而到了周边州府,就更是拿钱也买不到东西的。 李定国的军纪没问题,但带着钱的士兵,到了一处地主的庄子,却是根本买不到菜和鸡蛋,痒痒然的,但过了一会,发现另外一伙人得意洋洋的拉着车离开,却是满满当当的,这些西北汉子可没有会吃亏的,直接动手,杀了几十个嘴巴上利索,但手上很不利索的家丁,双方顿时便闹得是不可开交了起来。 李定国得知消息后登时大怒,立即训斥了这些士兵,但听到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也是叹息一声。 拉拢当地豪绅重要,但是不能寒了自己人的心,弄成外人比自己人还高贵,最后自己人寒心,外人更加嚣张跋扈,如同旧时空某办造成的问题那样。 此事发生之后,李定国军是无不破口大骂,他们打下这城后,没杀没抢,可以说比朝廷的兵强吧,这些东西明明是花钱去买,让自己用来和官军打仗的,要知道,比起经过一个地方,就可以让当地的经济下挫的大明官军,他们的军纪已经是好到不可思议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之举,而李定国本人却对此事似乎束手无策,周边的敌情太过复杂,时而四面皆敌,时而四面皆友,一些人甚至于同时向十几家输诚表示支持某人当皇帝,李定国知道,在这种乱战的时刻,先出手未必是好选择,特别是北方工业目前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幸好李定国为了顾全大局,召集部将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诸将晓以利害,总算是劝服了这些手下军将们,令其弹压住各自麾下的兵将,这才没有在当地闹出大乱子来。 随着一旦开打,怎么停住的了,偏巧江阴附近,还都是野心勃勃的家伙,长老会几年不动手,确实让一些原本胆小的野心家成长起来,同时来自帝都的大规模武器销售,固然掏空了他们的财富,但也让一群乌合之众看起来好像几分正规军。 江阴的富庶,倒是大半建立在锡澄运河的繁荣上面。 锡澄运河是一条连通无锡和江阴之间的运河,理论上,也是从太湖到长江的口岸,不知道多少人以此发财,要知道,那可是太湖,是这个时代最精华的土地! 李定国虽然采取了开明政策,对于太湖出运河的商船并不为难,但是任谁看着这里,都是眼红的很,只需要在这里收税,就足以养活众人,更别说长老们带来的廉价食盐,也使得大家轻松的很。 江阴以西是常州府,以南是无锡,以东是常熟,而分别是唐王、潞王和鲁王的小弟,而在各府之间,也各有兵马拉着不知道谁给的圣旨,支持谁当皇帝。 目前没有大打起来,主要还是没有分清楚主次,鬼知道自己动手打人,会不会下一刻被人包围老家,比起被后世军事小白嘲讽的日本战国的“村长”战争,这个时代的地主们,也高明不了多少。 李定国占领江阴之后,算是第一次遭遇到了明军顽强的抵抗,哦不,不能说顽强,而是耍赖式的试探与无赖式的赖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