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家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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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看似风景好,但湿度大,不宜长居。波别罗沃市规划时,靠海的地块除小部分用于建造旅游和休闲设施,其他都划为港口和工业用地。新移民清一色地住在102公路以南,其中最大的居住区是戈斯滕镇,常住人口近五万。 城市规划是技术含量很高的活,不能由着性子来。沃林系在确定建设波别罗沃市之后,没有玩民族主义情绪,直接向UDS求援。UDS全程参与了波别罗沃市的规划和建筑设计,因此这座城市带有nongnong的德国味,准确地说,是新波美拉尼亚味,E28高速公路什切青-格但斯克段两侧的新兴城市都采用这种规划风格。 戈斯滕是叶林斯基妻子安妮塔-莫迪卡的祖籍地,不过莫迪卡家族一战前便四分五裂,祖宅毁于战火后,剩余的家族成员都搬到了其他的地方。安妮塔生于华沙,在华沙长大,现在姓叶林斯卡,没兴趣重建莫迪卡家族,因此叶林斯基做主,在靠近森林的卡维萨街买了一幢别墅安家。 这辆L50没有做过特殊改装,车里不适合谈机密,两位乘客一路闲聊。波别罗沃车不多,路况非常好,不久便到了。简越从后座钻出来,伸了个懒腰,接着目瞪口呆——叶林斯基没换地方,但别墅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外面装修得像宫殿一般。加上占地面积大,更增添了气势。外面如此,里面不可能差。 沃林集团独立后,为方便与明月系其他成员相处,管理层没有对全球薪资体系进行根本性变更,仅调整了本土福利制度,以增强凝聚力。沃林系有政治诉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叶林斯基虽贵为沃林轻工总裁,但从没拿过分红,年纯收入不足50万兹罗提。他圈子大,应酬多,又要以身作则,安妮塔是老师,收入不高,哪来的钱? “你不要想错了,我是受害者。”叶林斯基说。 简越一呆,“怎么说?” 叶林斯基无奈道:“WZP的高档建材销量一般,总裁库瑞姆三天两头过来找我,让我支持一下。阿特拉斯建材集团董事长****查克是我的朋友,也希望我支持。我左右为难,便说我喜欢简约风格,暂时不想装修。5月初,我去柬埔寨出差,安回华沙看父母,家里没人。库瑞姆带着手下强行闯入,开始装修。他们动作很快,我听到消息时,家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只好让他们继续。WZP董事长萨斯因你知道的,我学长,我们认识近二十年,共事七年,熟得不能再熟。如果不是他指使,库瑞姆没这么大的胆子。” 简越忍俊不禁,没想到熟还有这样的副作用。叶林斯基不想继续,招呼三位访客往里走。别墅内部的装修与外表相符,沉稳大气,富丽堂皇,只是少了点温馨,更像办公场所而不是家。从这点上来说,波莫瑞建设在建筑装潢领域的设计能力尚有欠缺,也许跟他们习惯了做交通基础设施和办公楼有关。 “这是我妻子安妮塔-叶林斯卡,你见过一面。这是我女儿耶琳娜,儿子诺曼,小女儿安娜。”叶林斯基挨个介绍家人。 双方一阵寒暄,女主人告辞去厨房忙活,耶琳娜紧跟母亲,诺曼和安娜留下,问东问西。简越笑眯眯地回应,不长时间就跟两个小毛头混熟了。克瓦希涅夫斯基和叶林斯基不时插几句,客厅的气氛很热烈,笑声阵阵。唯一的局外人是魏荣霖,一脸的茫然。所幸叶林斯基意识到了,改用英语,孰料魏荣霖的英语水平也一般,只好放弃。 “你要是做间谍,肯定是一个很烂的间谍。”简越说。 魏荣霖苦笑,刚好菜上来了,借坡下驴。女主人筹备了很久,虽然味道仍有些怪,但访客能适应,餐桌上的气氛非常轻松。觥筹交错间,简越发现自己有些郁闷的心情在逐步消散,顺势多喝了两杯,直到脑袋发晕才停下。 餐后小憩,女主人给中国客人奉上绿茶,给德国客人泡了一杯花茶,考虑周到。有此贤内助,难怪叶林斯基能过得轻松。如果家里经常起火,再能干再能忍的男人也无法始终保持良好的心态。 “你今天心情不错。”叶林斯基说:“我叫了一些人过来,待会就到,希望你心情更加好。” 简越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季拉斯基博士、索尔斯基博士、威派奇先生和洛塞克先生,就四个人。” 叶林斯基诧异道:“你为什么认为马尔钦不会过来?” 简越反问:“他为什么要过来?” 叶林斯基似笑非笑:“普林斯帮你找来了马尔钦,然后马尔钦取代了他的位置,马尔钦帮你找来了我,然后我取代了他的位置。” 简越摇摇头,“我和马尔钦是同类,当我制定计划时,命中注定会碰到他。普林斯只是运气好,再说他没有白忙,我给的回报对得起他的付出。至于你——不是马尔钦找到了你,而是你找到了我。你能获得今天的地位都是因为你的眼光、能力和关系圈,不是我的赐予。如果没有你和帕维尔,我的柬埔寨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你也没有取代马尔钦的位置,你们分工不同,爱好各异,马尔钦不擅长技术,也没兴趣经营技术型企业。——这里说话安全不?” 叶林斯基傲然道:“沃林科技虽没有扎赫扎实,但沃林系的专业人士远比MUZE多,如果我的家都被窃听,那沃林系根本走不到现在。我建议我们还是去会议室谈,这样比较正式些。” 简越懒得嘲讽,交代几句,跟着叶林斯基出了门,直奔森林中的沃林安保研发中心。到的时候,很惊讶地发现沃林斯基真在,而且副手弗拉基米尔-巴拉洛夫也过来了。至于先前提到的四人,一个不落。 “哈喽,好久不见!”沃林斯基抬手打了个招呼,用的是中国式英语,周围的人个个神色古怪。 简越哑然失笑,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的底细,肯定会认为是个纨绔子弟——发型时尚,英俊帅气,一身的名牌,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举止轻佻。两年不见,这家伙伪装的功夫更深了。 “你怎么不说话?”沃林斯基神态一变,瞬间转换成商场精英。 简越没好气地说:“你像变色龙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沃林斯基立刻反驳:“我只有两种状态,你至少有四种,你才是变色龙。” 简越哼了一声,“两种?至少有三种——财迷、伪君子、纨绔子弟。你身家7000万马克的时候,只肯给母校捐50万兹罗提;你明明不在乎波兰,却装作与祖国共进退,Marwopo这个名字只能糊弄得了不知情的人;你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是真正的Playboy,但你装作与你老婆恩爱无比。” 沃林斯基面不改色:“华沙大学94年的经费不足,50万兹罗提不少了。我跟尤兰达感情很深,不是装的,结婚之前她就知道我的毛病,不介意。至于Marwopo,我就不信你知道它的真正来历。” 简越嘿嘿一笑,“Mar——你远房舅舅马克沃特创办的马克沃特公司,wo——沃林贸易,po——波利瓦诺夫,你奶奶的亲生父亲,虽然年代久远,但我还是能查出来。马尔钦,你94年不是我的对手,96年不是,97年不是,99年以后仍不是。Lunet是一个复合网络,有三层,马沃波组建的Lunet是第二层,尚没有接触到我真正的秘密。我97年之后从没有缺过人,前后共组建了30个组,每个都是独立的。你不是M组真正的组长,我才是。” 听众都色变,叶林斯基问:“这么多机构你管得过来不?” 简越笑笑道:“我从没有管过,第三层明网2000年底成型后,一直在自动运转。它真正的威力连我这个设计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你们。” 冷场了一阵,叶林斯基问:“马尔钦,你真的对波兰无所谓吗?” 沃林斯基叹道:“他一句话就把你们打败了!我怎么可能对波兰无所谓,我的父系先祖是波兰族!对混血儿来说,过多地牵扯到血缘民族的争斗中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我的身份已注定了我不能玩太多的政治,否则没有好结果。直接摊牌吧,你们面对的不是普通天才,而是一个小恶魔。” 老师模样的威派奇从包里掏出一本大部头,放到会议桌上。简越有些疑惑地翻开,草草浏览了一遍,吓了一跳,知道为什么会乱套了——沃林系的真实规模竟然远超MUZE,下属大小企业近万。波兰前100强的本土企业,八成是它的成员,沃林集团、马沃波、巴特克萨、波莫瑞建设、波瑞尼亚矿业、PKN奥伦等世界500强企业更是一个不落。如果加上事实上的500强企业沃林汽车和沃林银行,有8家。资料很详细,负责人加入时间、介绍人、安全等级、成员企业的关键主管等等,事无巨细。如果不是外资占波兰经济的比重过大,沃林系根本不用等到05年大选就能将重组后的波兰社民党推上台。这个团体代表着波兰最广泛的民意,难怪华沙安静了。 沃林斯基愠道:“你不用装模作样,以你的能力,肯定知道这份名单。” 简越苦笑道:“我真的从没想过你们能发展这么快,如果你们真当我是一家人,麻烦从头讲起。” 沃林斯基望向叶林斯基,后者说:“行,是这样的——95年5月,马尔钦在华沙大学碰到了普林斯,很快知道他是云越集团的人,准备在沃林岛投资。我是电器工程师,拆解过云越电器出口的水冷空调,很佩服设计者。云越集团虽变成了公有制企业,但群辉电气没有,如果能跟设计者拉上关系,至少以后小家电方面不用担心。” 沃林斯基接上:“我跟米哈尔想的不同,中国是一个庞大的市场,立宇集团是中国的明星企业,如果能与它建立合作关系,以后做中国生意就轻松了。95年底,优立得开业,我首次见到了你,想法立刻改了,决定赌一把,反正赌输了大不了回到原点。我对同类很敏感,知道你跟我一样,不会做没好处的事。” 威派奇继续:“波兰更改政体后失业率很高,外汇储备不足,92年我开了叫一家叫PWI的劳务公司,组织波兰人出国务工赚钱,主要目的地是发达国家。沃林集团成立后,米哈尔邀请我加入,你的目的难以琢磨,我非常担心他们被你骗了,决定平行运作,跟着你的脚步走。这些年PWI及关联企业前前后后给沃林系带回了400多亿美元,最高峰是99年,我们拥有近80万外派劳工。现在仍有30万人在外面,主要在服务业工作。有一个组织也带了大量的钱回波兰,你猜猜是谁?” 简越摇头,“我猜不出来,请直说。” 威派奇说:“肖斯组!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培养那么多有文化的流氓,但他们帮了我们的大忙。全世界的波兰裔大约有6000万,其中2200万住在波兰之外。肖斯组五年给沃林系筹了200多亿美元,我们不知道哪些钱是干净的,哪些是黑钱,不过海外的波兰裔没有明显的抱怨,沃林网的压力也没有明显变大。”
简越晕乎乎的,计划竟然完全走样了。威派奇缓缓继续:“沃林系的基础虽是团结工会打下的,但我们能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主因是你。这些年波兰的国力显著增强,社会秩序大幅好转,失业率欧洲最低。波兰是你来欧洲最大的受益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就是上帝派给波兰人的天使。我们不是民族主义情绪变强了,而是宗教情绪变强了,连我这样坚定的无神论者都有些动摇了。” 简越揉揉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沃林系现在有多少人?” 威派奇说:“500万出头,只有团结工会鼎盛时期的一半,但我们的战斗力远高,而且很均衡。我们现在的对手不是国内势力,而是海外势力,主要是美国和俄罗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已完成了原始积累,正在逐步释放这些年创造的财富,增强内需,降低外贸依存度。” 简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了想,“那你们今天开这个会是什么意思呢?” 索尔斯基说:“我跟米特费尔德博士商量过,既然MMI肯分割汽车事业部,沃林重工也可以,我们决定向UBK转让西格尔集团34%的股份和51%的投票权,以后加尔茨集团和西格尔集团都由UBK控股。至于原因——我们很担心你丢掉沃林汽车,与我们划清界限。” 简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会丢掉沃林汽车?” “完全有可能!”听众异口同声。洛塞克说:“你是MUZE和沃林系真正的奠基者,两个大团体的联系纽带。加尔茨集团和西格尔集团本质上都是沃林汽车的成员企业,沃林汽车是MUZE和沃林系交集最多的企业,也是你唯一亲自掌控的企业。你的控制欲不强,更享受过程而不是结果。你觉得MUZE太复杂,就丢掉不要了。沃林系更复杂,规模更大,如果你觉得跟我们相处很累,十有八九也会丢掉。汽车是夕阳产业,竞争激烈,平均利润率不高。对MUZE和沃林系来说,沃林汽车是高投入低产出的劣质资产,即使再发展十年,也没有优立得和沃林轻工现在赚得多。对你来说,沃林汽车是一个大玩具和影响威信的危险负担,如果我们再制造障碍,你很有可能会丢掉。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变了——你长大了,性格跟小时候有些不同。” 简越自嘲地笑笑,随着年龄的增长,重生后的戾气在逐步减弱,真的有这种可能。钱多到一定程度就没有意义了,后路留到一定程度也没有意义了。如果不再往上发展,就不需要掌控任何势力。沃林汽车本质上就是他的一个大玩具,至少现在是。 沃林斯基咳嗽一声,“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现在我们谈谈榈利涯。” 简越回过神来,哑然失笑,“榈利涯你别想了,这个集团的主力来自于优立得物流和优立得贸易。MUZE正在面临反垄断调查,柏林希望MUZE主动拆分优立得。我来之前,海林格跟我说,MUZE管理层已商定,贸易和物流部分并入榈利涯,以后没有优立得贸易和优立得物流,只有榈利涯;优立得农业从优立得分出,更名为Epochelle-AG,为保证绝对控股权,优立得食品并入伊珀赫勒。” 沃林斯基不屑地说:“吕贝克想做第五大粮商,野心不小,先打败巴特克萨再说。——我说的不是榈利涯,而是LAP矿业。” 简越笑道:“普茨卡投资在LAP矿业有股份,如果你能说服维斯切克让一部分出来,我不介意。” 沃林斯基登时泄气,“好吧,都怪我没眼光。要是早知道铁矿石需求量这么大,我就应该要LAP矿业的股份,而不是马沃波。” 听众都笑,叶林斯基说:“你不要太贪心了,马沃波投资已经拿了不少矿业公司的股份了。” 沃林斯基不吭声,叶林斯基望向季拉斯基,后者说:“沃林科技决定拆分下属的研发机构,以后以高科技产业为主。” 简越吃了一惊,盯着一副精英范的家伙上下打量,“为什么?” 季拉斯基说:“沃林系结束战时状态,沃林科技没有任何理由维持庞大的编制;也无法维持,没有成员企业的支持,我们养不起这么多高薪水的研发工程师。” 简越沉吟片刻,“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用问我的意思,我不想管,也管不了。还有事吗?” 大家都摇头,简越一拍巴掌,“会议到此结束,马尔钦,我们走!” 沃林斯基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巴拉洛夫紧跟。三人挥手告别,迅速离去,留下会议室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季拉斯基哀声道:“到底谁跟谁是一家人?我越来越糊涂了!” 叶林斯基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过马尔钦是他的朋友加下属加合作伙伴加竞争对手。” 季拉斯基愣了愣,“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关系?” 听众齐声大笑,洛塞克说:“因为他们都是财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