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水贼
山东之南,自然就是南直隶了。 南京直接隶属省份,也标志了其重要意义。 朱元璋这个人,是个从小吃苦吃到头的人,因此格外疼爱儿子之外,还万般为子孙后代着想,规定了儿子亲王的身份,还有各种丰厚俸禄,可以说,大明朝到了最后时刻,如果可以壮士断腕,让那些从各大亲王,到最低级的奉国中尉,直接让他们下岗回家,那么那笔收入是可以支持下去的,起码可以多活几年,而多活的几年,也就可以挨过小冰河带来的动乱了。 而为了让自己的子子孙孙可以活得滋润,朱元璋可是煞费苦心,他将各种收入作为定制,但从工资来说,一个最高的亲王,一年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其余的什么绸缎,绢纱布匹应有尽有,甚至马料草也有配置,这已经是后世顶级ceo的顶薪了。 哪怕是最惨的奉国中尉,每年也有两百石粮食的收入,同期,正一品大员一个月不过是87石,七品县令的年俸是90石,这个比较确实有趣。 虽然平时过的爽,但是一旦有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这些文不能动脑,武不能砍人的宗室,谁让你目标大,还因为“祖制”,不能经商工作,考科举什么的呢。 “好在”,北方的大明宗室,高级一点的,先是被李自成等人横扫了一通,既可以赚取民心,又可以得到抄家后的钱财,一鱼两吃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活下来的真心不多。 李向前手里拿着的,就是大明鲁王送来的东西。 朱以海在原本的历史上南逃,开溜去浙江,之后勾搭上当地儒生,被拥护在绍兴监国,与在福建称帝的唐王政权相倾轧,虽然是无心,却也是南明覆灭的祸首之一了。 不过在这个世界,南明始终名不正言不顺,那几位够资格的亲王发现,自己家中经常会出现带血的匕首,或者血衣之类的玩意儿,再加上他们发现,原本以为忠心的高杰部,突然表现出了听从帝都的迹象,而且在装备了许多先进装备后,对于周围的军队也开始亮起了獠牙。 时间久了,在确认山东无事之后,朱以海自然是要回来的。 朱以海的封地,王府,田宅都在兖州,他自然是离不开的,不过,一群帝都来人路过,他自然不敢慢待,却是将自家的好东西都送来了。 亲王服侍,印玺,册子,当然还有山西票号的银子。 “这些老西儿,真是……” 这些山西晋商,在大明历史上很特殊,非常特殊,首先他们很保守,走的是官商一路,从不搞惊险刺激的搏命一击,其次,与专心走上层路线的浙商盐商淮商不同,晋商们从来不会成为首辅们争端的参与者,而是走中层路线,取实际利益。 按照张牧之所说的,谁赢,他们就跟谁。 这是一张专门可以在京城兑换的银票,数目不少五万两白银。 这是一张专门制作出来的银票,上面的花纹印记肯定花了心思,专等自己上门来,趁机讨好一样。 问题就在这里了,银元的发放,标准化的钱币,以及超难的私铸门槛,让这些晋商很不舒服,他们早就想走通帝都的门路了。 不过,岂能让你们如愿啊。 不过再撑些年,也许是几十年,等到芯片的生产能力建设起来,金融业就会开始“虚实分离”,股票市场,期货市场建立起来,而国家队一旦组建,那就没有这些宵小的事儿了。 “长老,您看!” 此时马队已经来到了微山湖边,他们打算沿着湖水行走,从徐州过黄河,忽然有人大叫起来,同时指着湖中的情况。 那是一条很旧的吴式楼船,也就是船上还区分了一二层,显然不是普通人所住,此时却停在湖中心,而楼船旁边,却又几条小舢板围绕,此时可以看到,船上的人正在进行厮杀,哦不,抢劫。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马上拿出很小巧的望远镜后,王剑可以看到,船上有杀人的,有抢劫的,“装上瞄准镜,先鸣枪示警,看看情况。” 这个情况很不好,距离在500米左右,而且角度很不对,看不到船的全貌,而水汽蒸腾下,确实也影响了视觉。 他很怀疑,如果命令这些孩子们开枪射击那些抢劫者,就有可能会重演当年俄罗斯警方为了消灭罪犯,解救人质,直接击毙人质的古训。 “一发催泪弹,方向西南,距离510米,风向……发射!” 催泪弹是一个不大的铁桶,以抛物线的方式,被抛射到船上,跟着马上就散发出无数白烟,而那些持刀的匪徒,也纷纷跳下船去,上了那些舢板。 不过,似乎有些异样,从二楼的某处窗户,钻出来一个身影,落入水中后,就开始朝着李向前方向的岸边游来。 幸存者! 既然有幸存者,也不必李向前下命令,学兵们按照cao典,分散开来,拉开视距,以防止那些抢劫了无辜者的水贼,肆无忌惮想朝他们的位置冲来。 当然了,这些水贼还是很给面子的,正如后世的古惑仔们,你可以看见古惑仔们有砍刀,有大刀,甚至棒球棍这种小众武器也是存在的,但从未发现,古惑仔们购买防刺服,或者自制盔甲互相火并的。 原因很简单,人家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打劫,或者将对手的赌场花场客人全都赶走,地方直接砸烂,讲究的是一个快准狠,才不是为了打架啊。 见到岸边有一群制服整齐,配备火器的小孩子,只要有脑子的,就没人愿意硬顶。 就在他们眼前,那楼船却是被点燃了,也不知道是水贼临走之前,本着日本人那种我得不到所以要毁掉的意思,点火烧了,毁尸灭迹,还是因为被抢劫后,船上的某处明火点着了易燃之物,引起的大火。 李向前叹息一阵,“再好的乱世,也比不上最坏的秩序啊。” 他自然是知道,自从自己放松了对这些前明官僚的压力后,他们就本着五日京兆的思维,觉得我卸任以后哪怕洪水滔天,于是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大捞特捞,对于自己的责任能省则省。 后世的时候,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而对面的巡江部队却是开始玩起了花活,将本该用于巡逻的燃油卖给了对岸,在差不多的意思下,起码山东这里,无论是巡检司还是各地差役,对于治安的治理都差劲的很了。 赶走了水贼,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楼船一点点烧掉,李向前却是下了马,跑向那即将上岸的人。 这人一身绸衣,游出了这几百米,却是全身发抖,虽然此时已经是春日,天气暖和,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肯定是冻得很。 李向前朝后一伸手,就有人送过一条毯子,一个铁酒壶,先给这个少年披上,又打开壶盖送过去。 没错,这是个女子,此时全身的绸衣全都湿透,露出内里半透半掩的体态,再加上那散乱的秀发,自然是第一眼就看明白了。 这女子在毯子里瑟瑟发抖,对送到嘴边的酒壶也拒绝不得,勉强喝了一口,倒是可以暖暖身子,不过稍微一安妥,却是哀嚎道:“爹啊,女儿不孝,不能救您了。” 李向前看了看那楼船,虽然是在水中,但船的上层比如是有易燃物的,此时竟然火势越来越大,自然也有无人救火的缘故,但如果此时没有人跳下水来,想必是已经死了。 李向前安慰道:“姑娘,节哀吧,想来令尊今天是该有劫数,你保留有用之身,将来想办法为他报仇就是。” 这种时候,与其哀悼,不如给人奋进的勇气,无论什么时候替父报仇都是最大的政治正确。 民国时候,施剑翘为父报仇,打死了孙传芳,之后坦然自首,全国为此震动,之后就是大规模的要求特赦,无一人为孙传芳喊冤,固然有孙传芳此人倒行逆施,作恶多端的缘故,但替父报仇,却也是中国传统子嗣必须做的事情。
这可不是孤立的,打很早起,如果治下出了这种为父亲报仇,杀死仇人的事情,只要自己上门自首,那县官如果不直接挂印离开,直接判其无罪,那简直会被无数的唾沫星子给骂死。 哪怕是后世,一有这种事,虽然不合法,却也有无数人为其喊冤的啊。 所以李向前所说的话,虽然不符合程序法,但却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 那女子却说道:“民女现在孤身一人,哪里谈得上报仇,如果先生愿意,只求先生将老夫的尸首打捞上来葬了,民女愿意以身相许。” 难道是老子真有主角模板?出个门就遇见这种死全家的极品美女,还哭着求包养? 李向前眉头稍稍舒展,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通知附近村子,看他们有船,来打捞一下。” 微山湖鱼米之乡,又是南北要道,因此比起遭过灾的北方,却是好多了,附近的富户多些,村子也大些,湖中的渔民,虽然按照李向前所说,那是高兴的时候做渔民也可以,做水贼也可以的。 不过花点银子,找来人帮忙捞些尸首也好,事实上,女子坐在岸边哭了不久,就有许多尸首从楼船的位置漂了过来。 这些尸体当然不是人,因此也是布朗运动一般的飘着,好在附近村子距离也不远,很快就有人来,将尸体,还有剩余的东西都捞上来,过了一会,得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划着小船,过来的,当然,人家是来捞取看看,能不能得到点好处。 李向前知道这种事免不了,后世的时候,一个货车司机如果不小心翻了车,哪怕货物还是完好,也会被人一哄而散的哄抢,甚至发生过,货物大部分还在车上,但架不住人家直接去火车上抢走,也发生过直接杀死司机的事情,法不责众下,司机死了也就死了。 甚至,之前的水贼们,换了身衣服,回来帮忙,也不是不可能啊。 李向前为每具尸体开出的打捞价格是一两银子,而那些尸体被一个个捞上来,很多都是不完整,难看至极,好在从李向前到身边的学兵,早已见惯了死亡,都不当一回事了。 正如后世的小清新,死了一个大师就哭的跟死了爹一样,但死了一万个农民就仅仅是一个统计数字,在巴黎,纽约被恐怖分子炸死了一个肥胖的老女人,那简直就是全国都哀悼的大事,而在巴基斯坦,阿富汗,叙利亚,每天被炸死无数人,我们亲爱的小清新们,在帝都,上海的地方,养尊处优着,却是咬牙切齿的叫好,叫着不明珠的都该死。 任何人的悲欢并不想通,如能相通,必然是圣人。 那女子却是抱着一具尸体,虽然已经被水泡过,好在打捞及时,不算恶心,李向前却是眯着眼,在她身后看着。 在其他人的看来,这几乎就是猥亵中的猥亵了,尤其是人家死了爹,你还盯着人家沾着水花,几乎透明的身子看,这实在是…… 不过,李向前可以随意指挥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小伙子,可不是惹得起的大人物,不过,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判断人物的时候,其实是以牌子为主,那官员出行,知道老百姓没文化,为了彰显身份,都是讲那人的得意功绩,画在牌子上,什么某某科进士,什么某某任官员,都有记录。 当地的巡检司还是出动了,以三十里的距离,按照帝都标准,几乎可以拿下查办,但以大明朝来说,已经是雷厉风行的能吏了,这自然少不了上面传递的消息,最近大人物过境,全都盯紧了,不然是要掉脑袋的。 李向前询问了巡检几句,自然得不到几句切实的话,这当官的,没有几手太极拳的功夫,怎么做得稳当? 也许眼前这巡检,就是那后台呢,这谁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