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新制农具

    姬武不会强求他们，所谓强扭的瓜不甜，那些土地上的隶民平民已经被这几个宗族灌输了一遍王室新政的“危害”，短时间能也难有好的改观，还不如先让他们看着，等见到了效果，这些人再想把持住可就不容易了！

    税率很高，减税减得也非常有力度，本想是只征税三成，但按照太宰以往的经验，但凡一次给了太多好处，往后要是想少一点，或者将这税率往上或往下调整可就难了，夺人钱财似杀人父母，难度可想而知，姬武不打算将辖下百姓惯坏，所以才定了在他看来的高税额……

    但是在颜醒看来，这还是太低了，他谏言，要在实行之时再将税率提高两成，姬武左思右想之后还是答应了，倒不是他要苛待百姓，只是他对国计民生实在不懂，要是搞砸了怪谁？

    姬武正在府衙前的空地上与几十名老农讲他的新式耕种方式，这些人有的是乡司农，有的是村落里的老人，都精熟耕作技巧，虽然他们并不认为这个年轻人能比他们更懂耕作之事，但也违拗不过自己对农神的崇拜之情，于是他们就来了，端坐在国府的后院中，听着姬武在讲解。

    姬武从一些老兵那里得知这些人的情绪，心中也是直抽抽……要是较真算起来，自己就是农神后稷的子孙啊，为什么只信远祖不信我？

    “这是犁铧，比之以往的犁，要更为锋利，耕作时更省力，”姬武提起一个犁头，指点着解释：“上方是犁，下方为铧，上方锋利能刨开土槽，下方的铧用来翻土……”

    下面的人神色漠然，没什么表情，明显是知道这些常识的，姬武也不尴尬，指点着犁口：“这不是铜器，而是铁器，厚度只有以往铁犁的一半，犁，越厚越重越钝，诸位也是知道的，为了提高效率，国府专门铸造了两万个，耗铁八万斤，诸位回去之后，就会分发下去！”

    听到是铁器的时候，这些人虽然神色依旧庄重，但却藏不住眼里的不屑，铁器作为农耕工具已经盛行了百年，根本不足为怪，但听到只有原来一半厚度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就亮了……

    更轻，则更便宜，更薄，更锋利，重点是，国府铸造了两万，要分发下去！

    国府是啥他们不懂，但犁好不好他们知道啊，一个个想要上前来看，却又不敢动，那少年身后十多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虎贲卒，一双锐利眼睛在不断地扫视他们，上去被收拾怎么办……

    姬武看出来了他们意思，往后退了一步：“诸位可以上前来看看，若是觉得中意，这等铁犁就定下了形制，若是有意见，可以说出来。”

    顿时就有几人上前来，抚摸着那几个铁犁，像是查看自家孩儿一样，看起来柔情蜜蜜，让姬武一阵恶寒，他不认为这些人还能想出什么意见来，那可是铁工与木工两位大匠按照姬武的新思路定下的形制，配合简单请便省力的曲辕犁，相对于现有的耒耜等工具，已经先进了很多。

    同时让他们观看的还有新制锄头、镰刀、铲等等新式农具，都是好东西，却是要求有需要的人自行打造，这也是颜醒提醒姬武的，在姬武这个大头兵眼里，百姓是淳朴可爱的，在颜醒这样的施政者眼里，百姓都是刁民，无非程度不同罢了！

    给了这个，“淳朴”的百姓们就会想要那个，还想要更好的，等一切都理所当然全给他们，国府在他们眼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姬武摇摇头，往国府小楼门口走去。

    “这少年是谁啊，那么厉害，我回家要给他立牌坊！”

    “区区少年，当是国府中的要员罢，”还有不太感冒的人，在他们眼里，周王才是天：“要感激，也得是为吾王，怎能是一个府中少年？”

    “哼，净瞎说！”有来自军中的遣退老兵冷哼一声，不屑的撇撇嘴：“那就是吾王，你们胆子够大，没见我都只敢定坐于地不敢动弹么，真是不知死！”

    “啊，那我们不是……”

    “吾王之宽厚，岂是尔等知晓，”老兵拎起拐杖，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去：“放心罢，死不了你们！”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打发了，姬武就去国府的第三层看一看他们是怎么做事，顺便听听颜醒有什么事情要与他说。

    一个个竹筒放在颜醒座前的案上，姬武能见飞快地从竹筒中拿出宽简瞟一眼，然后就在垒成堆的案牍中翻找片刻，检阅一番放在另一边的桌上，自有手下庶常吉士将卷宗拿走，他又紧接着取出一根宽简，随便瞟一眼，又往身后的书架上查验一番，写下一个条子，然后交由手下人去处置。

    姬武看着有点不对劲，要真每天都这样，会不会把颜醒给累垮了？

    “太宰！”姬武慢悠悠走过去，坐在不远处，颜醒和他身边的几个人都站起来行礼，姬武摆摆手，一群人又坐了下去，姬武打量了一下颜醒的助手，赞了一句：“这几位都不错，太宰还是从中培养两个，帮助你处置政事罢，要是每天都如同这般，实在是太辛劳了！”

    颜醒手上不停，同时摇摇头：“回禀王上，他们当然是不错的，但以往都是贫寒布衣士人，接触的政事不多，还不够熟稔，往后臣自会从中选拔出合适的人手，王上勿忧。”

    “那便好！”姬武点头：“最近可有什么突出的矛盾？”

    “太多了！”颜醒连连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毕竟是这整改的步伐实在是大了些，国人平民不堪忍受也是正常，要知道，那三千老卒中，有一半的人曾经是奴隶，要不是几个扎堆放在一块，还真拿那些老顽固没办法。”

    颜醒说的事情姬武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他只负责把握大方向，但这些预料之中的矛盾本就难免，对土地挑肥拣瘦，贫瘠的不要，可这雒水沿岸的土地，就算肥沃程度有所区别，又能差到哪里去？

    对国府所说的赋税也是意见多多，有的嫌税率太高，有的嫌分配的地域不公平，有的说自家没有足够的男丁种地，应当减少赋税……

    矛盾很多，颜醒不得已，只能将有意见的七八个人招来，结果发现全是那些被收拾了的士大夫，登时他就怒了，将这些人全赶了回去，，当天夜里，这些家伙就领着家小“逃”往西周公的封地内，颜醒向姬灶要了三次人，姬灶就是不给，颜醒也就没再多废话，直接不管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西周公必亡于姬武，他心中早有定见！

    姬武站起来，向他们微微一揖：“有劳诸位了，我带人去乡野查探一番，回来再与太宰交差！”

    颜醒可不能与他开玩笑，当下站起来，与身边的几个大夫一起向姬武行礼：“恭送王上。”

    颜醒对姬武的引领，只存在于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姬武打仗是一把好手，要是让他管政事，简直是摸不着头脑，所以每每在宫中密议的时候，他就会提醒姬武一些应当注意的事项，在平时，颜醒对姬武能有多尊重就多尊重，非常注意维护姬武。

    姬武带着羡，还有三名亲兵，骑着马慢慢往城外走，却听得后面一阵激烈马蹄声，姬武皱眉，转而看去，却是颜醒身边的一个上大夫，骑在马上歪歪扭扭几欲掉下，羡被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跳下马帮他把马停下，然后上前将他扶下来。

    “王上，这是属于王室之人的照身帖，”那上大夫倒是不着急，从怀中摸出一块黄铜令牌，双手呈与姬武：“国境之内，还是带着这个令牌比较方便，臣等疏忽，人人都分发了令牌，唯独忘了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无妨！”姬武见他好意，也不想再苛责他：“既然不会骑马，还是牵着回去罢，免得意外！”

    “谢王上，”那上大夫往后退了一步，恭敬揖礼，然后牵着马慢悠悠往回走，姬武还能看得到他的双腿在打颤，不由得摇了摇头：“往后，怕是又有一项事情要特殊安排了……”

    羡翻身上马，闻言笑了：“王上无须奇怪，据说国府小楼建好的时候，凡登上顶楼四层的吏员，无不是双腿颤颤，生怕给他们掉下去，要仆臣看来，这楼层占地极小，却能有三四栋屋子的功用，也是他们不懂享受了！”

    “就你小子知道的多，”姬武打量着四周建起来的酒肆和茶座，都是两层或者三层，里里外外很华美，出入的人还不少，当然，出入茶肆的人要比出入酒肆的人多。

    周王朝曾有一条严酷律令，聚众酗酒者，全部斩首，姬武将之取缔，当初的聚众酗酒要斩首，有一部分原因是要节省粮食，另一些原因则是要保持治下安定，现如今姬武虽然取消了聚众酗酒的罪名，却将用粮食酿成的酒定价极高，要是想浪费粮食，得先出钱才行。

    荥阳作为商事大城，现在被姬武手下的地下势力搅得满城风雨，姬武又将姜氏与猗氏的商会设在洛邑，这就引得四方商人向洛邑汇聚，并且有不少人愿意定居，这已经给洛邑带来了不少的人口增长和税务收入。

    茶、酒、盐、纸、膳食，几项加起来得到的收入就是姬武给自家百姓减税的凭借，虽然现在还是很穷，仓廪之中的库存价值从未超过五百万金，连猗氏或者姜氏的家财都还不如，但各方面却在欣欣向荣，向着姬武所想的方向转变。

    改一国之颓势，绝非朝夕，姬武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只是在极力求稳。

    出了城，他们就去了最近的一个乡，这里曾是姬骄的封地，现如今百姓自由，归属姬武，倒也是生机勃勃，然而，刚进入乡中，他就看到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