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家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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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林根是土生土长的越明人,老家在越明县城边上的沙河村。在县城工作时,他常回老家,与亲朋走动频繁。搬到平寺后,因为交通不便,穷乡僻壤的民警油水很少,双方的关系淡了许多。范立宇瘫痪后,范林根到处借钱,不少亲朋对其敬而远之。 姜雨娥是50年代逃荒到越明的外地人,到平寺的时候只有7岁,在平寺长大和成家,不大会说家乡话。84年姜父因病过世后,原本联系不多的亲戚们断掉了与她的联系。家里穷,又有两个孩子要养,其中一个还瘫痪,姜雨娥虽然想捡起来,但有心无力,85年之后从没回过老家。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92年4月立宇酒店成立后,冷清的范家慢慢热闹了,范林根的老关系陆续与范家恢复了往来。94年5月立宇集团成立后,姜雨娥的亲戚开始上门了,有些人甚至不顾路途遥远过来给她拜年。 因为历史,范立宇不大喜欢父亲这边的亲戚。继母这边,虽然他跟姜雨娥感情很好,但有弟弟范立兴在,无需凑热闹。他真正关心的是亲生母亲骆海娜的亲戚,奈何越明骆家历代人丁都不旺,要么战死,要么被枪毙,要么病死,要么不知所踪。有人嫌亲戚烦,有人想找一个亲戚而不可得。范立宇绞尽脑汁,花了一百多万调查,最后发现骆晓韵的父亲骆志权跟外公骆建安有些关系——骆志权的父亲从母姓,奶奶是骆建安的远房堂姐。 范立宇想认亲,骆志权没兴趣,两家在骆建安活着的时候就过了五代。如果是别人,范立宇还可以花钱买点心理安慰,但骆志权这里不行——他是受人尊敬的高级工程师,收入不菲,女儿女婿小有资产,无需攀龙附凤。范立宇锲而不舍,只要有空就过去拜访。骆志权烦不胜烦,多次报警,由于中国法律暂时没有禁止令,双方一直在拉锯战中。 尤海成不喜欢卖关子,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总结:“范立宇的目的很纯洁,但我老丈人不喜欢他。阿韵又有顾忌,不想与范家牵扯过深,所以双方现在僵持着。其实我也不大喜欢范立宇,总觉得心机太深。嘿,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虽聪明,但老婆女儿更聪明。” 舱内笑成一片,估计范立宇玩一见钟情的时候从未想过苗若嫣会这么难缠,当然更不会料到女儿范婧媛性格和智商这么像苗若嫣。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家伙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范筱媛也像苗若嫣。现在家里是三比一,家主大人经常被挤得无处可逃,成为圈子里的笑谈。 尤海成待笑声稍息,正色道:“小越,以后该怎么与范立宇相处,你必须给我个准信。” 简越诧异道:“什么准信?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无需顾忌我的看法,生活中没有绝对的对错。” 尤海成沉吟片刻,“行,我知道了。现在谈正事——范立宇说,立宇集团的业绩增长缓慢,面临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这次你和你伯父分家,阳辉系全面进入农业、住宿、餐饮和物流领域,与立宇集团形成直接竞争关系,立宇控股的股价上周大跌,老股东纷纷减持,先前建立的关系圈岌岌可危。” 简越笑笑道:“范立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以他的能力,应该不难看出谨辉集团和明铎集团迟早会成为立宇集团的直接竞争对手,不可能没有准备。你跟他说,自己处理,我是一个不管事的小股东。” “明白!”尤海成说:“我们现在谈谈齐悦食品——贝胖子离职带走了一批人,在平寺成立了卫强食品,紧挨着华灿食品。我们怀疑,卫强食品和华灿食品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简越愠道:“什么怀疑,本来就是!你们居然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太让我失望了!老简在食品上玩的招数和电器一样,都是在让我孵小鸡。国内电器食品行业缺乏国际品牌的开发和运营经验,而我刚好能接触到这些先进的玩意。我偷国际大厂的经验,他们偷我的经验,还让我独自承担后果,佩服佩服!” 听众面面相觑,雷浩平咳嗽一声,“小越,我觉得你对你伯父和你爸的成见太深了。” 简越淡淡地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如果这么长的时间都无法检验出我在他们哥俩心目中的真实分量,那我就是猪。也许老简做这么多小动作只是想保护我,但很明显掺杂了私货,意图将我绑架到他的战车上。他很喜欢用一些驾驭不了的棋子,藤修贤如此,我如此,认为能达到目的即可,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有副作用。” 雷浩平欲言又止,余维家接上:“我跟雷哥的看法类似,总觉得你在亲情处理上太偏激了。” “偏激?”简越怒极反笑,“行,我今天把家底拿出来晒晒。我在亲情圈的地位取决于四个人——简东阳、简东明、祁可玉、袁枫婷,和三个家庭的变化。简东阳和简东明是感情深厚的亲兄弟,简东阳和袁枫婷是关系良好的夫妻,祁可玉结婚前是简东阳的半个红颜知己,简东明和祁可玉是一对冤家。简东阳早期对我态度难以琢磨,是因为他一直在犹豫中,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能将副作用降到最低。90年7月底,简东阳和袁枫婷想办法逼走了祁可玉,解开了家里的一团乱麻,但没有做该做的亲子鉴定,虽然当时技术已经成熟了。90年不做,91年简平铎、简宁青、简宁海出生后也不做,92年不做,偏偏93年做,还故意含糊其辞,让穆院士背了黑锅。” “还有呢?”余维家小心翼翼地问。 简越说:“从亲子鉴定的时间安排上不难看出简东阳的部分真实原则和习惯,他首先照顾弟弟的情绪,让弟弟完全正常下来,而不是我。91年的时候我已表现出明显的早熟,但他以技术不成熟为借口一直拖着不做亲子鉴定。他是受过高等教育见多识广的大学生,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会影响我的身心健康。他知道,但仍做出这样的选择,说明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不高,属于可以牺牲的一类。92年,我软禁简东明三个月。要说简东阳不知道弟弟关在哪,那绝对是撒谎,当时平寺到处都是他的人,但他故意装糊涂,借一个不会触犯法律的孩子的手改变不成器的弟弟的意图明显。93年,我有钱了,不该出生的人成了兄弟俩争抢的香饽饽,都想做我爹。至于简东阳是演戏,还是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十有八九兼而有之。他没想到的是,我会请冷泉港实验室做结案报告,将他的把戏彻底拆穿。” “后来呢?”雷浩平问。 简越说:“简宁青和简宁海慢慢长大了,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简宁英也非常聪明,姐弟三人足以继承家业。对简东阳来说,我的利用价值不多了,因此他的真实原则彻底暴露出来——以弟弟简东明对我的态度为准,进可攻退可守;而对简东明来说,我只是一个骗婚的产物和让他受了六年煎熬的恶魔,真正的爱情结晶是简平铎和简平秀。你们现在对他的性格应该不陌生——他不是那种喜欢反省的人,在他的心目中,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从我手里拿点钱花是对他的补偿,毫无心理负担。相比之下,我妈虽然也有小九九,但要善良得多。现在都明白了吧?” 听众都点头,尤海成赶忙回归正题:“贝胖子离职前,和常务副总杜崇礼做了交接。杜崇礼说,齐悦食品的外销问题不大,内销有些小麻烦,不过问题也不大。” “数据!”简越面无表情:“不要跟我说什么问题不大,具体怎样?” 尤海成看了雷浩平一眼,后者说:“分家后,齐悦食品的离职率表面上不高,只有2%,但过去一年业务部、市场部和技术部走了不少得力干将,基本可以确定去了华灿食品。我们商量之后认为,简总十有八九猜到了你会在今年和他彻底分家,提前布局。” 简越眯了一下眼睛,“继续。” 雷浩平说:“我看了齐悦食品的财务报表,今年1到6月,齐悦食品的总营收约38亿人民币,毛利率约15%,但净利很低,只有5%。我们怀疑,贝胖子是在拿齐悦食品的钱打阳辉系的关系,国内经销商大多数时候只认人不认公司。我想来想去,都不知道简总一帮人哪来的底气,就算他们跟军方关系好,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简越似笑非笑:“在座的人中,就你与国内官场接触最深,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雷哥,你是狼,不要在我面前装羊,玩心眼你不是我的对手,我的情报量超过你的十倍。” 雷浩平沉默片刻,“那你说说简总的靠山是谁?” 简越大笑道:“莫非你以为我在诈唬,我现在需要诈唬?笑话!老简通过你的老主子搭上了当今的一号,当然底气十足。下任一号根本不是现任一号的对手,可以预见现任一号在国内的影响力将持续很久,估计一直到过世。” 听众都目瞪口呆,包括雷浩平。简越继续:“我说老简会钻营你们都不以为然,跟他相比,你们是纯洁的小绵羊。不过我不怕,我年轻,有的是时间,等得起,任何政治巨头在我眼里都是时间的过客。我不是玩不转政治,而是不想趟浑水。” 雷浩平咽了一口吐沫,苦笑道:“我的眼界太低了,希望你原谅我的小动作,我保证下不为例。” 简越不置可否,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笑道:“我小时候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我自认是天之骄子,没想到在别人的眼中属于既没有魅力又没有魄力的那种人,老简比我强多了。” 这句话很诛心,没人接口,舱内的气氛很沉闷。过了一阵,沈玉奎打破沉寂:“小越,需要再调人去齐悦食品吗?” 简越摇摇头,“不用,杜崇礼管理能力足够,财务方面施风雷已接手,递补的常务副总岑岳庭、人事总监郎建江和业务总监梅中翰都经验丰富,技术方面舒世奇和鲁元海看得住。就算他们全部走光了,我一个星期内就能将岗位补齐,小小的一个齐悦食品难不倒我。” 沈玉奎若有所思,“你很早就在准备,对不?” 简越笑道:“如果我连自己的小金库都看不住,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我一直拖着,主要是想看看老简怎么玩,有多少人在耍手腕。唉,中国人口基数虽大,但聪明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你说他们什么主意不好打,非要打我小金库的主意,莫非欺负我年幼?” 沈玉奎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请不要阴阳怪气的,现在是开会,开会要有个开会的样子。” 简越哑然失笑,“行,我在瑞典和老简谈完分家事务后,第一个念头是彻底抛掉美洲事业群……” “为什么想要踢掉我们?”余维家忍不住了。 简越说:“美洲事业群复杂,狄保权是老简的卧底,重组成本过高,我不想浪费力气,欧洲事业群的美洲网络足以替代美洲事业群的职能。换句话说,你们左摇右摆的立场弄得我很烦。我给你们的报酬对得起你们的付出,不算过河拆桥。”
余维家蹙眉道:“至少我的立场很坚定,大事上从没让你失望过。” 简越正色道:“所以我给你在避风港弄了一个位置,即便你出了大事,也有足够的退路。我做事一向有原则,不会拿忠心耿耿的下属当炮灰使。问题是,你管不住你老婆,大螃蟹又跟老简牵扯甚深。” 余维家说:“这个你就想错了,我出来之前,大螃蟹说,庞家80年代帮过简总的大忙,不欠他什么,只认你。我这边,能理解你的顾虑,我会处理好柯家引起的麻烦。” “很好!”简越说:“我本打算将持有的伽云集团股份全部卖给管理层,如果你有兴趣,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余维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知道自己的水平,不想独立,愿意继续做你的专属理财师。平寺的老人中,就我过得最快活,说明当初的选择没错,三心两意是在找罪受。” 简越嗤笑一声,“你快活?你要是快活就不会双鬓生白发了,你今年才33。” 余维家挠挠脑袋,嬉笑道:“我必须跟你说实话,这跟工作辛苦和体质都没关系,而是因为赵明印那个鸟人。他经常嘲笑我学历低,我很不服气,不就是个斯坦福吗,我也能读出来。不争馒头争口气,我卯足力气,头悬梁锥刺股,可是斯坦福的博士真的很难拿,我又过了学习的黄金年龄,于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导师实在看不下去了,提前放我过关。嘿,以后可以炫一把了,果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简越哭笑不得,想了想,“伽云集团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 余维家很肯定地说:“比你从报告中看到的要稳定,我知道你真正信得过的人很少,所以做了一些手脚。伽云集团现有员工近7500人,年营收约22亿美元,三大核心子公司都在受控状态,全部做正当生意。你将伽云投资的资金抽走后,集团的业务拓展受到了一些影响。——要将狄保权扔到海里喂鱼吗?” 简越扑哧一笑,没想到神经维风采依旧,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思维跳跃性仍这么大。 余维家自顾自地继续:“其实我们五年前就发现狄保权不对,警告了一番。简总拿到的大部分都是假情报,我们已在美国扎根,他再厉害也管不到我们。我个人判断,简总发现了这一情况,很沮丧,所以放烟幕弹,故意干扰你的判断。伽云集团和W组的事到美国以后再谈,先让雷哥和海成说。” 简越很无语,调转目光,“行了,你们装沮丧的时间很久了,继续吧。” 雷浩平苦笑道:“我没有装,确实很沮丧。我总觉得自己聪明,却很少想过别人也不笨,难怪会混到如此地步,在每个圈子里都进不了核心圈。行,我不感慨了。如你所想,伊莫电子电气研究院被阳辉系渗透得差不多了,我能带到澄溪的只有47个人,主力工程师寥寥。阳辉系给的补偿是16亿人民币,扣掉我们94年付给他们的5亿,只有11亿,算上通货膨胀率和机会成本,我的投资再次大败亏输。” 简越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的决定,你在齐悦电器的股份照旧。” 雷浩平大喜,连声道谢。简越摆摆手,“不用客气,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通捷物流呢?” 雷浩平说:“高胜找戚超维谈过,戚超维决定留下,不过明铎集团已提出退股。我觉得你对你爸的判断没错,他跟简总更亲。后面该怎么办?” 简越沉思一阵,缓缓道:“将通捷物流总部搬到澄溪金桐镇;与上汽交涉,让明月科技改名;齐悦电器也建到金桐镇,那边现在已成规模。金桐镇靠近公路的工业用地有多少买多少,尽量连成片。” 雷浩平和尤海成对视一眼,后者说:“上汽已经改了,不仅改了,还将明月科技所在地块卖给了澄溪一家房地产公司,员工和设备都搬去了沪上。在县级市开研发公司很累,如果不是政治考虑,他们97年就想将明月科技搬走了。” 简越哦了一声,笑道:“既然他们如此识趣,那双方算扯平了,免得打官司。——我们在国内的家底现在到底有多少?” 雷浩平说:“立宇集团本质上是投资项目,而且只有你有股份,可以忽略。群辉电气你放弃了,忽略。伊莫投资在一线城市持有的房产约52000平米,包括总部所在的三层楼,价值约3亿人民币。齐悦食品所在的金桐镇,我们持有约2000亩的工商业用地,不过金桐比较落后,这些地皮不值钱。初略算算,净资产在45亿人民币左右,总雇员近24000。恭喜恭喜,你是中国最有钱的未成年人,而且是白手起家,前无古人。不对,这些都是我、海成和浩轩的钱,胡润就是这么说的。海成还是杰出的青年企业家,澄溪政协委员。” 余维家立刻接上:“伽云集团的钱都是我、方芸帆和赵明印的,我们是斯坦福的杰出毕业生。” 大家都笑,简越严肃道:“你们都很出色,当之无愧。只要努力,迟早会成为真正的富豪,我现在跟你们交代一下SCI的底。” 难得小老板愿意分享亲自掌控的产业的秘密,听众都竖起耳朵,孰料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懵了:“SCI现在的净资产不足两亿美元,可动用的资金只有9900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