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宴
西装革履，统筹交错，要不是拍照记者眼中偶尔有惶恐划过，恐怕没人知道这是个大型圈内聚会。 八月初三——大佬们聚首的日子，人称“龙聚头”，对外说是联络各大家族间的紧密关系，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一个试探彼此家底的时刻，每次“龙聚头”后，都会有些家族从此消失在世界上，成为历史上一块沉底的石头。 今年的八月三，比往年更加热闹，一些很少参加的大型家族也不远千里的赶到，目的只有一个——楚家，考虑到安全因素，聚会一直是在西北地区举办，而作为西北第一世家，楚家一直都是主要角色之一，简直是独领风sao，可现在楚家人已经死绝了，还有谁有资格代表楚家参加这聚会呢？ 就算是来了个人，别说是什么见都没见过的人，哪怕是经常跟在楚苒身边混脸熟的四个首领，其他世家也是不会买账的，尽管这些首领随便一个人的势力都敌得过一些中小世家，要知道道上虽然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伎俩，可还是最看不起这些奴大欺主、忘恩负义的人。 所有人表面气氛祥和，实际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大门，期待着楚家代表人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连华北的大世家都到了，却始终不见楚家人影。 “哎……楚家这次怕是保不住了” 宴会角落，一个中年人双眼忧郁的看向大门，发出声声叹息，而他也怕是唯一一个为楚家感到悲哀的。 “爸爸？”中年人的旁边，一个表情冷淡的小个子男孩看了过来，他一身黑色小礼服，看上去更显得娇小可爱了。 “小非，你爷爷当年要不是有楚家帮衬，莫家早就没了，更不会有我在这个世上” “可是您从没向我提起过。” “我们是很想报答，只是当年的楚家主说莫家并不是道上的家族，不需要牵扯进圈里的恩恩怨怨，楚苒同样没向我们要求过什么，也不愿让我们提起这些事……” “……楚家主是好人” “楚家世代独苗，都是好人，只可惜这一代出了楚世狸那个混账！” 中年人恨恨的喝下杯里的红酒，怒气冲天，只怪自己帮不了楚家，莫家本就不是圈里人，而这说是圈内聚会，其实并不全是圈内人，而是由圈内主导的大多数权威世家，其中地区管理者、商人、娱乐圈等等什么人都有，莫家世代学医，在医学领域很有威望才会被邀请参加，也只是参加而已，没有说话的余地。 莫家，真的拿不出什么能报答楚家的东西，甚至连楚家人死绝的事，也是在参加宴会前几天天才从送邀请函的人口中知道的，当时的震惊根本无法表达，在他这个对圈内两眼一抹黑的人看来，楚家称霸的地位简直是无可动摇，谁知道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败落到这种程度。 这里的每一个人，在他看来都像是饿急的野狗，就等把楚家这块儿rou撕成碎片，他却只能默默的看着，无能为力…… “来宾：楚家家主楚世煜——” 一瞬间，相谈甚欢的晚宴有一分钟的空白期，历经无数风雨的大佬们都感到有些发愣，偌大的别墅只剩香槟流动的声音，所有眼睛都定定看着大门处的两个人。 今晚的楚世煜比之三年前消瘦了不少，之前的他有着媲美模特的健康身材，藏在西装下的肌rou就如同他本人一样让人感受到无限生命力，如同野狼般倨傲，走在哪里都是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 现在的他，身形消瘦，一向如主人一样张扬的黑发也服服帖帖的垂在耳边，长极过肩，显得楚世煜整个人更瘦弱了，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现在的姿态：他是坐着轮椅被卫时猖推进来的…… “楚……世煜？” 此次宴会主办人——陈家大少陈业两三步跨到楚世煜面前，有些惊讶的看着轮椅上的青年。 “应‘陈氏企业’邀请，楚家第二十七代家主，楚世煜前来报道。” 仅仅是开口，就与三年前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楚少哪有闲情逸致搭理任何人啊？谁在他面前也讨不到一个眼神一个面子，三年不见，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腔调都变得平和温顺了，那双眼更是平静到带不起一点儿涟漪，曾在他身上显得张扬无比的靛蓝色西装，此时却硬是把他衬出了种与世无争的味道。 “你现在是家主？为什么我没有接到通知？！” 陈大少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皱着眉看楚世煜现在这张苍白的脸怎么看怎么恼火。 “我想，楚家内部的事，不需要通知外人。” 说着，被推进了大厅，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个推轮椅的卫时猖，话说当年卫家夺权的事情闹得也是满城风雨，卫时猖也在那之后相当出名，他的命是楚世煜保下的，现在跟在身边也没有奇怪的。 “你……楚世煜！你少在我面前嚣张，从前陈家差你楚家一截我忍你一忍，到了现在这地步你还跟我摆谱，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的楚大少？！” 陈业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成长环境不说像楚世狸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绝对是被惯着长大的纶阔黑二代，那暴脾气上来了是谁的面子也不给，陈家家大业大，在这西北地区除了楚家能压上一头，谁也比不上，以前是顾忌家室不敢和楚世煜计较，现在他可没什么顾虑了。 “呵……楚家人还没死绝呢，就有人迫不及待了想出来试试刀了吗？”楚世煜平静的转身，黑曜石双眼冷冷看着陈业“小小一个继承人就敢爬到楚家家主头上撒野了，谁给你的胆子？！” 猛地拍向扶手，轮椅上传来的刺耳金属声让在场所有人心都跟着抖了一抖，不禁想到他从前的手段，是啊，本以为楚家人都死绝了，他们才敢这么嚣张不是。 现在楚世煜实实在在的坐在自己眼前，看来，楚家到底会不会被拉下马还未可知，这种时候就静观其变好了，楚世煜到底能不能力挽狂澜，到时自见分晓，谁也不想去做第一个撩虎须的人。 陈业也被这一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真是晕了头跑来撞楚少的晦气，想想自己以前在他手上吃的亏，一时间不敢再说什么，又觉得就这么退下太丢面子，左右为难，一脸的尴尬。 好在楚世煜也没心情去搭理他，和卫时猖找了个小角落窝着不再关注宴会。 “世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卫时猖一身白色西装，显得更加英挺，只是眼中偶尔流露的不安还是躲不过楚世煜的眼睛。 “楚家永远是楚家，谁也不能让它改名换姓。” 明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楚世煜还是故意误解，他知道，卫时猖在为之前的软弱和自己对他的看法不安，可他不想在谈论这个话题，他怕他会忍不住怨恨，忍不住埋怨，忍不住……想杀了这唯一支持自己的人。 “你……不跟我去卫家吗？” “……” 卫时猖，你把我楚世煜看成了什么？和你一样只知道逃避，为了活命什么都能抛弃的人吗？从前的楚家有父亲有楚世狸，他可以忍受他们给予的任何侮辱，而现在，他绝不向任何人妥协。 自楚世煜懂事起，楚苒就时常对他说：即使有一天，衰败变得无法逆转，楚家也会以最辉煌的姿态走向灭亡，家族荣耀不容玷污！ 所以，楚家不管换了多少家主，多少族徽，环绕在周围的木棉标志永不变，那是楚家永远不变的信念——“荣耀”。 “不，我哪也不去。” 到底是我之前对你的保护欲太强烈，蒙蔽了自己的双眼，看不出你风流不羁外貌下不堪的软弱，还是那时的我太狂妄自大，根本没将你的“小缺点”放在眼里，任它发展…… 卫时猖还想说什么，只是被突然靠近的男孩打断了。 “你爷爷救了我爷爷” “……？？？？”强大如楚世煜也被面前人的一句话砸的莫名其妙。 “所以，是朋友。” 男孩微微歪头，显出了一点点天然呆的样子，黑圆的眼睛张的大大的，垂肩的黑发更是柔顺异常，随着男孩的动作摆动，作为资深弟控的楚世煜马上被捕获。 “哈哈，小弟弟，你多大了？” “十七，不能做朋友？” 大大的眼睛里有一抹委屈闪过，萌的楚少一脸血。 “当然可以，我叫楚世煜，你可以叫我楚哥哥。” 努力维持表面上的淡定，心里的小人早就用手在男孩的头顶摸了一遍又一遍，并在地上各种打滚：啊啊啊太可爱了好萌好可爱好像抱回家啊啊啊！ “莫非” “莫非，你是莫叔叔的儿子？” “恩” “想不到莫叔叔还能有这么可爱的儿子，我以为……咳咳”以为和莫叔一样天天抱着医书不撒手。 “？” “没什么，莫非，你父亲呢？” “抱歉，遇到熟人聊了几句，我就先让莫非来找你了，他没给楚少添麻烦吧？” “怎么会？” 楚世煜淡淡笑起来，面前的中年男子就是莫家主莫迟，金丝边眼镜，头发精神的梳到后面，穿上白大褂就是所有少女心中的完美医生。 “楚少……” 看着楚世煜的笑，他反倒担忧更甚，虽然从前楚世煜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柔和，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笑，这种，被拔掉了浑身利刺，只能用最温柔的内里来面对世界的姿态。 “莫叔，没事的，这样的结果，从楚家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楚世煜端起桌子上的高脚杯，轻轻晃动杯中纯正的红酒“说句不好听的话，道上的人，有几个是得以善终的呢？” “可，楚家不一样！” “莫叔，每一个家族都是一样的，只是，您幸运的接触到了为数不多的善意一面，今天之后，恐怕不会太平了，莫叔你……以后就……不用来楚家了。” 一直带着手套的手摸了摸莫非的头，卫时猖推着他离开了宴会，从进入到离开，楚世煜前前后后待了不到十分钟，而在场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指责他的无礼，他们都在忙着权衡利弊。 只留下被楚世煜交代遗言一样语气所震惊到的莫迟，愣愣目送离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生活在平常世界的莫迟，实在是无法面对自己好朋友的儿子会死的这个事实。 环顾四周众人冷漠势利的眼神，在回忆曾经的楚世煜被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莫迟才真正认识到，在这个圈里，没有权势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衡量金条的砝码，失重了便只有被抛弃的命运…… 莫非看着轮椅上笔挺的背影，抬起右手摸向心脏的位置，再等五个月，就五个月…… “世煜，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我只是提醒莫叔不要陷入不属于他的事情” “可，你的语气……” “给了所有人无限遐想的空间不是吗？” “世煜，你是故意的？！为什么？这样楚家会被围攻的！” “没有用的东西，留着干嘛？” 瞳孔猛地收缩，一阵晚风吹来，曾让卫时猖感到无比清凉的风却让他冷汗淋漓，隐约间，他貌似意识到楚世煜在筹备一个扭转无数世家命运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