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无法绕过

    运用心理战的领域非常广泛，政治、经济、外交、文化、宗教、商业、体育等等，几乎无处不在。恐怖分子选择在9月11日行动并非偶然，因为911是美国的报警电话。在这一天发动袭击，可以极大地提升影响力和震慑力。事实也是如此，911恐怖袭击事件不仅重创了美国的政治、经济和国土安全，而且重创了普通民众的心理。

    阴谋论者认为，911事件是美国人，或者说是小布什政府及支持势力自导自演的骗局。这种论调当然不是空xue来风，911有太多的疑点，扬基佬又有珍珠港事件的前科。

    反驳者则认为，911事件的影响范围大，重创了全球航空业，而航空业恰恰是美国的优势产业，很多军火公司同时是民用飞行器或航空零部件制造商。一边是未知的收益，一边是必然的恶果，如果真是小布什政府及支持势力策划的，一个不好，无数大佬都要上绞刑架，风险和收益不成比例。阴谋论者所出示的证据，绝大部分都经不起专业人士的推敲。

    具体是怎么回事不清楚，直到911事件发生10年之后阴谋论仍有相当的市场。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谈资罢了。简越亦如此，如果不是出国频繁，甚至懒得看相关的文章，反正火烧不到他这条小鱼身上。今生不行了，不管911是扬基佬自导自演的，还是本拉登干的，如果如期发生，都有可能把他这条鱼烤熟。可笑的是，致命危机不是来自于他这些年做的小动作。

    MUZE和沃林财团都是从传统行业起家的，愣生生地在市场中挖了一块大蛋糕，大量的竞争对手破产。不过这些主要是商业运作，很难上升到国家利益的高度。随着MUZE和沃林财团逐步与各路神仙达成和解协议，危机渐渐消散。

    更重要的是，没人能从法律上证明简越跟这两个新兴势力有关系，不要说社会中下层不相信他是MUZE和沃林财团的奠基者，绝大部分上层势力也不相信，甚至MUZE和沃林财团高层在大集体的起源时间和奠基者上都有分歧。

    略出格的小动作中，HK是独立运营的老牌军工企业，没事；KTG安保发展到现在，跟德国军方和警方联系紧密，没事；沃林安保本质上是波兰的军企，没事。

    RS24有些不同，它吸收的力量很广泛，不仅有退役军人，还有情报机构的退役雇员。因为这家安保巨头承包了大量的地方治安业务，在民间有口皆碑，催生了一批同行，俄罗斯的公共行政民营化程度比英国更深。对俄罗斯政局了解较深的人都知道，RS24真正的后台是前总统叶利钦及追随者。此外，这家公司不是简越创建的，真正的创始人就是现任董事长兼总裁弗德里亚克-里亚博夫。换句话说，虽然RS24做了很多犯忌讳的事，但华盛顿想绕过俄罗斯人和波兰人，将火烧到简越头上，近乎不可能。

    GN安保是一家纯粹的武装保安公司，伽云集团成立这家企业，主要是想保护在玻利维亚的投资。如果真想查本溯源，最终矛头会直接指向京城和华盛顿。

    简越想得很美，安排也非常周到，孰料人算不如天算——

    RS24成立后发展迅速，帮了俄罗斯军方的大忙。负担同样沉重的乌克兰军方照葫芦画瓢，组织一批官兵退役，成立了希赫恩安保。这家公司是MUZE重要的安防合作伙伴，承接了MUZE-BMBS和IVS乌克兰分支机构所有的常规安保业务。

    简越骨子里对老毛子一直有很深的戒心，认为保住俄罗斯战果的关键在二毛子身上，而想缓解乌克兰的被动，必须增强其能源工业，提高油气战略自给率。他这种想法外人不知道，亲近人知道，因为MUZE一直在增强煤化工和生物柴油领域的研发实力。德国在二战时期就实现了煤制油的工业化生产，战后也进行了精深的研究，MUZE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轻松拿到了大批的研究成果。波兰同样多煤少气，沃林财团发现MUZE有意精研煤化工后，立刻加入。温尼亚农业也在研究生物柴油技术，与多家公司建立了技术合作关系

    乌克兰土地肥沃，煤炭储量丰富，可以大规模发展生物柴油和煤制油产业。天然气短缺也不难解决——气改煤和多用电。99年8月，MUZE联合南非沙索公司在乌克兰顿涅茨市开建一座年加工原煤5000万吨的巨型煤液化厂。同年9月，杜布诺工业集团卢甘斯克燃煤电厂开工，设计装机容量500万千瓦，热电联产。2000年8月，优立得农业卡夫巴斯生物柴油厂建成投产。

    2001年3月，简越正式放弃了乌克兰事业群的所有权益，杜布诺财团全面成型。希赫恩安保随即以安防器材业务入股，成为杜布诺财团的成员企业乌曼安防器材集团的二股东。杜布诺财团通过希赫恩，与乌克兰军方搭上了线，迅速成为横跨政商军黑四界的大势力。

    4月上旬，MUZE发现UDO闹得太大，有脱出掌控的迹象。为给岌岌可危的资金链减压，将在乌克兰的能源业务出售给杜布诺财团。乌克兰人很欣喜地发现，一直困扰他们的能源问题已解决大半，开始动起了小心思。不过真正让他们决定停止销毁核武器和终止对华军工技术转让协议的是UDO，更准确地说，是其下属最大的分支机构、相对独立的投资基金优利宝集团。

    与自视甚高、反复无常的俄罗斯不同，乌克兰主流势力一直很想加入欧盟，对UDO在乌的业务拓展一路开绿灯。由于UDO决定在2010年7月之前不再发行新股，优利宝基金成为没买到股票积蓄不多的欧洲人的替代选择。盘子大，为保证收益率，优利宝将主要精力放在对UDO无比友好的乌克兰，不仅大量购买政府和企业债券，而且充分利用UDO强大的技术力量，变废为宝，广泛参与到乌克兰落后企业和基础设施的改造中，赚得盆满钵满。

    自99年4月成立以来，优利宝一直保持着相当高的回报率，定期分红，即便互联网泡沫破裂后，年回报率仍是10%起。更难得的是，发放的分红还是短期投资收益。耀眼的业绩吸引了大量的新血注入，优利宝掌控的资金规模逐月扩大，2001年6月底突破3000亿欧元，其中一半被投到乌克兰。

    7月初，UDO彻底独立，成为一家完全自主的公共企业。乌克兰人敏感地意识到了新变化，在军方和杜布诺财团等民族主义势力的推动下，库奇马总统下令停止销毁剩下的核武器，终止部分对华军售协议。前者成因复杂，后者简单——不需要再卖重要技术了。

    简越听到消息时懵了，杜布诺财团七大主力企业中，有三家——日托米尔电器集团、温尼亚农业集团、杜布诺工业集团，是在他的支持下发展起来的。高层更是躲不开的关系——日托米尔电器董事长兼总裁塔拉斯-维戈夫斯基曾在莫琳机械，而且是小微企业时期的莫琳机械打过工，与威兰德来往甚密，称得上朋友；温尼亚农业董事长柏利斯-瓦伦扎克是优立得学院的第一批员工，97年1月方返回乌克兰；杜布诺工业董事长兼总裁叶夫根尼-拉扎连科在D组当了五年的副组长，2001年3月才离职。

    更懵的事还在后边——互为竞争对手的法国人和乌克兰人居然走到一块去了，巴黎支持基辅保留有限的核威慑力量，柏林无所谓，于是欧盟的紧急磋商会议无果而终。见报后，优利宝的规模急剧扩大，短短一个月就增加了30%。

    UDO和榈利涯联动的威力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优利宝在乌克兰几乎无孔不入，连乌克兰国家电力公司扩建核电厂和买核燃料都要凑热闹，更不要说航空工业和军事工业。安东诺夫航空科技集团、马达西奇股份公司、马尔舍夫机械厂改组过程中，优利宝都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支持。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简越很郁闷，不是他做的事居然要他承担后果。更郁闷的是，明明他倒霉了，大家还不信。扬基佬很霸道，这次华盛顿被抽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乌克兰的军工和航空企业又在抢夺美国同行的市场份额，对方肯定怀恨在心。略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世界，两类人最好不要惹，一是心黑的政客，二是手狠的军火贩子。两样都惹，很容易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只有兔子办大事的时候喜欢掺杂私货，白头鹰也喜欢，而且乐此不疲。

    等待审判的时间很难熬，简越坐卧难安，索性放开了，决定去贺家拜访。虽然晚上拜访有些失礼，但现在还是下午，9月11日的日落时间是6点多。他心神不宁，临出发时才发现没司机，只好将罗江林从繁忙的文案工作中抽出来。

    “小越，”罗江林犹豫片刻，赧然道：“我不怎么会开车，要不把贺海斌也叫上？”

    简越脸一沉，罗江林一看要坏，赶忙继续：“我到美国后就没怎么开车，现在近视200度，眼神不好。如果你不想叫贺海斌，你来开，我陪着，反正吉洛近，没人敢查你。”

    简越很无语，懒得训斥读书读成了书呆的家伙，拿起手机打给贺海斌：“我想去你家，没司机，我在职院宾馆大门口等你。”

    电话那头很郁闷：“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15分钟。还有，阿妍有事要回家，我让她过去找你，顺路带回去。”

    嘟嘟声传来，简越哑然失笑，即便出了这么多事，过了这么多年，贺海斌的脾气仍没怎么改过，果然性格一旦定型，就很难有根本性的改变。

    “你对贺家很宽容。”罗江林说：“我们都觉得很奇怪，肯定有原因。”

    简越伸出一只手晃了晃，罗江林沮丧道：“我知道我现在只有50分，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我去工作了，你慢慢等。”

    简越没有挽留，不需要。现实已经证明，虽然人是一种可塑性很强的动物，但不容易改变原有观念。这帮老人，即便犯了错，绝大部分人仍有意无意地利用往日的情分，不肯正视地位的变化。如果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尚可以接受，可他们都想获得更大的收益，却很少有人愿意承担更大的风险。部分小富即安者甚至为保住既得利益，不自觉地扯后腿。

    庞文社没说错，海狼不是能培养出来的，而是天生的。同理，真正的狼狗也不是能培养出来的，生活中常见的狼狗都是狼或狗伪装的。随着齐悦集团的发展，肯定会有人跟不上，进而心生怨恨。

    “永恒的人性啊。”简越喃喃自语，接着想起了贺海斌。在他的人生中，贺海斌是一个特殊的人物，无论前世今生，都注定会碰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德语启蒙老师不是简东阳，而是贺海斌。不仅如此，他认识安德丽娅也跟贺海斌有关。可以说，如果没有贺海斌，他在短期内就开不起齐悦贸易和海韵五金，更不要说俞越餐饮，人生轨迹将变得面目全非。

    想着想着，突然有些落寞，自嘲道：“我一直不肯面对一个事实——我本质上属于那种对感情非常淡漠的人，只为理想而活着。内心深处，一直认为没有什么人是不可或缺的，大不了迟起来几年。我也一直认为，家庭并非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必要条件，吉洛社会福利院就是我真实想法的体现。”

    “你一个人在嘀咕啥呢？”贺靖妍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简越头也不抬地答道：“一日三省吾身，顺便练练嘴皮子。”

    有人扑哧一笑，“阿妍，你朋友挺有趣的，一点都不像你说的那么冷酷和无聊。”

    简越抬头一瞧，发现是一位长发高个女生，很标准的鹅蛋脸，听口音似乎不是句江人。小辣椒的心真宽，居然带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女伴到处转悠，也不怕被比了下去。

    “喂，你收敛点行不？”贺靖妍有些不高兴，“看见美女就挪不开眼，太掉底子了。”

    简越随口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女本来就是用来欣赏的，不看是一种罪过。”

    贺靖妍气结，“你咋这么多的歪理，阿彤，我们走。”

    阿彤？简越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想走的二人：“你叫杨娅彤，女字旁的娅，红色的彤，对不？”

    听众彼此对视，长发女生说：“我的确叫娅彤，不过不姓杨，姓谢。”

    简越沉思片刻，“你哥叫杨景桐，风景的‘景’，梧桐的‘桐’，对不？”

    谢娅彤说：“杨景桐不是我哥，虽然我爸姓杨。”

    简越嘿嘿一笑，“杨景桐就是你亲哥，你现在的父亲杨连全不是你亲生父亲，你弟弟叫杨世华。”

    谢娅彤瞬间凌乱了，贺靖妍忙问：“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越说：“当然是真的，杨连全前妻姓洪，还有一个儿子叫杨洪生。杨景桐和谢娅彤的亲生父亲叫杨联铨，与‘杨连全’同音不同字，老家在金桐。呵呵，有趣。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谢娅彤的亲生父亲以前是卡车司机，现在在通捷物流工作，华南区的一名小主管。”

    贺靖妍张口结舌，半晌才蹦出一句：“你的话信息量好大啊，话里有话。”

    简越轻笑：“他们都说你大大咧咧，我不信，认为你像你妈，心比较细，现在已经证明了。”

    贺靖妍欲言又止，轻轻地叹了口气。简越看在眼里，心道又是一个被环境改变的人。安德丽娅变了，贺靖妍也变了，成长阶段的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塑造有难以磨灭的影响。至于最终性格是基因决定的，还是成长环境决定的，也许因人而异。

    随即想到他自己，如果不是童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也许他根本不会选择在餐饮和贸易领域发展。从今生的经历来看，他的智商明显在简东阳之上，而不是相反，完全可以在科研领域做出一番成绩，不需要在人际关系上玩太多的花招。

    他学德语的初衷非常简单——想成为一名出色的机械工程师。机械领域的高端科技文献基本都以英语、德语和日语写成，他的语言天赋不错，准备将这三种语言都学齐了，以方便将来查资料和与高手交流。如果不是简东阳使坏，他肯定会上京城理工，攻读自己喜欢的军工类专业。

    也许，他有意无意地给杜布诺财团创造方便，就是想进入军工和航空航天等机械行业的高端装备市场。换句话说，他现在的被动，是理想造成的，而不是什么阴差阳错。即便再三自我催眠，仍无法绕过心中的梦想——成为军火专家和军火大亨。这个年代，想做军火专家容易，想当军火大亨非常难，难度指数起码有五颗星，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同样热爱军工的机械工程博士拉扎连科身上。计划似乎很顺利，他的偏执再次占了上风，试点单位马尔舍夫机械公司运营良好，基辅已决定逐步提高军工民营化程度。

    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不是也许，而是肯定，他对西南基地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无法放下，否则以他的真实性格，是不可能去凑印尼的热闹的。唉，老天啊老天，你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把我弄到19世纪……

    嘤嘤的哭声打断了遐想，简越清醒过来，发现大美女在哭，心道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双手抱臂，冷眼旁观。可惜戏没看多久，手机响了，是俞敏洋：“赶快过来，你妈出事了。”

    “你们在哪？”

    “吉洛中心医院急诊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