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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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洋爸爸,敏洋爸爸——”一幢在建的办公楼前,戴着草帽的高个年轻人站在空地上,用略有些怪异的普通话大声呼喊着,语调先抑后扬。 楼上一片哄笑声,有人大叫:“敏洋,你偷偷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你女人今天晚上肯定要把你烤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调侃,俞敏洋恍若未闻,放下手里的砌刀,走到墙边朝下面瞅了瞅,转头说:“似乎是小玉的大儿子,你们说话注意些。阿华,尤其是你,不要口没遮拦。” “我怎么口没遮拦了?”阿华不肯罢休:“我就说小玉这么标致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你,原来离过婚。敏洋,如果你心里有根刺,我不介意接盘……” “你有完没完!”旁边的人踢了他一脚,喝道:“积点口德啊,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拿来开玩笑!敏洋再怎么说也是老板,不要以为他脾气好就可以乱讲话!” 阿华有些不悦:“阿童,你不要忘了我也是长吉建设的股东。我和敏洋二十年的朋友,有什么玩笑不能开的!” 阿童说:“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但今天最好不要开,不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阿华一愣,欲言又止。阿童不再理他,对俞敏洋说:“快中午了,很热,要不休息吧?” 俞敏洋沉默片刻,“行,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先下去看看,你安排人值班,中午到店里吃饭。唉,会来的躲不过啊。” 阿童笑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的亲戚别人找都找不到,你偏要躲着走。照我说,你是活该,冤有头债有主。” 俞敏洋叹道:“可不是吗,我苦恼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年强硬些,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 岩田镇虽靠近句江市区,但方言与市区迥异,比较难懂。俞敏洋等人用方言低声交谈着,可惜只能瞒过一帮外地农民工。8月骄阳似火,临近中午,周围没什么人,非常安静。简越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忍不住摇头,不过俞敏洋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懒得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 这里是岩田镇北工业区,离镇区约四公里,比原始规划足足向北推了两公里,面积超出一倍有余。模仿邻居吉洛工业区的痕迹明显,部分规划甚至一模一样。可以理解——现在的岩田财政收入一般,请不起规划高手。就算请得起,也未必能达到吉洛工业区的水平。两镇挨得近,主导产业和地质地理条件类似,山寨是最省钱省力的选择。 与纯本土规划的平寺镇相比,世界级规划设计院主导、本土工程师配合的吉洛镇整体水平明显高出一筹,是真正的生态型工业小城市,其中工业区的细节处理堪称完美。镇北工业区有样学样,七通一平标准几乎完全照抄吉洛工业区。 “是小越吗?”俞敏洋的声音在附近响起。简越转头一瞅,呵,敏洋同志的体质似乎有些特别,与11年前没有根本的不同,还是那么年轻。 “是小越吗?”俞敏洋重复了一句。简越忙说:“敏洋爸爸,是我。我给我妈打了电话,她让我顺路把您接回去吃中饭。您同事呢?” 俞敏洋说:“还有些工作没收尾,他们待会出发,让我先下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简越指向右边,俞敏洋顺着他的手臂望过去,发现一辆别克GL8停在拐角,很惊讶:“你怎么会坐商务车过来?” 简越说:“我长得高,普通轿车有些憋屈,所以选了一辆商务车。您应该饿了,我们回去吧。” 俞敏洋说:“我的桑塔纳很小,你坐着可能不舒服。要不这样——我领头,你们跟着?” 简越点头,想了想,“要不您让同事一起过去,您只有一辆车,他们也要吃饭。” 俞敏洋嗯了一声,“我去叫他们,你先上车,天热,容易中暑。” 简越当即答应,目送俞敏洋进了办公楼,然后转身上车。刚关上车门,司机宋高胜立刻出声:“是不是觉得很别扭?” 简越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敏洋爸爸跟我不熟,难免有些距离感。” 宋高胜说:“你长大了,也想开了,我先前还很担心你回来之后弄得鸡飞狗跳。不过呢,不管你是否想得开,回来之后,这边肯定会鸡飞狗跳。大家都很想再见到你,也很怕再见到你,包括我在内。” 简越乐了,“我又不是老虎,你们没有必要怕。” 宋高胜叹道:“你突然回国,老关系都没通知,显然对我们有戒心。你不用反驳,我有空,但你没让我接机,距离感明显。” 简越扑哧一笑,“你啊,长大了,也变世故了。我又不赶时间,没有必要连轴转。杰克和帕特都没来过中国,我也好久没回来了,于是在沪上逛了一圈,然后坐大巴到句江。” 宋高胜惊讶道:“你们坐大巴过来的?” 简越略一皱眉,“我坐什么车过来很重要吗?我说我坐商务车,敏洋爸爸吃惊;说坐大巴,你吃惊。你们怎么了,莫非我替你省力还有错?” 宋高胜讪笑:“这边现在奢侈风很盛,我一时忘记了你是在德国长大的,不讲究这些东西。哎呀,他们走了,我们得赶快跟上。” 简越很无语,顺势放下。01年汽车不多,天热,路上行人和车辆寥寥。两辆车一前一后,四分钟便到了石岙村。拜周边经济发展所赐,加上GL8不是什么豪车,迪克斯和克鲁伊斯下车的时候没人围观。即便如此,祁可玉仍用最快的速度将客人迎进门。 待双方坐定,俞敏洋介绍同来的二人:“这是我老朋友郎子华,这是我师弟戴博童,都是长吉建设的股东。” 简越乖巧地问好,郎子华和戴博童微笑回应,只是笑容有些古怪。宋高胜咳嗽一声,“俞叔,您没有错,祁阿姨也没有错,只是阴差阳错。小越长大了,也想通了,所以决定过来看看。” 郎子华立刻接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敏洋,这事我得说你,居然瞒了我那么长时间。” “是你迟钝!”戴博童说:“长吉建设从开张到现在,从没有人敢卡我们,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有,你什么时候见过当官的在玉雪饭店吃霸王餐?” 郎子华一拍脑袋,“哎呀,我真笨!我一直以为是伟洋在撑腰,从没想过是别人看在小玉的面子上。阿童,小玉今天母子团聚,我们就不要凑热闹了,去店里吃吧。” 戴博童连连称是,谢绝俞敏洋的挽留,和郎子华开着桑塔纳离去。他们一走,宋高胜也坐不住了,主动提出带两位保镖去镇里逛逛,很快客厅里只剩下俞敏洋和简越。 冷场了一阵,俞敏洋说:“我真没想到你会突然回国,还过来看我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简越轻笑:“敏洋爸爸,我没那么功利,也不是想给你们找麻烦,顺路过来看看,反正迟早得见面。我跟我妈、阿雪、阿吉的关系是无法逃避的,当您决定和我妈结婚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做鸵鸟没用的。” “没错!”祁可玉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你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纯属没事找事。简东明能爬起来,你一样可以爬起来。官场上的事,伟洋会帮你处理的,你只管赚钱就行。他是你亲哥,莫非会害你不成?” 俞敏洋轻声道:“我哥志大才疏,如果不是小越,他爬不到现在的位置。” 祁可玉哼了一声,“伟洋以前的确喜欢夸夸其谈,书生气重,但现在已经改了。你总是用老眼光看人,市里的街道办主任没有水平是做不下来的。就算伟洋不行,荣砾也可以帮你想主意。他是大学生,脑子很灵光。” 俞敏洋不吭声,简越有些好奇:“荣砾是谁?” 祁可玉说:“你敏洋爸爸的表弟,在沪上做公务员。” “亲的?” 祁可玉笑道:“当然是亲的!你的消息虽然灵通,但总有漏掉的地方。简家大,俞家也大。你敏洋爸爸的mama是养女,亲生兄弟姐妹三个。以前家里条件差,又隔得远,没能力走动,现在条件好了,交通方便了,都捡起来了,——哪里不对?” 俞敏洋叹道:“没这么简单的,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家的条件就不错,完全有能力捡起来,但我妈闭口不提,荣家也没有主动联系。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我妈是荣家的弃婴,双方的情分早就断掉了。荣砾应该知道,他97年过来拜访,表面上是去吉洛镇考察顺路拜访我家,实际相反,因为他查到了小越和我们的关系,认为有利可图……” “你这是被迫害妄想症!”祁可玉说:“你妈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出生的时候是八年抗战,后面又是解放战争,飞霞岛是战区,荣家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80年代不跟荣家联系,是怕触怒你妈。90年代不跟荣家联系,是怕你舅舅他们有想法。我总觉得你没长大,即便荣家丢掉了你妈,也轮不到你对荣家生怨气。如果荣家不是丢掉了,说不定你还无法出生呢。你妈兄弟姐妹9个,包括你妈只活下来四个。”
俞敏洋哑然失笑,“没错,是我想多了。小越,你怎么突然回国了,准备呆多久?” 简越说:“想回来看看,就回来了。我准备呆到八月底,然后继续去美国读书。阿雪和阿吉呢?” 俞敏洋说:“参加夏令营了,要到20号才回来,如果你八月底走,肯定能看到他们。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简越笑道:“一般先天一半后天,不过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能长这么高。吃饭吧,我饿了。” 俞敏洋连连点头,“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喝什么酒?” 简越说:“啤酒吧,夏天喝啤酒比较好……” 两人说话间,祁可玉已经将菜上齐了。家常小菜,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简越小时候一直吃母亲做的菜,身体记忆仍在,没有任何不习惯。祁可玉也来了兴致,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上。 三人边吃边聊,酒到正酣之时,简越问:“这幢房子是不是重建过?” 俞敏洋摇头,“没,不过不是一次建成的,我87年做的时候担心落后,只做了客厅、主卧和厨房。96年赚到了一些钱,便将边上都做起来了,包括车库,还将客厅重新装修了一遍。其实——88年的时候——你干嘛?” 祁可玉说:“老掉牙的故事有什么好讲的,你一喝酒就乱说话。” 俞敏洋正色道:“小越长大了,有些话可以跟他说了,不然他心里会一直不舒服。他很聪明,你糊弄不了他。” 祁可玉默然,俞敏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缓缓继续:“你妈的真实性格估计你现在知道一些,也能体会到。84年我犹豫,除了父母的反对,还跟她的性格和经历有关。她81年8月来的澄溪,我81年9月见到她时,觉得很奇怪,一个漂亮女孩跑到小镇的理发店做事,莫非不是什么正当职业?她略有些泼辣的性格和荤素不忌的说话方式更加深了我的怀疑,不过我当时很单纯,刻意往好的方面想。81年我已有收入,加上家境不错,经常有事没事往理发店跑,就这样我们熟悉了。” “熟悉之后,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虽然她有些方面很马虎,老家又在山区。我是个很传统的人,虽然喜欢漂亮女人,但有些方面不会妥协。自从动了心思,我就开始调查她的经历,发现她经常往越明跑,可她在越明没有亲戚。我联想起她在上海呆过,认定她在上海认识了什么人,这个人老家在越明。她一直不找男朋友,跟这个人有关。此外,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往上海跑。我根据她的性格和爱好判断,她做第三者的可能性很小,这个人十有八九没有结婚……” 简越很纳闷:“您怎么不说了?” 俞敏洋说:“我的脚好痛啊,早知道应该穿运动鞋。” 简越绝倒,没想到敏洋同志还有如此风趣的一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盯着母亲:“妈,您跟老简到底是什么关系?” 祁可玉忸怩道:“长辈的隐私,你不需要知道。” 简越严肃道:“这个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隐私了,你有必要跟我说说,不然我以后不好做事。还有,跟老韦相关的也最好跟我说说。” 祁可玉叹道:“没想到你会调查这些东西,算了,你敏洋爸爸也想知道,我今天就坦白吧。80年,你舅舅生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81年春节前,你外婆带着我去飞霞岛礼佛祈福,途经越明县。过庙不拜,开罪于佛,越明县的灵伽寺也是大寺,不能不去。在灵伽寺,我碰到了你伯父,就此认识了。开年后,我跟着师父去沪上学习美发,又意外地见到了你伯父。我们都认为是缘分,——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调查的结果都是我6月去的沪上?” 简越想了想,“我初步判断,您没有入名单,是因为年纪太小,第一批名额不够,6月才正式递补的。” “没错!”祁可玉说:“当时美发热门,我嘴巴甜,很得师父喜欢,他于是把我带着,半打杂半学习。我年纪小,玩心很大,空闲的时候跟着你伯父到处玩。他很会打关系,认识的人多,我跟他相处了半年,仍没有发现他是大学生。唉,不兜圈子了,我跟他处过五个月的对象。他是我的初恋,我十有八九也是他的初恋。” 简越心里一咯噔,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