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昆仑
昆仑派，一个古老的门派。 没人知道昆仑派究竟有多古老，至少，从文字有记载之时，昆仑派就一直在这江湖之中。 而就是一个这样古老的门派，却从未出过几个像样的人物。提起昆仑派，江湖人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若要他们说几个昆仑派历史上的高手、名人，甚至问他们昆仑派当今的掌门是谁，找遍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个人说得上来。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堪称弱小的门派，在那些或传承古老、或声名鹊起的强大门派，随着时间流逝终都化作历史之时，却始终屹立在极西之地。 有人说，这是因为昆仑派太弱，没人稀罕打它的主意，也有人说，这是因为昆仑派地处边陲，不受战火波及，但无论理由如何，昆仑派确确实实是江湖中传承最为久远的门派，没有之一。 只是这却算不上什么值得夸耀的优点。与传承相对的，是弱小的实力，这让每当昆仑弟子行走江湖之时，都会招致旁人的侧目以及不屑的嘲笑。 终于，在唐朝开元年间，这一情况发生了变化，昆仑出了一个高手。 这个高手可不是普通的高手，至少在那个习武之风盛行的年代，可以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无人不服的人，绝不会普通。 而随后十几年间，昆仑人才辈出，各个拎出来，都是名震一方的角色。其时也有人不服，认为不过是昆仑派走了****运，那些弟子哪个不是惊才艳艳之辈？放在自己门派，成就绝不会比昆仑差。然而随着昆仑门人留下的事迹越来越多，见识过昆仑武学的人越来越多，这种说法不攻自破。 昆仑派的武学，确实强得可怕！ 但如此强的昆仑，为什么之前却从未出过哪怕一个高手？ 没人知道，即使到了今天，这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不管怎么说，随着昆仑派的崛起所带来的效应，不管是别派的崇敬，还是自身的底气，都让之前一直饱受白眼与嘲笑的昆仑弟子感觉心底畅快，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有着天下第一的门派在身后撑腰，在加上前后心境的变化，他们的行事作风难免变得过激强硬起来，也就耀武扬威了十来年，终于惹怒了一个高人，被人杀上门去，在山门前刻下了一行字。 说到这里，忽然听见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原来楚然没刻意刁难李幺，仍然用正常的音量说话，而李幺虽然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却侧着耳朵悄悄听他说话，所以将所有的话语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一声冷哼后，李幺冷嘲热讽道：“刻字？刻字干什么，秀书法吗？” 楚然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可别小看了这行字，就是这一行字，困了昆仑千年之久。” “你看你看，吹得更凶了。拜托，那行字是合同吗？凭什么能困住别人啊？吹牛也要有点基本的逻辑好吗？”以为抓住了破绽，李幺嘲笑得更大声了。 “我没有办法用言语告诉你为什么那行字可以困住昆仑，但我相信，你如果有机会亲眼见到那行字，你一定会明白的。”说着这句话的楚然，一向冷静的他，眼里竟带着难言的敬畏！ 没有理会李幺，楚然继续说了下去。 被人如此羞辱，却又无力报仇，门下弟子对师门失望无比，走的走，散的散。昆仑派也在江湖上彻底沦为了笑柄。 在短时间内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当代昆仑掌门，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不禁心灰意懒，当下立下誓言，此字不消，昆仑弟子再不参与江湖之事。却没想到这行字，一留便是千多年，无人能破，而昆仑派的人也信守诺言，这一封山，也就封了千多年。 而就是这一封山，让昆仑变得和之前一样，低调又偏远，没想到竟一路传承至今，成了现代社会少有的古门派。 说到这里，众人总算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老头就是那个什么昆仑派的人？”余子谦将众人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点点头，楚然道：“没错，他就是昆仑派的太上长老，易天舒。你别看他一脸和善的样子，其实他好武成痴，最喜挑战高手。曾多次挑战张老跟队长，都被婉拒。最后一次挑战是十五六年前，也就是那时，我见过了他一面，所以才识得。” 不知何时，李幺已经厚着脸皮走了回来，听到楚然的话，嘿然冷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十五六年前，他也就二十来岁吧？张老我不知道，不过这点年纪就想挑战队长，就算他聪明绝顶，天资过人，也未免太早了些吧。” 斜眼看了李幺一眼，楚然问道：“你以为他多少岁？” “看样子，也就三十来岁，最多不过四十吧？怎么？”听出他话中有话，李幺皱眉看了看易天舒，又看了看王虎，觉得同是练武之人，易天舒的样貌还要年轻一些，再以王虎的年纪推测，难道还有错？ 楚然淡淡道：“易道长乃是昆仑的太上长老，就是队长也得乖乖地喊上一句前辈。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但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众人听得一愣，随即李莎莎叫道：“我不信！”这也是众人的心声。看易道长的模样，要是剃掉长须，剪好发型，再换上一身西装，出去绝对能迷倒一票女人。就这样一个人，楚然却说他实际上是个迟暮的老人，换了谁都不会相信。 指了指王虎，李莎莎道：“光头大师是武道极境的强者，照你这么说，他也会像易道长一样长生不老喽？如果你说光头大师没有修炼内功的话，那么我是修炼了内功的，只要我像易道长一样修炼到极境，就也可以长生不老喽？”说到后面一句，已经两眼放光，期待了起来。 楚然有些好笑地摸了摸李莎莎的头，这个动作让李莎莎心中一跳。没有察觉李莎莎情绪的变化，楚然道：“首先，王虎虽然没有修炼过内功，可是凭借着异能赋予的强壮身体，他活个百来岁是没有问题的。你看队长，已经八十来岁，还生龙活虎的，但是刘先生只小他几岁，却已经……”众人想到为组织鞠躬尽瘁数十年的刘先生，身体却在最近几年变得衰弱，不免心下恻然。 “……其次，内功甄至化境，确实有着延年益寿的功效，别说练到极境，就是练到先天境，你想要无病无灾的活到一百岁也是没有问题的。最后，你说错了一点，易道长的境界不是武道极境，而是……”说到这里，楚然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而是‘入微境’！” 看着众人不明所以的表情，楚然解释道：“‘入微境’，取自‘秋毫入微’之意。打个比方吧，白天时，我们看见太阳西沉，就知道黑夜即将到来；冬天时，我们看见冰河解冻，就知道春天即将到来；将闹钟调到七点时，我们看见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五十分，就知道闹钟即将响起来。这些都是一些通过观察，就可以轻易推导出的结论。而入微境的人也是通过对周围的事物观察，进而推导出事情的结果，只是他们却是从毫不相干的事情中得出的结论。那样的结论，或许就他本人而言也觉得莫名其妙，说不出为何，但却往往一语中的，简直就像预知未来一样。这是因为对于成功晋升入微境的武者而言，只在刹那间，原本的世界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处处都透露出无穷的信息。用道家的话来说，普通武者的境界处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个阶段，而到了像易道长这样的入微境，则变成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已经开始看透世界的本质，进入到更深层的境界去了。至于再往上一步？那就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到那时，易道长就成功以武入道，踏入了传说中的仙人行列，从此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这么厉害？”众人互相望了望，都有些不信。毕竟这些东西，更像是神话，而非真实的故事。况且话从楚然这个普通人的口中说出，则更加让人起疑。 就在这时，厅中的四人也站了起来，只听队长道：“道长不多盘桓几日吗？” 易天舒爽朗一笑，道：“不了，你这小子又不陪我打一架。此间事了，我去跟那老小子好好喝上一杯，就该回去了。”说着，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感慨，“这么多年没回去，也有些想念了，早些回去看看他们也好，下次再见，又不知要到何日了。” 谢过队长，只见易天舒一转身，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张丹阳！你的事儿办妥啦！备好酒菜，这次道爷定要将你喝趴下！” 众人都觉疑惑，不知他在与谁说话。过了片刻，只听一个声音自远方传来，却犹自清晰道：“没礼貌的易小子，只管来便是！老头子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酒多！这次你帮了老头子的忙，美酒任你喝！至于你能不能将老头子灌醉？哈哈哈，我怕你没这个本事！”这竟是张老的声音。 “哼，上次是谁推说酒不够，再不肯多喝半杯的？酒量不好却如此自大，羞也不羞！”易天舒眼带笑意，脸上却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张老气得哇哇大叫，道：“你还敢说上次？上次老子珍藏多年的三坛宫廷御酿都被你小子一个人喝光了，居然还说什么‘这玩意儿比马尿还难喝’！反正你小子对酒基本没什么品味能力，老子这次学乖了，准备的都是普通的酒，不怕你喝，就怕你不喝！今天若是不把你灌醉，怎么慰藉我那三坛美酒的在天之灵！”一向和善的张老竟然爆粗，看来真的被易天舒气得厉害。 “呐，这可是你说的！这次酒一定够！”易天舒连忙叫了起来。 “我都说了，别的不敢保证，酒，管饱！”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众人见他两人竟然隔山对话，不由相顾骇然。这究竟是何等的实力，实在难以想象。 却见易天舒与张老对话完毕，转过身来哈哈一笑，对队长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后会有期！”随即脚下迈步，姿态飘逸，也不见多快，可那一步落下，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易天舒终于走了，队长身子一软，倒在了沙发上，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道：“这易道长也真是的，一天到晚就想让我跟他打一场。真不知道他欺负我们这些小辈究竟有什么意思。” 易天舒走后方才靠近的众人，听得这句话差点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李莎莎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易道长究竟多大的年纪了？”头发花白的队长竟然自称小辈，这让他们不由得开始相信起楚然的话来。 队长得意的笑了笑，道：“这事你问我就对啦，除了我还真没几个人能答得上来呢。易道长他啊，一十八岁得入先天，三十一岁得入极境，六十六岁成就入微，乃是成名已久的武林传奇，虽不管世间俗事，却尤好挑战高手，只是如今以他的实力，早已看不上那些个普通的武林人士。许久没有在江湖中露面，恐怕认识他的人也不多了。年纪嘛……怕是快要有两百岁啦。”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这‘入微境’，真是道死关啊。” “快……快两百岁？！那、那他得有多强？”快两百岁的人，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莫非他真是神仙？李幺瞠目结舌地问道。 “他有多厉害？”队长又叹了口气，想了想后道：“霍克艾，你们知道吧？” 众人点头，霍克艾可是异能者中排在第4名，被冠以“神”之名，称作神之眼的人，再怎么没有见识，也是听过的。 却听队长接着说道：“霍克艾被称作神之眼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异能，可以看破未来，预料到敌人的下一步动作，而除了精神异能以外，实际上他还是一个混合系异能者，rou体强化的程度大概和小幺差不多，并不算有多强。” 听队长说自己rou体强化程度不强，李幺当时就不乐意了，但随即想到和队长的差距，只得缩了缩脖子，不服不行。 “可是当他搭配上他那可怕的异能时，他却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这才让他排到了第4位。要知道，在现在的前三确定之前，他可是排到第3位的，也只有排在前三的人，才有资格被冠以神之名，可想而知他有多强了吧。” “说了半天，这跟易道长有什么关系啊！”见队长半天没说到点子上，还暗中贬了自己一下，李幺立即不满地叫了起来。 “关系？简直太有关系了。”队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可知道，短暂预见未来这项能力，在中国，又有一个什么称呼？”没等众人说话，他已自己回答道：“在中国，这项能力又被称作‘假微境’！” 李幺此刻终于明白了。霍克艾的rou体强化程度和自己差不多，凭借着‘假’微境就能排到第4位，那拥有真微境的易道长，又该到了什么境界？ “你们明白了吧。”看着众人震惊地表情，队长道：“真微境，不但可以短暂预知未来，甚至已经触碰到了法则的边缘，那可是真正的神才能接触的领域。而我？我连他刚刚是怎么走的都没看清，你说他多厉害？”传说中不败的雷神，竟连对方的动作都看不清，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出去，一定会让别人嗤笑不已，可是此时听来，却让人有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王虎也坐在沙发上，易天舒这个大前辈产生的无形的压力，让他紧张万分，这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听队长这么说，他在身前比了比，苦笑着说道：“当年我才这么大一点，也就大概四五岁吧，那时曾经见过易前辈一面。那时，他外貌看起来好像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而现在，快四十年过去了，我成了这副模样，易前辈却越活越年轻了，这……这真让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沉默半晌，队长忽然笑了起来，道：“易天舒，一天输，嘿嘿，只是你这一生，又哪怕真的输过一次？” 看着张老半山小屋的方向，队长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