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国野之议

    果然就散朝了，姬武留下纪由安抚了一阵子，再由同样被留下的颜醒将纪由送出宫门，两人同上一乘车，慢悠悠向驿馆行去。

    在纪由看来，这车里气氛下降很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也是给对方送礼送钱的，昨夜还在太宰府与对方喝酒，今天事情没成，对方怎么着也得有些尴尬才是，没想到颜醒对此丝毫不在意，直接闭着嘴不说话。

    “太宰，这件事，太宰可知周王具体是什么意愿？”纪由知道姬武对这位年轻的太宰非常信任，天南海北扯了一通之后，他就奔向整体，直接提出问题，在他看来，他自己昨天就到了，还说明了来意，这些人应该商量过了才对。

    颜醒谈到楚国风俗故事的时候还是兴致盎然，时不时点评一番，可听到这话，他的脸色虽然还是那副平淡脸，可说出的话就不那么详尽了：“周王室议事，从来都是以诸方意志为准，若是使者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妨去打听打听周室百姓是个什么意见www.shukeba.com。”

    “jian诈！”纪由脑海中蹦出两个字，对于士大夫阶层，百姓的意见能说明什么？还不及君主或者某位高官随便开个玩笑来得实在！

    颜醒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当下笑着解释道：“别以为王室很容易被蒙骗，百姓知道的是哪个可多了，齐国为邦国，自武王分封至今已经六百年左右，那是武王帐下功臣吕尚的封地，周王能不为难么？”

    “再说了，你直说希望周王接受禅让之事，却没有表示什么善意，周王何故直接答应下来？”颜醒谆谆善诱，纪由闻言只能点头：“既如此，那是臣下失礼了，罢了，待晚间，下臣再入宫一次罢！”

    “不可，王上最厌倦为同一件事一天之内找他两次。”

    颜醒善意提醒，至于姬武有没有这个毛病，那当然是否定的，不过，为了接下来一件事的推进，他不得不蒙骗一下这个名义上来自齐公而实际上来自田氏的使者。

    果然，纪由千恩万谢：“既如此，晚些时候，在下便去府中造访。”

    同时他心里在暗叹，还是出了些钱有好处啊，若是贸然再进宫恶了周王，这事情岂不是要黄，心下打定主意要回去想个好的对策出来，消磨一下齐国先斩后奏给周室带来的怨气。

    颜醒知晓姬武对这种事向来不会扯到面子上去，姬武的原则坚定，立场明晰，一般的时候，不会做这种虚与委蛇之事，只不过现在已经过去十余天，长桑君还没什么消息，周王室只好先拖着。

    将纪由送到驿馆，安排驿馆驿丞好生招待，刚出门，就看到羡骑着一匹快马来到驿馆门外，见他出门，连忙下马向他走过来，随意见礼之后，羡才开口道：“王上说，早些拒绝，齐国那边才会早露马脚，还有，既然要踩人，就要把人踩死。”

    “你打什么哑谜？”颜醒直接横他一眼，做出威胁状：“都说清楚，不然，你与那毛公家淑女的事情，别来找我。”

    “咳咳。”当面被说破心事，羡有些尴尬：“王上的意思，就是太宰应当往太学府走一趟，去找一找子默先生或者子廉先生，给田和宣传宣传……”

    “好了，我明白了。”颜醒拍拍羡的肩膀，很是满意：“这件事就交给我，不过，你若是与毛公家的淑女真有戏，可就不能在宫中任事了，到时候要自觉一些？”

    羡当然是服服气气：“那是当然，王上信任，臣必然不会辜负。”

    “你去吧，我找墨子他们聊聊。”颜醒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登上来时所乘的车，向太学府行去，泼脏水就泼脏水罢，这件事，始终要有个“不好”的开头才行。

    当天晚间，灯火通明的大周第一酒肆中，座无虚席，各类士子文人都在此汇聚，讨论的，当然是齐国意欲禅位的事情，或者说，这谈论在周室早就成了惯例。

    周室因为太学的存在，早已成为各家士子探寻大道，争夺功名的好地方，加之洛邑商事发达为如今华夏之首，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据说那田和颇有执政之能，做出来的政绩相比如今齐公，可是让人好看多了。”有齐人在为田和张目，说得头头是道：“当是即墨一地产盐和海货，都是在田和的支持之下才慢慢兴盛起来的，若是换了吕贷，他难道做得到？”

    “兄台这番说法可就有失偏颇了，”有支持田和的，自然也就有看不惯的：“他田和自然是功劳不小，可相比他做下的恶事，其实连将功补过都不够，在齐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之前那人沉默，看来，这件事情实际上是有些内涵的。

    “从为民的角度来说，田和不失为一个号相邦，这些年为齐国做的也够多了，”说话那人摇着个扇子，颇有些风度：“齐国自祖上成为齐国相邦，数代人呕心沥血，为了齐国能长存与诸侯之间有如此诸多功劳，若是禅让，也不为过。”

    众人皆沉默，这倒是真的，田氏的祖先在几百年前就成为齐国必不可少的大世族，为了齐国，可谓是历代泣血，从功劳这方面来首，却是足够了。

    “可诸位想过么，这功劳大不大，根本就没法成为齐国是否能合理禅让的理由，”最明智的人抓住的是问题的关键而不是单单看表象：“礼制即是礼制，若是小事小节，稍有改动自然无妨，可偏偏这禅让乃是大事，上承宗室下启教化，岂能等闲视之？”

    “即便让齐国成为华夏第一强国，其功劳也不是他得到这位置的依靠！”

    此言一出，立时就有人阴测测道：“这可是齐公提出要禅让的。”

    “嘿，这些士子好不晓事！”有个女声出现在门口，似有些揶揄：“诸位为天下士，岂不知一件事，如今齐国已经没了能治国的君子，田氏又风评不佳，若要换有才有德者，在这楼下丢一块小石子就能砸倒一个，为什么非得是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