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烈酒交心

    韩军战败，韩取倒也光棍，没有再耍什么花样，不过姬武能看出来，这个人心思还算细，并不完全没脑子的人，虽然不通领兵之道，但还算明智。

    颜柯与韩取相商的盟约重点在于停战，韩侯谨持臣子态度十年，对于韩国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处或者坏处，他还能将万余俘虏都带回去，他不答应才怪。

    从春秋时代开始，诸侯之间食言而肥已经成为潮流，撕毁盟约这种事屡见不鲜，见利忘义也不在少数。

    姬武从没想过要用一纸盟书来限制韩侯的行止，若不是韩取或者韩侯有什么软肋被他那捏住或者两方有坚不可破的利益关系，他绝不会放韩取离开洛邑。

    此时他要做的，不过是找韩取谈谈心罢了。

    就如同想要结交嗜酒的张飞那样，对于生性嗜酒的韩取，喝酒就是最好的谈心方式，至于为什么姬武会知道，那就全靠他的亲兵在韩营中偷听了。

    为此，他特意将之前生病时让家隶们提纯出来的高度酒摆在了之前连日厮杀的城头之上，等待着颜柯与韩取的到来，只要能把韩取给放倒，这事情就成了一半。

    伊城内外一片宁静，周王室没有对剩下的韩卒动刀子，韩军士卒也没有做了俘虏的觉悟，拿着分发给他们的锅碗瓢盆和粮食，城外的韩军大营里处处升起袅袅炊烟。

    稀稀拉拉的周军骑士在四周戒备，那是他派出的斥候，五天之内，所有接近此处的人都会被驱逐，看着远处奔腾翻涌的洢水，让姬武觉得回到了大部落狩猎时代，蛮荒气息缓缓浮上心头。

    冬日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一阵舒适之意让姬武想接着睡会儿，但时不时吹来的凉风提醒他，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

    虎岚三人受了教训，不敢再怠慢，已经把士卒聚拢，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姬武带领着他们取得胜利，至少此时，他们是敬畏姬武的。

    直到姬武略微有些不耐烦时，颜柯与韩取的身形总算出现在瓮城内门边，姬武舒了口气，将胸中不满压了下去。

    “殿下！”颜柯似乎是担心姬武的伤病，快步抢上前来，双臂抓住姬武两臂护铠，担忧之意显而易见。

    “没事了。”被人关心，姬武铁硬的表情稍稍软化，对颜柯笑笑：“你去准备庆功，我很快就来。”

    “嗯。”颜柯点头，转身下了城楼，姬武对韩取做了个请的动作，手势斜斜指向只有两只酒瓮，两只酒爵的矮桌：“长君子请！”

    “殿下请！”韩取客气了一下，率先走过去，缓缓跽坐而下，姬武一笑，也跟着坐了下去。

    韩取颤动了几下鼻翼，露出一副了然之色：“殿下昨日受了伤？”

    姬武一愣，随即明白韩取是闻到了自己身上nongnong的药味儿，于是也不遮掩：“不错，昨日蒙长君子相让，侥幸取胜，却也受了内伤，好在已然无恙。”

    说着，姬武拿过韩取身前的酒瓮，将上面的塞子去下，韩取那灵敏的鼻子又扇了扇，顿时变了表情，无比惊讶：“这酒，竟如此香醇？”

    “不错，长君子尝一尝，这是本君百无聊赖之时酿的粟米酒，长君子还是第一个享受的人。”姬武笑笑，将韩取身前的酒爵倒满，伸右手做了个请品尝的姿势。

    到此为止，两人之间还没有任何交锋，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韩取端起酒爵嗅了嗅，面庞就稍显红润，看起来很是满足，姬武心里暗叹，让这家伙诚心合作，或许并不需要阴谋诡道，若是可以，交个义气盟友也不错。

    “嘶……”韩取浅尝一口，顿时露出些许痛苦表情，但很快又被兴奋压下，直接将一爵酒全部饮下！

    “呃！”韩取结结实实打了个酒嗝，姬武表情瞬间僵化，这小子吃了啥，那么臭！

    “韩取失礼，殿下莫怪。”韩取好不容易从酒的世界里回来，见姬武掩鼻，顿觉有些尴尬。

    姬武无奈，此时的气氛已经不合适用什么阴谋诡计了，至于套韩取的言语，似乎难度也不小，姬武干脆放弃了一开始的想法，端起面前的酒爵，对着韩取举了一下，将之一饮而尽。

    韩取见姬武一口吞杯，竟然面不改色，顿时惊异难当，看了看手中爵杯，他端起酒瓮，又把两人的酒爵倒满。

    姬武暗乐，这酒怎么说也就四十度左右，自己可以当水喝，韩取可是不行，于是他也端起身前爵杯，对着韩取抬了抬酒爵，自己先举杯饮了个干净！

    韩取自然不甘示弱，也端起酒爵将满爵酒饮尽，然后又抬起酒瓮将之满上，姬武又是一饮而尽，韩取两眼通红，也跟着一饮而尽……

    “殿下果真好酒量……呃！”韩取抱着酒瓮，晃晃悠悠给姬武倒酒，结果他手抖，倒进杯里的还没泼出去的多……

    “呃……好酒，殿下好手艺！”韩取举爵一饮而尽，姬武自信一笑，也跟着一饮而尽。

    殿下这个知己，我韩取交定了！”已经七分醉的韩取舌头发大，已经是姬武在给他斟酒，姬武也不想劝他，因为这家伙已经开始说真话。

    “你知道吗，父侯根本不关心我……他只关心他的新隶妾……”

    “小时候母妃说，父侯在我出生的时候差点把我掐死……”

    “韩侯之位，他们都很在乎，都想让我去死！”说到这里，韩取脸色变得沉郁，悲凉中带了些狠厉。

    “……”

    “唔……好酒，若是这酒能卖，本公子一定与你买十车……咚！”十分醉的韩取终是倒下了，脑袋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姬武叫来两个士卒送他去休息，自己端起酒爵饮了一杯，其中似有苦涩。

    姬武一直没说话，从韩取来看，他了解了不少世家子在这个阶段的经历，韩虔还有两年就殡天了，到时候韩侯之位就会是韩取的，如今若是得了韩取的善意，对于周王朝来说很明显是好事情。

    最后一步，就看醒来的韩取是如何抉择了！

    深吸一口气，姬武转身向城内看去，刚好看见一朵小白花出现在瓮城内门边，笑靥如花，远远看着他。

    那是季泠……

    姬武发自心底的笑了，这件事情发生了，未必就不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