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倾斜的众心
卫时猖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表达自己的愤怒，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和楚世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比他还清楚楚世煜到底有多骄傲了。 楚世煜的骄傲，不只是浮于表面，而是来自于血液中的荣耀，卫时猖曾有幸粗略翻阅过楚家的族谱，那些在历史上都不被允许记载的，连野史中都考察不全的辉煌，金戈铁马、大杀四方，楚家，真的是用自己和祖先的生命，谱写出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之骄傲的过去，这些荣耀，被深深刻在了骨子里，随着血液浸透全身。 可现在呢？陈家，一个只不过有着表面浮华的家族，竟然要靠着辈分爬到楚世煜的头上！堂堂家主，和一个继承人结拜！叫陈家主干爹！干爹，哈哈，多讽刺的词眼…… 看着楚世煜依旧平静的坐在窗前，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卫时猖却能从中感觉到凄凉，他不喜欢这样的楚世煜，压制了所有的骄傲，剔去了所有的光华，哪怕受了伤，连舔、舐伤口的自哀自怨都办不到，他明明没有哭，可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流泪，一个眼泪都不被允许泄露的人，楚世煜，楚家，不该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卫时猖痛恨自己这么了解对方…… 陈家继承人和楚家现任家主成了兄弟，这件事足以让整个西北都为之震动，这两大世家联手，不说西北，在整个域内都是绝对一流的势力了，可在知道了楚家把街道的所有权完全交给了陈家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当初，楚世煜许诺让外地势力进驻西北，而西北各世家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楚世煜只不过是代为管理而已，街道就算是建成，也牵扯不到各大家族，总会被管理者收回的。 可这管理权一旦放在陈家，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管理权是有年限的，这个所有人都知道，要是这个年限牢牢的把握在楚家手里，所有人都不担心。 楚家做了几十年的西北老大，靠的可不光是手腕，道义也是最重要的，楚家人，绝对不会允许外地势力影响到本地家族，整个西北，都被牢牢呵护在楚家的羽翼下，哪怕里面打的你死我活，外人面前，也是护短的可以。 陈家不一样，比起楚家的底线，陈家那就是没下限，没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哪怕是第二大世家，也很少为了本地势力出头，被拥护程度远不如楚家，再加上据曾经被陈东拉拢去的小家族家主透露，算计楚家的时候，他还想要拉上外地势力一起来分一杯羹，实在是叫人没法安心！ 一时间，道上所有人看陈家人的眼神都变了，这又是结拜，又是拿走管理权的，陈家的目的，真是一点都不单纯啊…… 楚家楚世煜，三年来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大起大落，现在已经完全无心权势，多少次在大家面前透露出想要退出的决议，只是因为还要管理街道所以延迟了，现在管理权就要移交给陈家了，楚家的势力卖的卖，散的散，这是真的要退出江湖的节奏啊！ 所有人都慌了，楚家一退出，在西北这地界上，谁还斗得过陈家？！外地势力进来，局面又得乱，他们不想再经历几个月前的那一次乱战了！这么大的损失，家族已经负担不起这样的消耗。 “楚家主，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能走啊，只有你坐镇，西北才能保住！” 越想越不对劲，各大家主纷纷冲到了楚家，开始劝说楚世煜“迷途知返”。 “楚家主，您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被那些外地人吞下去吧，我们……” “楚家主……” 一房子的人，叽叽喳喳的不停，卫时猖的头都被说晕了，要不是后面的戏还需要他配合着演下去，他真的想要马上冲出去找块儿清凉地待着，看见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两眼发光的看着楚世煜，他就胃疼。 “大家的难处我都知道，只是，父亲走了后，楚家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也没有心思再管道上这些事儿，陈家已经许诺会为各位安排好的，我也能安心退出。” 众人听到这话一愣，再看看楚世煜苍白的脸色，啊呸！还许诺，我看是硬逼着楚世煜交出来的吧？！陈东的为人谁不知道，那是用完就扔，说出去的话就和放屁一样一毛钱都不值，信他才有鬼！ “楚家主，西北的事儿一直都是楚家在管，陈家可一直没有关心过，现在就算是接手，也未必能和你一样面面俱到，这外地势力进驻本地这么大的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四个月前的悲剧又得重演了。” “是啊，楚家主，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其他的事儿也就算了，陈家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点？”相比起前面的婉转，后面这位可就直白多了。 “别这么说，陈家主是真的想尽力为大家办事。”楚世煜还是弱弱的笑着，只是嘴边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苦涩。 “楚家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明说的？” “不，没什么，总之管理权的问题，我希望大家不要再针对陈家了，等到四条街道的权限都移交后，楚家会正式对外宣布退出道上的一切事务。”楚世煜留下一句“无情”的话，就自顾自的转着轮椅离开了，留下一屋子无从下手的人。 “咳咳，各位就回去吧。” 卫时猖咳嗽两声，开始刷自己的存在感，还愣着的人一看见卫时猖，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对啊，楚世煜那不好下手，不是还有个和他从小到大的卫时猖吗？ “那个，卫少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马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只是眼神里的愤慨可藏不住。 “卫少！我们都是支持楚家的，楚家主有什么不能说的困难，我们绝对会想尽办法解决的！” “对对对！” “你们……真的不会说出去？” “当然不会！”马上一片表态声。 卫时猖皱了皱眉，做了近一分钟的思想斗争，终于决定说了出来： “世煜他，三年前就有了病根，不光是腿，内脏也有些问题，楚家从楚叔走了后，是什么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世煜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打打杀杀的了，陈家想要上位，也就顺水推舟的交给他们了，既然都交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 话要点到即止，给人留下无数想象的空间，直到把人全送出去，卫时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想，回去后的人，琢磨下卫时猖的话，越想越惊悚，陈家要上位，就可以不要脸的问楚世煜要管理权，这以后要是想称霸整个域内，还不得翻天了？！西北的管理权要是真落在陈家头上，他们还不得被折腾死？ 再仔细想想，楚世煜身体恐怕已经非常糟糕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付责任的为大家承担下四条街道的损失问题，人品已经没的说了，再加上正是因为身体原因，楚世煜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雄心壮志，不愿意再争权夺利，负责、沉稳、没有雄心，还有比楚世煜更好的西北管理者人选吗？ “所以，那些家主是想要坚持楚家继续管理西北？”楚世煜低头画着稿图，声音里哪还有虚弱的感觉了？ “是，他们可能也意识到，要是让陈家来接手，他们的末日就不远了，正在商量怎么让陈家吐出管理权，然后把楚家重新扶上去。” 站在楚世煜身边的不是卫时猖，而是另一个男子，身材高挑，神色沉稳，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他本来是华北一个大家族——余家的旁系余生，余家，就是四个月前的乱战中被灭族的家族之一，余生也是楚世煜从管理者手上保回来的。 没有了家族依靠，楚世煜又在他最无力的时候cao办了余家的葬礼，也算是让余家体面的走了最后一段路。 所以，带着余家所有人的骨灰回到华北后，余生又来了楚家，留在楚世煜身边做事，这种知恩图报的人，道上已经不多见了，他失去了家人又无牵无挂，没有什么背叛的理由，楚世煜就很痛快的收下了他。 只是，余生真的可以说是一个意外惊喜，他原本的家族中，旁系地位就比较低，他能够在家族混得那么好，完全靠着他比任何人都出色的情报收集能力，不管是封口多么严的情报，他都能想尽办法的撬回来，楚世煜能够在楚家落魄到这种程度的情况下，随时掌控所有世家的动向，全是靠着余生的情报。 “呵，不管什么时候，还是自身的利益最重要”楚世煜勾了勾嘴角“那么，就再加个猛料，陈圆圆说过的那些话，叫他们好好去品味吧。” “我知道了” 看着男人消失在门口，楚世煜心情不错的在纸上又添一笔，余生不愧是能在本家混得不错的人，可惜的是余家和很多家族一样，通常不信任旁系，更不乐意旁系骑到直系的头上，所以余生很多真正的本领没有办法施展，让楚世煜捡了个便宜。 不单单是会收集情报，散播虚假和真实情报这一点，余生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手，真假参半，分辨不出，而他本人绝对可以说是相当聪明，楚世煜的一句暗示，什么都不用点破，他就很主动的去做，不问原因，不看后果。 “余生是个能重用的。” “……，他对楚家不够忠心”卫时猖有些不赞同，余生做事，就像管理者一样，只是在做着自己的工作，拿着自己的报酬，至于为他发报酬的家族会怎样，完全不是他去考虑的问题，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卫时猖很不爽。 “他本来就不是楚家人，为什么要忠心呢？”楚世煜只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支撑着一个家族的，不是下面人的忠心，而是利益，只要有了足够的利益，忠心就能为此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