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可曾爱过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慌和愤怒，喝道:“那就赶紧给哀家通传去！” 两个侍女相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皇后第一次露出了这种焦急的模样，其中一个留下来看着皇后，另一个匆匆进去通报，很快便走了出来，恭声道:“皇后娘娘，公主有请。” 皇后愤怒的拂袖进去，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姬如，你为什么要抓了喜儿？” 姬如冷漠的扫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可真是健忘啊，不知道西边那座荒弃的冷宫中的花好不好看呢？” 皇后脸色瞬间发白，所有怒意退去，整个如坠冰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的身子颤抖着，脚下一个踉跄，软到在地上，幸得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毛毯，才不至于让她受伤。 苍白的唇，颤抖的手，她是在打心底里恐惧着。 “你……” 姬如冷哼，从软塌上坐起来，厉色的眉目直逼皇后，“林依依，为了祁儿本宫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你认为本宫会放过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么？” “不——”皇后慌乱的摇着头，头上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姬如，不要，不要对喜儿下手，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姬如一脚甩开她的手，冷喝道:“林依依，现在知道着急了，知道心疼了？你怎么做这种事之前不好好的掂量掂量？你以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你不要忘了，这宫中，还没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本宫的耳目的！” 皇后颓然的软在地上，目光空洞，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让人听不清。 姬如心中一痛，别开头，不忍再看，口中却依旧强硬的说着:“情人醉，好一个情人醉，能够让人陷入****之后，只觉得当时的事是他的一场春梦，你如此费尽心机，也要与他在一起，可你有想过你们的事若是被人发现的下场么？” 静寂，在空气中迸发。 良久，皇后才缓缓的开口，“姬如，你可曾爱过一个人？” 姬如心中一怔，没等她回答，皇后就慢慢的开口说:“爱一个人，你就算做什么都觉得是对的，如果相爱不能相守，相见而不相识，那么爱就是蚀骨的毒药，慢慢的吞噬着你的心，你的身，如果到了那样的地步，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喜儿只是一个奴婢，只是听从我的吩咐，是我，我忍不住。”一行清泪，划过她的脸颊，“我认识他快十年了，相爱也快十年了，可是这十年，我们见面的次数却比陌生人还要不如，每一年，只能在除夕祭祖的时候见面，每一年，只有那短暂的一天可以相守，可以说话，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皇后猛然抬头，厉声的质问着，姬如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那双眼中，充满着绝望，好似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可是你却连这个一年一次见面的机会都给我们抹杀了！” 姬如默然的听着，看着，心中无奈一叹，“可你终究还是幸运的，你生下了你们的孩子，不是么？” 皇后有些恍惚的笑着，笑的眼泪都飞了出来，“姬姜那么多的妻妾，唯独我生下了孩子，可却不是他的，真的是讽刺，真的是报应啊！” “姬姜那么多妻妾，唯独你有孩子，那不是报应，而是姬姜幼年时受了伤，至此之后，再也不会有子嗣，所以即便他有在多的妻妾，也不会有孩子。” 皇后震惊的看着姬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一直以为姬姜无后，是老天的惩罚，却不想…… 姬如瞥了她一眼，“这件事，至那时起就被先皇压了下来，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全数已经处死，本宫会知道，那是因为本宫在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听先皇所说，所以当时传出你怀有身孕，本宫便知道，那个孩子不是姬姜的。” 皇后倏然笑了，笑的凄凉，“我还以为我做的很好，可是却不想你早已知道。” “你为了让那个孩子在你肚子里多待几个月，让别人不至于怀疑那个孩子与慕王扯上关系，特地喝了一种药，可却也就是这种药，让你身子受损，今生再也不可能怀有孩子。” 皇后低着头，安静的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凤影匆匆的进来，瞥了一眼地上的皇后，立刻说:“公主，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 “皇后娘娘的宫女喜儿，不知道怎么的，竟在天牢自杀了。”凤影眉眼低垂，皇后猛地抬起头，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她，“不可能，喜儿她才不会——是你，姬如，是你做的？” “放肆！”姬如还未开口，凤影就冷冷的呵斥道，“皇后娘娘，公主是什么身份，如何会与你身边的宫女起冲突，听说喜儿最是忠心护住，若说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舍了活下去的念头，舍了娘娘您，您说会是什么呢？” 皇后的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如开在坟墓旁的白花，透着死气和渗人的悲凉，眼前一道黑影遮挡住了光线，然后是姬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冰冷无情。 “皇后娘娘，请您以后做任何事都三思而后行，您要知道，您的一举一动，都不是肆意而为的，若是出了事，第一个遭受牵连的，便是您身旁的人，今日是喜儿，往后，可就会是整个林家，您可要想清楚了！” “喜儿……”皇后身子一阵虚脱，无力感和愧疚感如潮水涌入她的胸口，填满了她的心房。 从她刚懂事的那时起，喜儿就陪在她的身边，如护犊子的母鸡，一路上护着她，照顾她，如今，却因为她的一起私心，却让喜儿遭受如此的罪恶，那么年轻的生命，那含苞待放的生命，却在一夜之间败落，甚至还未真正的享受人生，看看人生，就已经凋零。 喜儿…… 对不起！ 看着皇后软倒在地的身子，凤影犹豫了下，上前扶起她，将她抱上了软塌，然后看着依旧站在原地，未动过的姬如，忍不住问:“公主，如今要怎么办？” 皇后这副模样，看的她都心酸，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且那个人还是皇叔，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该怎么办？ 素来冷静果断的姬如第一次有了一丝茫然，皇后的话历历在目，回响在她的耳边，她问她可曾爱过人，那一刻，她想到了殊离，那个温润的男子。 她想，她大概是爱过，却只是如一汪平静的湖水，被一颗石子激起了涟漪，却在更大的涟漪到来之前，那颗石子已然沉底，她或许还未像皇后一样深爱过，但殊离于她而言，却是意外的存在，七年前的相识相知，到如今的相爱，却依旧不能相守。 若是殊离还在，她想，她会如皇后一样深爱上那个男子，可如今，伊人已逝，她只有傍着思念在度过，每当孤独寂寞的时候，总能温暖她的心房，她不懂，这是不是算得上是爱。 但她想，她是做不到如皇后一样，为了一个慕王，而不管不顾，她的心中，江山永远在任何事情的前面，从未变过。 “凤影，送皇后回宫，本宫有些乏了，没事不要打扰本宫。”姬如淡淡的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丝疲惫闪过脸颊。 凤影没有说话，但是手上的动作确实十分的麻利。 皇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宫中，整个寝宫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生气，她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床顶，突然落泪。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半响没有听到皇后的声音，心中纳闷的想着:奇怪，她明明是听到了声音才进来的呀，皇后是没有醒么？ 略微迟疑了下，女子困惑地抬头，看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着落着泪的皇后，吓了一大跳，声音有几分结巴，“皇……皇后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奴婢去请太医？” 皇后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侧过头看着她，突然笑了，“哀家没事，只是有些想喜儿了。” 那个宫女默然，喜儿姑娘自杀的事早已在宫中传遍，谁也不知道她为何自杀，那个如花的少女，就在天牢中咬舌自尽，成了这宫中新的一缕孤魂。 皇后招了招手，那个宫女犹豫了下，小走几步，到床边，跪下，皇后拉着她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棠。” “以前是哪个宫的？哀家怎么没有见过？” 小棠低着头，恭敬的道:“回娘娘，奴婢曾是御膳房的，曾因得罪过宫里的贵人，差点丢了性命，幸得娘娘慈善，救了奴婢一命，更是赏了奴婢一碗饭吃。听闻喜儿jiejie噩耗，奴婢特意求了过来伺候娘娘，以报答娘娘当年的一饭之恩。” 皇后略微一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忍不住笑了笑，“难为你如此想着哀家，起来吧。” “是。” 简单的洗漱下，换上一身沉重的宫装，头上插着金灿灿的首饰，华贵艳丽。 “小棠，给哀家说说，昨夜宴会上发生了何事？”皇后抚了抚鬓角的发丝，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的问。 小棠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除了……”她猛地住了口，担忧的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温和一笑，“无事，除了喜儿的事还有什么么？” “其余的也就没了，哦，对了，公主跟皇上提议说，慕王虽几年不曾回来，可如今也算是一个成人，自是不能住到宫中，京城中有许多空置的房子，不如择了一处修缮一下赏给慕王。” “那皇上应允了么？”皇后急急地问道。 小棠被皇后的急切吓了一跳，皇后似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微微一笑，“哀家只是觉得，慕王多年未曾回来，也不知道外头的宅子会不会住的舒服。” 小棠轻轻一笑，说:“娘娘，这个您就不需要担心了，皇上已经命罗大人去打理了，那是一位王爷曾经住过的宅院，只是多年未曾有人居住，荒废了，有些墙跟漆脱落了，只要修缮一遍，定是住的舒适的。今日，王爷已经离宫了，罗大人也已经寻好了木匠等人，估摸着已经开始了。另外公主还说了，慕王年纪已是不小，既然已经回归，自然要寻个体贴温柔的女子在旁伺候着，否则她也不能安心，皇上已经应允了，如今各位大臣已经在准备将自己家中的女儿介绍给王爷了。” 皇后心中一沉，不再开口说话。 小棠有些惴惴的看着皇后的脸色，不知道自己哪处说错了惹着这位一国之后，心中难免有几分害怕。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宫里，又有谁是省油的灯？ “公主呢？”皇后冷漠的问，小棠立刻说:“今日边关传来战事，皇上如今正在御书房与大将军商量，公主也在，看公主那样子，似乎是打算亲征。” 皇后淡漠的点了点头，起身，“小棠，吩咐御膳房，给本宫煮几碗燕窝，本宫要去看望下皇上。” “是。” 御书房外。 皇后领着小棠，以及几个宫女浩浩荡荡的走来，正巧碰上从御书房中出来的姬如，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慕王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立刻低头行礼，那是彪骑大将军，与蛮力闻名。 皇后勉强的笑了笑，“免礼。” “皇后娘娘是否是来找皇上的呢？”一个微冷的声音响起，皇后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明明是和煦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是一身的寒意。 “是的，”稳了稳心神，皇后微笑着说:“公主这是已经与皇上谈好了么？” “是的，所以我等也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先行告辞了。” 皇后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目送着那三道人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将小棠手上的燕窝端了过来，自己进入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