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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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工作,简郁骏只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又跟他的仕途息息相关,因此分外看重。简越能理解他的失态,刚要辩解,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了“阴沟里翻船”。 04年8月出事后,略了解内情的澄溪人都认为简郁骏不会有大事,除了后台硬,还跟地理条件和历史有关——龙湖街道和永安镇看似在平原上,实际位于一座盆地中,排水系统唯一的出口是澄江,而澄江水位高,下暴雨两地的低洼地段被淹是常有的事。不管谁做市长,怎么完善市区的排水系统,遇到持续时间长的暴雨,都没什么鸟用,先天缺陷非小手术能弥补。 事态的发展如之前所料,调查组9月到澄溪后,一直没有大的行动。简郁骏也没有被停职,05年春节还在团拜会上以市长的身份致辞。孰料开年不到一个月,居然被双开了,仕途从此终结,跌破了无数的眼镜。 简郁骏的这段经历一直是家里的禁忌话题,当事人不愿细说,简越也没兴趣深究。13年12月,双胞胎出生后,简夕伦不远千里从京城过来探望,笑着说,“如果不是阴沟里翻船,就没有这两个孩子。”简越当时没起任何疑心,因为澄溪对管家来说的确只能算阴沟。现在看来,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简郁骏的私生活很正派,爱好不多,而且都比较高雅,唯一的例外是洗脚——他非常喜欢洗脚,平均三天去一趟洗脚城。据简月说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得了脚气,久治不愈,疼得死去活来,后来在一个洗脚城用偏方治好的,自此爱上了洗脚。 正式场合谨言慎行,私交只谈风月不谈风云,家里在小辈面前只谈家事,这样稳妥的人居然会阴沟里翻船,着实不可思议。简郁骏不是官场新丁,大风大浪都见过。唯一的解释是,他在洗脚城说的某些不怎么恭敬的话传到管家的耳朵里了,让管家认为他忘恩负义,起了离心,于是痛下杀手。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97年后,管家的颓势明显,连小小的一个越明县长都抢不到手,附属势力难免起离心。换句话说,管家是在杀鸡骇猴,警告附属势力不要朝三暮四——我们既然能把你们培养起来,一样可以剥夺你们所有。 前世的简郁骏如果单飞,能依靠的只有父母、妻子、同学和朋友的关系圈。今生不同了,鹤山简家将散落在各地的明确分支聚拢起来,这些分支中有不少的杰出子弟,姻亲更是人才济济,在政商军三界做事的都有,互相抱团。在充沛的财力支持下,这股以血缘为纽带的势力已不容小觑。 此外,郁家关系圈的人才不少,简郁骏在长治住过13年,在鄂尔多斯住过五年,同学朋友很多都家财万贯。简郁骏会打关系,在京城工作的时候帮过他们不少的忙。失势后,这些人绝大部分仍记得往日的情分,每年春节前大包小包地往京城寄。简月的底气也有部分来自于父亲的关系圈——瞧,虽然我爸没权了,但我家仍不是你这种小老板能比的。 今生,简东阳化解了平寺简家和鹤山简家的恩怨,并帮鹤山简家将四分五裂的分支归于一体,最大的受益者是简郁骏。他依靠鹤山简家的支持,壮大了卫家,恢复了长治郁家,逐步摆脱了管家的控制。十有八九还跟国内另一个大势力梁家搭上了关系,梁家祖籍是山西太原,解放前就认识郁家。说不定还与金家建立了合作关系,简夕伦退休前一直在文化部门工作,不认识金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世易时移,现在的简郁骏应该不是管家的人。他来澄溪,主要目的应该是缓和平寺简家内部的矛盾,甚至是说服两边重归于好。换句话说,他想做鹤山简家的总族长。这是一个基本的驭下能力考验,平寺简家是鹤山简家势力最强大的分支,想让鹤山简家真正成为一体,必须摆平平寺简家。 简越心念电转,暗叹一声,安德丽娅没说错,他这段时间确实累了,有些方面很迟钝。在德国的时候,十倍的信息量他都能理得清清楚楚,并从中发现可疑之处。看来以后神经不能绷得太紧,否则会出现明显的失误。“哎,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声音虽低,但包厢安静,简郁骏还是听到了:“什么早就应该想到的?” 简越说:“下午我在岑山广场精品楼看到了洋洋,精品楼是闭店销售,准入起点是黄金卡。想获得黄金卡,只有两种途径,一是一年内累计消费额不低于10万,二是一次至少充值5万。你们刚来,一次性买10万东西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充值了5万块。你们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进澄溪的奢华之地,说明现在家底殷实,不怕人说闲话。准族长大人,不要兜圈子了。” “你在说什么呢?”简郁骏一脸的迷惑。 这种掩饰简越太熟悉了,立刻断定猜测无误,正色道:“鹤山简家之前从没辉煌过,亲情五世而斩,不管你怎么运作,它都无法形成核心凝聚力,只能做交流平台,总族长是虚职,不值得为它浪费太多的时间。” 说得如此直接,简郁骏仍面不改色,老神在在。简越心底暗骂,职业官僚果然脸皮都厚,快速继续:“虽然你比简东阳会处理人际关系,比他的人缘好,但想压住他是不可能的。他很倔,向来看不起不会赚钱的人,而你恰好是个商业白痴……” “你才是商业白痴!”简郁骏怒道:“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告诉你,我不是简东阳!” 简越轻笑:“就算族谱没造假,我们的血缘关系也在10代之外,你不能算我的长辈。如果我是商业白痴,地球上就没有商业天才。” 简郁骏登时噎住,随即强辩道:“我年纪比你爸还大,可以算长辈,你不能这样无理。” 简越淡淡地说:“有理不在年少,无理空活百岁。以我今日的地位,大三轮的人我都可以在正式场合直呼其名而不惹人反感。柳宝贵年纪比你大,资历比你深,能力丝毫不差,我当平辈看待,岑山集团没人认为我无礼。你不用高估你女儿的吸引力,我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比如雷浩平的女儿雷加琪,比她更漂亮,更聪明,脾气更好。我对你女儿感兴趣,与爱情毫无关系。” “到底是什么原因?” 简越面无表情:“隐私,不可说,你只需要知道圆圆无法成为你的筹码就够了。我对丰台简家和长治郁家了如指掌,不要逼我下狠手。圆圆是个好姑娘,一直以你为荣。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希望你摒弃一些老掉牙的封建思想,比如壮大丰台简家规模之类的。” 简郁骏一哆嗦,连连摆手,“谣言,纯属谣言,我没有重男轻女,女儿也可以传宗接代。” 简越心底蓦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痛快,终于见到这厮手忙脚乱的时候了,立刻乘胜追击:“你准备在澄溪呆多久?” 简郁骏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答道:“既然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躲躲藏藏了。鹤山简家各支系过去几年联姻多次,整合进度远比你想的要高。我们知道以阳辉系的实力,能压住你的概率微乎其微。如果你不想被族人和友好势力认为是威胁,最好让出一些筹码。” “我怎样才能确定你不是在假公济私,或者说脚踩多只船?” 简郁骏说:“简姓源远流长,来源众多,我父亲精心调查后认为,鹤山简家始祖是咸阳简氏一脉……” “打住!”简越说:“我知道你擅长这类玩意,但我对老古董毫无兴趣,即便你们做了基因检测,在现代也没什么意义。有些人为了小家庭的利益,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族人。再说我从来都不是鹤山简家的人,他们怎么想的跟我没关系。” 简郁骏无奈道:“知道你要这么说,行,我以澄溪市委书记的身份跟你说话。简越同志啊,你在澄溪做的事有些犯忌讳。我此次过来,上级提了一些要求。一是岑山经开,希望你做一些调整,不然宝溪街道会变成鬼城。如果岑山置业能接手宝溪街道的问题楼盘,地税上我们可以给予适当优惠。” 简越沉默片刻,“宝溪街道的坑很大,如果岑山置业替市里处理乱摊子,我收回岑山经开的投资就遥遥无期。我现在很穷,有心无力。” 简郁骏笑道:“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穷了,如果你穷,国内就没几个人有钱。” 简越冷冷道:“你不觉得你们这帮人的逻辑有问题吗?如果我真像传说中的那么有钱,那我就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而且是实干派,年少有为,根本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你们现在既觉得我有的是钱,又觉得我可以招惹,是不是太可笑了?” 简郁骏欲言又止,简越继续:“齐悦食品,一年15亿的净利,你们把它弄走了;海韵集团,一年10亿的净利,你们把它弄走了。我从国外带回来的钱,全部被套住了。我稳住阵脚了,你们发现阴招玩不动了,开始来明的,岑山经开哪里不合法?既然是合法生意,我为什么要退让?我今天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谁过来我都不会让步!” 简郁骏叹道:“你虽然聪明,但政治上太不成熟了,国内这种环境,不是合法就没事。” 简越冷笑:“那是你们这层人的理解,每一代人的观念都不尽相同。我比你和简东阳明显强出的一点是——我比你们狠,敢玉石俱焚!你算得太精了,澄溪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这步棋看似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实际风险巨大,本质上是在走钢丝,一个不好,仕途尽毁。醒醒吧,鹤山简家永远无法重归一体。” 简郁骏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上,然后一饮而尽,接着再满上,又喝得干干净净,开始吃菜。过了一阵,忽然停下,幽幽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得如此直白,也许是想了断某些心愿。罢了,我坦白——我是被逼过来的,不是我想来,而是没办法,实在推不掉。枉我以官场高手自诩,居然被人逼得无子可落,真是贻笑大方。管家在惩罚我忘恩负义,奶奶个熊,他们算什么东西,居然以为自己是贵族。长治郁家称雄一方的时候,管叶奎那厮还是个泥腿子。论对革命的贡献,松江简家和长治郁家不比管家差,出钱出人……” “郁闷的骏马”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边说边喝,很快有些醉意。简越一看不妙,赶忙出声:“圆圆和管明昊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简郁骏一愣,“这个小名只有我和她妈才会叫,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越没好气地说:“你大舅哥卫宏新成天‘圆圆’长,‘圆圆’短的,再联想到你丫头的生日,猪都知道是谁。看在你今天坦白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卫宏新眼高手低,以后重要的事不要交给他办。如果你不想惹你老丈人不快,可以用老五卫宏霞的丈夫杨海。小伙子看似木讷,实际心思细腻,勤快,又是大学生,值得培养。”
简郁骏怒道:“你肯定老早在澄溪挖好了坑等着我跳,说,到底是什么?” 简越轻笑:“甭装疯卖傻,你一斤半的酒量,又吃了这么多东西垫底,休息一会就会缓过来。说说吧,圆圆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似乎不是那种会把女儿的幸福当筹码的人,再说是独生女。” 简郁骏揉揉脸,苦恼道:“这事纯属偶然,圆圆小时候就很漂亮,非常得幼儿园的小男孩喜欢。89年,局势很紧张,家里都忙,走不开,又担心出大事,于是将圆圆交给她二舅照料。刚好管子乔也很忙,将儿子管明杰和侄儿管明昊放到卫家,孩子们一起相处了几个月。90年,我觉得圆圆不需要再读幼儿园了,提前送她入学,与管明昊和管明杰同班。91年春节,我们去管家拜年,管家长辈发现小哥俩都喜欢圆圆,还为此争风吃醋,于是跟圆圆开玩笑,问她想做谁的媳妇儿。圆圆说,她选择明昊哥哥。” “继续。” 简郁骏叹道:“你前面没说错,我确实有些封建思想。管明昊小时候非常符合我心目中的儿子形象,女婿是半子,一举两得的事情怎能错过,于是有意无意地给两个孩子创造机会,培养感情,就这样他们越来越熟。管明昊的母亲很喜欢圆圆,提出订婚,我同意了。谁知管明昊长大之后完全变了,性格软弱,相反小时候顽劣的管明杰变成了翩翩佳公子。为这事,我还得罪了管子乔。虽然他没明说,但只要提这事,他就不怎么自然,显然认为我太过功利。我看不起商人的坏名声也是从这件事开始的,唉,一时糊涂两头受气,有苦难言。” “到底是谁在刻意传播我看上了圆圆的谣言?” 简郁骏说:“99年之前没人刻意传播,大家都知道是谣言,很少有人当真。99年之后,管家的势力大不如以前,有人调侃,说如果再这样下去,谣言就要变成现实了。一传十十传百,管家的政敌发现有利用价值,暗地里推波助澜,但我们没法查清是谁在捣鬼,这两年互联网发展很快,只要起个头,小道消息立刻满天飞。也许根本就没人刻意传播,平寺简家是豪富,名人门前是非多。” 简越沉思片刻,正色道:“你到澄溪,短期内没有破局的可能,不管怎么做都无法两全。我建议以攻代守,静候上层的变化。想让岑山经开给宝溪街道的豆腐渣工程兜底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给你面子,在岑山集团的人事安排上适当让步。前提是,我的钱不能少。如果你想让我放弃岑山经开的控制权,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完成5599计划。” “什么5599计划?” “55年澄溪水利局开始规划,99年建设、水利、农业和环保等四个局联合定稿的计划,你明天问苏丙晨。——管家想做汽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郁骏反问:“你是海汽的实际控制人,对不?” 简越点头,简郁骏说:“这几年乘用车都是暴利,管家有意分一杯羹,只是汽车行业早已划分好势力范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今年3月,海汽独立后,管子乔派人去过,发现这家车厂规模小,负债高,地理位置不好,主力又集中在零部件上,赚不到什么钱,于是放弃了。5月初,我从简东阳口中得知,你可能是海汽的实际控制人,立刻动了心思,准备替管子乔完成家里交代的任务,修复双方的关系。” 简越有些不悦:“你莫非以为我消息灵通是吹的?” 简郁骏叹道:“就是知道你消息灵通,我才只掺了一点点私货。简东阳这种人确实不是我能压住的,他行事经常不依常理出牌,竟然会想到撑死你这招。也许你不知道,你和范立宇分家后,阳辉系是立宇控股事实上的控股股东。” 简越淡淡地说:“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相对控股又能怎的,立宇集团还是我说了算。你莫非以为只有简东阳会使这类招数?立宇集团大得不正常,云越集团一样大得不正常,已超出简东阳的控制能力。只是因为行业,才没有出现明显的混乱。” 简郁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颓然道:“我要是早知道你们伯侄俩的关系会僵到这个程度,就不会浪费力气了。只是——只是,你们毕竟是血亲,没有必要斗得如此激烈,惹外人笑话……” “少来!你不用套我的话,今天到此为止,你回去好好休息。” “你果然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知道我累了。没喝完的酒我带走了,如果你以后还有这样的好酒,随时可以给我送过来,我不怕违反纪律。” 简越很无语,懒得讽刺,起身送走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家伙。发了一阵呆,出门去找地头蛇谈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时间要死更多的脑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