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湖，镜湖，心湖
望着如镜的星湖，心总是容易平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有种空的感觉，仿佛看着的并不是湖，而是别的什么。 不过，那些往事总会自动地浮现在心中，最初是最近的事，渐渐地也有很久以前的，没有什么规律，不过，大多是相互有所关联的。大多是些琐事，如走马灯一样，在星河的心中留下了不同的体会与感悟。而过去之后，也就在记忆中淡化了，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却又不是遗忘，而是淡化了。一件两件还感觉不到什么，但三天之后，轻松感便变得清晰了，好像肩上的负担慢慢减轻了，心中的感悟却多了起来。 当整个人生中大多数事情都浮现了一遍后，星河的心像被雨水冲涮去了尘埃，轻松而纯净了太多。 他没有多想，一如既往，慢慢的，回忆一点点地深入记忆深处，若潜水一般，那些对他触动更深的往事也开始出现。 在一个人心中，什么最深刻？ 痛苦！情伤！ 终于有一天，记忆定格在了青云界毒汐沼泽的战场上，那先后倒在地上的两个倩影身上。 “左拥右抱一朝殒，此心岂堪百年恨。” 落入小血狱一刹那的心死呢喃一遍遍在心中复响，那无法直面的伤痕再次血淋淋地被撕开，令他痛不欲生。泪水无声滑落，但他的身体却反常的没有一点反应，连表情也未变，痛，只是心中。但是，正因为那刻骨铭心的记忆被埋在心中太深太久，一旦完全释放，就如江河决堤，无法停止，非但没有被淡化，反而愈加清晰。 “唉……” 祠堂中，大长老睁开眼，望着星湖的方向，喟然长叹，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良久又叹，如此三次，才又闭上双眼，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在星河陷入追忆之后，部落中再也没人来打扰他，孤单的身影一直倒映湖中，如同坐化。 星河这一坐便是十天！ 由于失去了修为，身体需要进食来维持，但现在，却一天天消瘦下来。不时有人从远处担心地看他，但碍于族长的话不敢打扰。 …… 祠堂中，大长老暗星、二长老角前、三长老匡济、族长羽风、天星五人沉默而坐，气氛有些凝重，甚至有着淡淡的哀伤。 良久，角前瓮声瓮气地叹道：“已经十天了！那小子……” 匡济摇头叹道：“唉……什么悲伤往事，能令他执着到如此地步？竟在星湖之前十天都不觉丝毫减弱！” 羽风也感慨：“此子，至情至性之人，没想到，修士之中也有这样的存在，只是太过执着，未必是好事，大长老的苦心……” “苦心？难道……”角前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按族规，禁止对修士启灵，难道你……” 几人都看向暗星，这可是件严重之事，若传出去，会遭到整个巫族最严厉的惩罚，哪怕是在本部落，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同意，尽管他们感激星河。 暗星终于睁开眼，淡淡说道：“放心，就算他能自己领悟本命巫灵，也无人为他启灵，只是给他一个领悟自己巫灵的机会而已，这个并不违背族规。” “领悟本命巫灵，这太难了！”匡济很惊讶。 角前担忧地说：“话是如此，但也会有人拿来做文章，就算我星草部落有些特殊，一旦闹起来……” “唉……”暗星终于不再那么淡然，解释说：“我何尝愿冒此险！只是，此子太特殊，我在他的魂海中发现了我族的禁咒——还凡诅咒……” “什么？！” 四人无不大惊，呆坐了好久才有所缓和。 “怎么可能？那是要三纹玄巫后期大能才能施展的禁咒，我族之中也不过才……”角前忽然打住。 匡济白了他一眼，皱眉道：“这不合常理，若果真如此，何必又把他送出来？留在身边岂非更合适？” 天星心中暗暗琢磨，这还凡诅咒是巫术中最特殊的一个，创造它的本意是为了对付修士，最好能成为群体诅咒中的禁咒，但事后却发现无法实现，只能针对个体，而且，施术要求太高，而对于修为太高的修士效果又很差，所以便失去了原本的价值，当然，相当于无用的还凡诅咒也根本谈不上什么禁咒。然而，后来发现，若对修士施展还凡诅咒，其变成凡人后，竟能修炼巫术！而且，当诅咒消失后，原本的修为还会恢复！有一定的机率可以仙巫兼修！ 这对巫族来说简直是件最可怕的噩梦，好在，只有达到三纹玄巫后期的高手才能施展，但也因此，还凡诅咒被一致通过变成了“禁咒”，当然，是真正的“禁止使用”的意思。 所以说，对星河施展还凡诅咒的高人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仙巫双修！ 但是，问题是这位高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他们都不知道啊！还要冒大险，因此，暗星才有这种选择。 “究竟是谁……” 每个人的心中都被这个问题困挠。 “好了，此事一问便知，不必自扰。” 暗星忽然又平静下来，浑浊的双眼流露出睿智个光采。 “可是，若此事是法族的诡计……” 羽风捏着下巴思索着。 几人凝重起来，虽然还凡诅咒不可能被法族施展，但这也不排除他们以某种特殊手段令巫族高手施展，当然，现存的巫族高手并不外出，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牺牲了太多的高手，有些人很可能借助某些特殊手段以特殊方式保存了灵魂，若被法族利用…… 这时，暗星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是，此子八成不是，想在星湖前隐瞒对巫族的敌意，那是不太可能的。” “若是他本就没有敌意呢？” 天星忽然提醒。 暗星赞赏地看着他，却摇摇头：“若那样的话，的确很麻烦，不过，若真如此，族中那人岂能一定察觉没有？他……已经摸到了那扇门。” “什么？！” 几人激动地“唰”地站起来，激动难抑。 …… 第十二天过去了，从星空湖中弥漫而出的哀伤终于渐渐淡去，但星河还是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 “终于……还是淡忘了吗？” 暗星释怀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怅然。 此时的星河，心中一片空无平静，这种状态赫然与悟境一模一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修为全失，神识被禁锢，为何还会进入悟境？难道能否进入悟境与元神无关？那与什么有关？ 只是在这种状态丰，这些想法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全在悟境中的湖上，这个湖他并不陌生，那是他称为的心湖，只是，如今的心湖所映照出的是满天星光，与眼前的星湖一模一样，若非是自己事先知道，也无法分辨出那个是心湖，哪个是星湖！ “怎么会这样？” 他不解。 星沉日升，然而，在星河的眼中，繁星依旧映照在星湖和心湖之上，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眼中既看到了白天的星湖，也看到了星夜下的星湖！ 星河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转而体会心湖中的一切。 “心湖，只是外界的投影，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可以看作是不存在的，因为只有外界存在的才能在这里映射出来……这么说来，难道这星星投影现光真的存在于星湖上？我看到的白天星虚幻的？这怎么可能……可不这么理解，又解释不通，总不能是心湖无中生有吧？” “无中生有……难道，这星湖就像心湖一样？那样的话，它映射的是……” 星河若有所思。 “星湖，星空，与夜无关……” “星湖本无星，如同虚无，映射星光乃是无中生有，但星星虽然本非湖中之物，却是存在的，所以，无又是有……” “但是，若星湖本非如镜中一般虚无，又岂能映射星光？” “星湖……镜湖……心湖……” 第二十天子夜，正在打坐的暗星忽觉心中一瞬空空如也，他蓦然睁眼，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然便从祠堂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星湖边。 漫天繁星倒映在湖中，闪闪点点，然而，他却发现，湖中的星光正在迅速暗谈下去，但抬头望天，夜空中万里无云，星光依旧！却无法再投射到如镜的星湖之上！ “这……难道是……” 暗星极为罕见地激动起来，紧紧地盯着星湖，直到湖中没有一颗星，没有一棵树，没有一块石，没有一个人！一切全都消失了，连星湖看起来也如同虚无一般！ “空……” 正当暗星禁不住低呼时，暗淡的星湖中忽然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构成了一个透明的立体影像，它不时地变幻着形状，如虚如幻，似花非花，美丽又如同不存在一般，显得极其矛盾。 “这……不是空……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暗星忽然变得十分颓然，仿佛看到了无法理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