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无可救药
清晨的朝阳压过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的时候,杜阳宫已经恢复了平静,梦瞳照顾庄周王回了宫殿。而这里的一应守卫一如照常,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刚刚遭遇大敌的样子,杜阳宫到底曾是妖族的霸主,遇事永远显得波澜不惊。 朱一早已经风驰电掣地孤身赶向了杜阳宫,杜阳宫的损伤在他看来已经微不足道,他的目标是寐照绫。 璞凤宫这里更加静谧,寐照绫和曳戈,他们两人压根就是没有出过门,曳戈此时仍是熟睡着。 可是早在天还未亮起来之前,庄周门那里还大战的时候,寐照就已经起来了。 她穿好衣裳,认真地梳着头发,过了许久才将凤凰步摇带在了头上,这一刻她脸上白皙无暇,纤长缓缓翘起的鼻梁下,是牛奶抹过一样紧致的面颊,眼睛乌黑乌黑的,如同玛瑙一般。两片面颊上还留有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更显得妩媚美丽。任凭谁也想不到在那大大的妖印遮盖下,毒女本是有着如此惊世的容颜! 寐照绫看着镜中美丽的自己,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将自己打扮的如此美丽,她也未曾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可以这么美,她起身深深地看着曳戈,深情道:“没有认识你之前,我真的不知道这世间还有爱情这么美妙的东西,感谢生活让我遇见了你,让我霸占了你这么久.......” 说到这儿,她却是眼眶微湿润,没有回头,转身径直地出了门。 “我怎么都是要死的,无论是蝎王或是青龙妖君,我都是会死的..........可是我怎样死才会有价值,怎样死才能让桐叶.......不,是曳戈,让他能更好的在杜阳宫生存下去? 青龙妖君至今还没有回来,看来眼下我只能死在蝎王的手上了,可是.......这样真的是令人悲伤,死的毫无意义。” 与她相伴最长的是房子附近上面点点星光,明亮的星光将她的影子印在地上,愈来愈暗淡,最终融于黑暗,灯火就从黑暗中陆续亮起。她在黑暗中的灯光下往出走,面不改色,但一颗心迷漫在整个黑夜当中,不安地漂浮,仿佛要升入更加寒冷的高空。 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双臂,原来她是这么惧怕死亡。 ....... 曳戈是被院内的嘈杂声惊醒的。 “桐校尉,寐妖卫去了哪里?”一道急促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声音中蕴含着森冷和威严。 曳戈睁眼,看着空空如也的有臂弯,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迅速穿衣出门。映入眼帘的人,全是清一色的火红色装束,约莫有着十多人,他们脸上都带着火焰一般的面具,曳戈心中猛地一突........ “灰妖卫!”曳戈心头一紧,这是杜阳宫的灰妖卫,直接隶属于杜阳宫领主,为何他们突然齐齐来了璞凤宫,昨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是要处罚我等未去守护,可是这也犯不着出动这阵仗吧? “何事?”曳戈按奈下紧张,平复了下心情道,声音尽量平缓地问道。 “寐妖卫何在?”冰冷的声音再次从响起,领首一人冰冷开腔道,其余的人都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他若有任何异动,便是会就地格杀似的。 这种目光和气势的震慑,无异于他在面对一个灵台后期的统领,更何况这领首的人竟是有这离识圆满的境界。 “可能执勤去了吧......”曳戈也着实不知寐照绫去了哪里,但是依着他的猜测,起来这么早没在正宫中,不是去修炼,那自然就去轮值了啊。 “哼.......你和我们走一趟吧。”那灰妖卫淡淡说道。 曳戈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过他也没有拒绝,跟着他们身后出了院子,向西北走去。他看着这个方向就知道是要去妖君那里了,可是妖君似乎并不在啊。 “妖君回来了吗?”曳戈心头微震,心头不由得安慰了许多,青龙妖君可是寐儿的师父,不管出什么事,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好说。 可是带着他的几人,并未回答。 等到曳戈一进门就发现自己错了,位于上首的人乃是气息萎靡的庄周王。在他身侧乃是三位统领,两列站着都是昨夜拱卫的一众黑妖卫。 殿内气息有些压抑,曳戈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卑职桐叶,拜见......庄周王。”曳戈想了想还是未敢喊师父,因为他们这师徒关系实在太过牵强,本就是妖卫大比之时的一个噱头,人家都是未当真,他又敢何必当真。 庄周王看到了曳戈一眼,目中稍微有些暖意,缓缓道:“嗯,许久未见,你这实力还蹿的飞快。” “谢庄周王关怀。”曳戈受宠若惊回应道。 寒暄过后,大殿又开始了死一般的沉默,这样的氛围真是压抑。 “寐照绫哪里去了?”梦远直视着曳戈,冷冷开口道,语气里是极度的不善。 “发生什么事了?”曳戈不答反问,他的目光试图与下首处的梦瞳接触,可是她却一直低着头。 “寐照绫暗通蝎王,戕害杜阳宫。”吕威冷声回道。 “不可能!”曳戈想都未想,同样声音冷冽,否决道。 “昨夜子时左右,她从鹏阳门出,卯时三王奔袭杜阳宫,定然是她老早就放出了我宫内防范空虚的讯息!且她本就是外来者,乃是蝎王三年前插入杜阳宫的暗桩。”吕威缓缓说道。 “哼,说的和真的一样。”曳戈心头也是莫名恼火起来,张狂不羁的本性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他是万万见不得有人胡说八道寐照绫的坏话的。 “大胆!”吕威震怒,话罢作势要收拾曳戈。 “算了........”庄周王沙哑开口,道:“内jian一定是有的,至于是不是寐照绫........现在一切盖棺定论还是有些为时过早,且先找找寐照绫吧。” 庄周王还是有顾忌的,虽说这一切寐照绫的确看起来嫌疑最大,可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她还是青龙妖君的高徒。青龙妖君未归前,他也不敢做的太过。 “找?这还怎么找,若真是她,她早就逃回了五毒域领赏去了。”梦远张嘴说道。 桐叶胸口起伏,他根本就不信寐照绫是叛徒,她受恩青龙妖君,效守杜阳宫,前一段还出生入死去了楠姜执行任务,她的确是和五毒域那边有着往来,但是她绝对不会干这种不义之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是叛徒又如何? “去你吗的杜阳宫。”曳戈直接转身出门,他此刻也很是心急,赶紧找寐照绫才是燃眉之急。 ......... 曳戈先是回了一趟璞凤宫,然后他也实在是想不出寐照绫会去哪里,但是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聪慧如寐照绫肯定是知晓的,躲避只会让她更加深线在风口浪尖。 胡思乱想中,时间过的很快。当杜阳宫外的山里妖兽都嘶吼起来,曳戈才暮然惊醒,已经是黄昏了。 他看了眼天色,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准备寻找,可是他该去哪里呢? 曳戈一路从璞凤宫走出,他能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氛和目光,寐照绫黑妖卫之名已被撤销,现在更是派出了灰妖卫四处寻找。他感知到这一切,心里担忧的同时又是愤怒起来。 当他彻底走出鹏阳门时,从北边一只巨大的青龙腾云驾雾而归,青龙妖君回来了。 鹏阳门外一处郁郁葱葱的小山丘,安静地蛰伏在宫城之外,这个山丘大抵以前是个死火山吧,在它的最顶端不是一处山峰,而是一处微微下凹的腹地,此时里面长满了一人高的黄色的枯草。 这个地方曳戈和寐照绫都是很熟悉,他们两人都管这里叫“虫子山”平日里为寐照绫的虫子捕捉妖兽食物,都是会来这里。 他脚下情不自禁地走出了鹏阳门,习惯性地朝着虫子山这里走来。 这里原本有着许多的低阶妖兽,在这夜幕降临之前,树林里传来接二连三的兽吼之声,他到了这里,脑子里有些懵,他总觉这一幕无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此刻心里的状态,都是似曾相识。 猛地他拍了一下头:“这不是上次突然触发的‘知天命’的预言吗?” 这让他心头莫名的紧张起来,上一次“知天命”的预言,就是糟糕透了。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使得他的额头上拱起了一个厚厚的rou梁来,嘴里无意识地絮絮叨叨自言自语道:“寐儿,寐儿...........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到处都是找不到你呢!”
很快他已经来到了山丘的顶端,这里除了腹地那些一人高的枯草,再就什么也没有了。曳戈心头微微失落,准备转身下山,去一趟五毒域询问鼠易或是绿允。 刚刚走了没两步,他的心头猛地抽搐起来,一股难言的疼痛从他心头传来..... “呃........” 曳戈隐约听到了一道熟悉的**,他脚下踉跄地折身向那块腹地走去,一把掀开一人高的枯草,瞬间双眼通红起来。 一人高的枯草之后,乃是一个蜷缩在地上翻滚的人儿,她面容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抽搐变形,好看的指甲里全部是石块的碎屑。 这人正是寐照绫。 “寐儿?”曳戈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寐照绫,望着怀中的她,这才发现她的全身她的左手手腕开始,那里有着一小块图案,迅速变色,紧接着像是洪水泛滥一般,顷刻弥漫了寐照绫的全身........ 寐照绫的脸颊漆黑一片,因为极度的痛苦整张脸皱在了一起,竟然连她的眼白也开始变黑…… 这个图案他是见过的,是一枚长相类似毒蝎子的印记,他曾经懵懂的时候还一直误以为这是寐照绫的第二个妖印,可是寐照绫一直避而不谈,所以他也了解并不是很多。 “找妖君……找妖君……”曳戈粗略看了这一眼,他敢断定必然是危急性命的大事,他嘴唇哆嗦着,情况危急,一把抱起寐照绫,踏起御空而出! 他心念里只有赶紧去找青龙妖君,因为寐儿说过师父最疼她! 寐照绫意识从身体已是慢慢缩回了识海,耳边的狂猛的冷风吹的她的黑发在摇摇欲坠,最后终是支撑不住,她的秀发开始脱落,一根根,一缕缕,一片片,最后裸露出了她依旧黝黑一片的头皮……她头颅开始变化萎缩,额头的皮肤开始皱起,似乎是从那里要再次长出几只眼睛……皮肤开始生长黑黑的绒毛,像是昆虫一样的绒毛……脊背上有着几只黑色的rou瘤破体而出,有着恶心的汁液从里面流出,发出一阵阵恶臭…… 寐照绫在发生诡异的妖化,她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只蜘蛛! 曳戈心如刀绞,他觉得自己胸口卡着一把利剑,吸气痛,呼气也痛,前日两人还牵手漫步而归,昨夜更是温情缠绵!可是如今秀发何在?音容何在? 一股滔天的戾气涌上他的心头,可是却又无处释放,无穷的悲呛和焦虑,更是显得无处安放!最后憋的他涕泗横流,眼里泪水刹那崩了出来…… 寐照绫肢体的意识已经没有,她使劲睁开了眼睑,看到了面目狰狞,泪眼婆媳的曳戈,她想要张嘴说话,可是张开嘴后,黑血喷涌,却是发现自己声音怪异,一时吐不出完整的音节……. “我在,我在呢。不说话,会好的,这就会好的。我就带你去找你师父,妖君大人定然能救治好你的。”曳戈整个人抱着寐照绫发了疯地朝前疾驰。 寐照绫看不清他的模样,听不清他的语音,却清晰地感觉到他那温热而细腻的指尖,还有温热的口气,落在了她的脸颊。她艰难抬起了手,好想摸一摸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她爱如骨髓的男人。 “爱人如果我已将感情撕裂成断裂的残片,我还如何去拥有你?那个人如今就在我的跟前,他的眉眼,他的身姿,他的神情,都是我曾经一笔一划在心中细细描绘出的,可是就算如今他在我跟前,我还是不能够去相信他爱我,如同我爱着他一样无可救药…... 我知道这蛊毒无可救药,我要死了........但愿平日里的我,你一定要记得;但是今日的我你一定要忘记,若以后还肯想起我,一定要是当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