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为战而生之人
“怎么回事？！” 黑色的龙息消散，白色方舟之上，紧张的希尔睁开眼睛，他和自己的蓝龙伙伴一齐看向半空中突然出现那团赤色闪光，这团光芒突兀的出现在血海之上，释放着令人不安的不祥气息。 精灵少年无法直视这光芒，而罗布泽克和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尤其是黑龙少女，她隐约从这恐怖的气息中，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菲娜皱着眉头，在血光的照耀下，她感觉到自己本来就不怎么好的精神现在如今愈发低落，一种潜藏于心中深处的恐惧开始缓缓扩散，令这位蓝龙女士忍不住开口发问：“罗布泽克先生，这究竟是什么？” 收回抵挡龙息的圣辉之焰，极意级的圣骑士倚靠在海豹化的希尔身上，他满头冷汗的抬头仰望天空，就在这对话的数秒内，赤色光芒已经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光影，隐约形成了一名巨神的独眼，又仿佛是一个简单却蕴含着无尽神秘的符文。 “神性。” 罗布泽克轻轻的说道，早就抵达极意，并是七神教会圣锤骑士团团长的他用极其复杂的口气说道：“战斗，毁灭，杀戮……精纯无比，没有半点排斥……” 圣骑士侧头，看向已经有所察觉的黑龙少女。 ——你的这个主人，还真是了不得。 血海上空，曼达加尔灰色的龙瞳放大，它凝视着眼前的赤色红光，久违的恐惧自脊骨蔓延。 水晶黑龙并不知道战士如今是什么情况，但仅仅是感知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它就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吼！” 伴随巨龙的一声怒吼，铿锵的龙语急速咏唱，超过八十道暗金色的光点在一瞬间浮现在曼达加尔周身，它们在一瞬间抽空了方圆十公里中的一切游离元素，汇聚成了璀璨夺目的光球。 每一个光球，都是黑龙积蓄的一个精神节点化身，承担着曼达加尔这头极意级魔龙全力一击的能量，近百个实质化的精神节点意味着它能在一瞬之间同时用出近百个大魔法，这是魔龙最大的底牌之一。它原本并不想在这种地方用出，但如今情况危急，曼达加尔也只能全力以赴。 没有丝毫迟疑，无数急速在魔龙身侧游动的光点于一瞬间静止下来，它们向那团赤光的中心喷涌出刺眼的金红色光柱，仿佛一道道烧红的钢流，所过之处空间波纹震荡，大气出现了rou眼可见的明显扭曲。 眨眼之间，天空便被金红色的光芒占满。 可乔修亚没有任何反应。 他浑身流动着一层赤色光焰，站立在半空，一动不动，但一道道足以烧干湖泊，截断大河的金色光柱撞击在其身上，却仿佛水花一般飞溅崩裂，凝聚到极点的能量在那层光焰前溃散，它被偏移，被偏折，被阻拦，被抵挡，任由黑龙如何施为，这看似普通的赤色屏障却坚不可摧。 战士已经被猩红占据的双眼抬起，锁定在曼达加尔身上，惊人的威压扩散，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警钟大响，他的身上有着无数电路般的光芒线路浮现，血芒般的闪电围绕他周身绽放，青色的光闪烁在心口，随着心跳而跃动。 而下一瞬间。 他动了。 ——轰！ 赤色的光幕，在这一瞬间扩散，笼罩了血月上空的大半个天空，恐怖轰鸣的压过了所有声音，让天地为之一滞，而一道流光飞驰而过，划破重重震鸣。 这道流光的身后，空气被点燃，火焰如同波浪一般翻涌，恐怖的力量波动扩散，甚至造成了一阵波及数十公里，堪比十四级台风的强劲暴风，它撞上了避无可避的水晶魔龙，一只燃烧着烈焰的手顶住它的腰部，然后骇人的力量爆发，将它推上血月之上那漆黑的虚空之中。 这力量究竟有多大，没人能够计算，唯一能够知道的是，魔龙在瞬间便消失在了方舟上众人的视野内，成为了十几公里外的一颗红星。 曼达加尔咆哮着想要挣脱自己腰部的束缚，却如同婴儿一般对那铁钳般的枷锁束手无策，在接连不断爆炸一般的冲击下，它的双翼在第一时间彻底破碎，水晶化的四肢和尾巴也在高热和摩擦下飞散出无数碎片，原本魔龙骄傲的不灭之躯在这等冲击下是如此的脆弱。 而推动着它的那股力量却没有停歇，它发泄着一般带着魔龙在大气之中来回穿梭，留下一道道久久不散的赤色光带，持续不断的冲击不断地磨损着魔龙的躯体，让组成它身体的水晶碎片接连毁灭。 ——比斗气，比拳脚，比刀剑都更有效，以数以亿万计的活水晶碎片组成自己身躯，曼达加尔的确可以说是不灭的，哪怕是能一击杀死魔龙的攻击也最多就是让它损失一部分躯体，乔修亚和它战斗许久，也不过磨损了魔龙百分之二十三点五二的身体质量。 现在，短短的几秒钟，曼达加尔就失去了超过百分之十五的身体。 疯狂的挣扎之间，水晶魔龙震惊的发现，原本已经被推离红月几十公里的自己，又在迅速的坠向那轮血海，它低头，绝望的看向自己腰部那个被火焰包裹，完全看不清表情的人形。 那是赤色的深渊。 ——天空上。 一颗赤星正急速放大，最后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坠落在血海中。 粘稠的血液在这鲜红的光柱面前无声的化为虚无，一切物质在面对这种级别的力量下都显得无比脆弱，红光带着黑色的魔龙坠下，没入海中，山峦般庞大的滔天海浪瞬间隆起，然后在紧接而来的冲击波下化作漫天血雨。 毁天灭地的冲击波随后才从魔龙撞击的那点爆发而出，碗状的能量光罩急速扩散，笼罩了数千米的海面，污浊的血液刹那间就气化消失，而整片海域都剧烈波动，仿佛沸腾一般。 时光号上的众人见到这一幕，面色呆滞，而一股狂暴的高温气流正携裹着惊人的冲击波朝着方舟席卷而来。 罗布泽克大吼一声，他在看见乔修亚出手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预防余波的准备，在高温气流就要撞上时光号的那一瞬间，他张开了一层银白色的圣光护盾，覆盖了整个方舟，圣洁的符文在其上闪烁，庇护其中的众人。 圣光护盾坚不可摧，哪怕是冲击波看上去再怎么汹涌，最多也就让它泛起一丝波纹，可圣骑士的心中却翻腾起惊涛骇浪。 ——这只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余波而已！ 哪怕是他状态不好，之前又强行催发力量，一身力量目前百不存一，也不至于连这种余波都能让他的护盾出现波纹！ 而远方，一道道血色的龙卷正在巨浪中卷动，除却罗布泽克之外，所有还醒着的众人都紧闭着眼睛，在刚才魔龙撞击海面的刹那产生的强光，并不是一般人的rou眼能够承受的了的，也只有圣骑士能够直视。 许久之后，暴风渐渐消散，巨浪平息，罗布泽克撤去了光盾，所有人顿时便闻道了一股诡异的焦糊味。 远方海域，逐渐合拢的血海上赤雾弥漫，接近沸腾的红色液体中，逐渐浮出一些细碎的水晶颗粒，它们自万米的深海中缓缓浮起，然后艰难的拼接成一小块龙骨眼眶。 灰色的虚弱光芒在其中浮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而血雾之中，一个人影浮现。 浑身不在被赤色光芒笼罩的战士，出现在了曼达加尔的眼前。 他用暴虐的眼神注视着只剩下一小块碎片的水晶魔龙，沉默不语，然后他转头，用赤色的双眼看向另外一侧。 瞬间，数十公里外的远方，方舟上的所有人都感觉有一股惊人的寒气自脊骨尾部向上蔓延，那是纯粹而直接的杀意，让他们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亡。 但渐渐的，战士双眼中的暴虐和赤色逐渐退却，恢复清明，而他身上的纹路也逐渐消退，露出了其后正常的躯体。 “对……” 乔修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体内差点就要失控的力量，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敌人只有一个，他们不是敌人。” “所以说，我才不想让他们看到。” 准确的说，是不想要在这个状态下看到他们，恢复过来的战士皱起眉头：“原来这就是单一属性神性的局限性……好强的侵蚀力。” 刚才，乔修亚因为暴怒，激发了自己骨骼中潜藏的那一丝神性。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和一股潜藏在多元宇宙中，无尽浩瀚的力量沟通，眼中的一切都化作最为基础的存在，就和燃魂之王的状态那般。 比灰尘还要渺小，比元素还要基础——那是推动万物行动，互相作用的力，那是让物质结合，不会分离的力，在这种状态下，他能轻易的御使它们，化作自己的力量。 但推动这力量的，是纯粹的战意和暴怒，还有毁灭和杀戮的欲望，哪怕是以战士这般坚韧的意志，也差点就沉沦其中，不得脱离。 “你这个比恶魔还要恐怖的怪物，想着什么呢。” 一股虚弱的精神波动，传递到乔修亚乔修亚的脑海中，战士低下头，看向漂浮在血海上的魔龙碎片。 而曼达加尔却用嘲笑的语气说道：“想要帮助你的战友，摆脱噬脑虫？用你这种只能毁灭的力量？” 战斗到现在，它已知道，自己彻底的失败了，因为对力量的过于贪婪和对仪式的谨慎，魔龙没有让格兰蒂和自己的实验生物一起来到血月位面完成仪式，而是派遣前去阻拦探索队。 假如它没这么干的话，虽然未必会赢，但绝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输的这么干脆，难看。 没有在意曼达加尔说的话，乔修亚走上前，捡起了这块只有常人巴掌大小的水晶碎片，他正打算开口询问如何破坏融合仪式时，远方血月位面的边缘，无数破碎的大陆的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阵庞大的时空波动。 侧头注视一眼时空波动传来的方向，乔修亚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水晶碎片，平静的问道：“怎么回事？” 而魔龙用苍老的声音干脆的回答道：“魔血巨龙的大军。” 它的语气充满着绝望，不甘，却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我的仪式虽然没有完成，但深渊中，我族的力量却已经聚集完毕，它们将顺着深渊裂缝，来到迈克罗夫世界，去攻占远海圣山。” “怎么样？你虽然击败了我，但你还是输了！” 这个只余下疯狂的意志碎片冷笑着道：“但一样没办法拯救你的战友，你的亲人，也没法拯救你的世界！” ——他们终将在我族的力量面前灰飞烟灭！ 但乔修亚摇头打断了魔龙恶毒的话语：曼达加尔，这片深渊正在接纳我 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圈诡异的黑色光纹，那是如同召唤恶魔的法阵般，充满着亵渎之意的堕落符文：“它钟情于我，只要我愿意接纳它的力量，就能成为这片位面的领主。” 乔修亚环视着这片血海，他的目光似乎穿透虚空，看向整个深渊：“这地方太适合我了，永恒的战争，无尽的战斗，永不停歇的暴怒和鲜血，无穷无尽的毁灭和终结——只要接受，我就能让你口中的魔龙大军灰飞烟灭。” 看着战士身后，繁杂无比，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深渊法阵，魔龙哑然无语，和深渊领主与邪神做过交易的它知晓，战士口中的话都是真的，这是深渊位面赐予它所钟爱之人的冠冕，只要这个人类一点头，那么他就会在一瞬之间，成为这世界的主宰。 “但我不会这么做。” 感受着曼达加尔震惊的精神波动，乔修亚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他看向手中的水晶魔龙碎片：“迈克罗夫世界——远海圣山——也不需要我去拯救。” “迈克罗夫大陆上的人类，有着自己的文明，有着自己的文化，他们有着自己的坚持，有着自己的历史。” 战士的语气中，充满着不屑一顾：“法师们研究的魔能技术，发展前途并不比前世的科技要差，上个纪元的精灵甚至能制造出远航虚空的太阳船，它利用元素湮灭的力量航行，基本就是核动力太空战舰。” 魔龙迷茫疑惑，却渐渐变得恐惧。 那并不是因为力量和技巧上的差距，而是思维上的未知—— 在曼达加尔仿佛正在看着什么不可名状之物的眼神中，乔修亚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不需要救世主——没有人是谁的救世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人生，他们或许需要帮助，但绝对不需要他人居高临下的‘拯救’。” “我相信他们的力量。他们活着，我很高兴，他们死了，我来复仇。” 所以，战士捏紧了手中的水晶碎片，他笑着说道：“魔龙，在你面前的，是混沌看守者，人类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 “为战而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