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孩子
饭菜一一上来了，唐亦东看了下菜色。 对这次来苏家一行，心里的疑惑越滚越大。 他本来是肯定的以为是苏老爷子要为苏笠的事说话，菜色隆重一点也不算什么。 此时的菜色虽然不算特别隆重，但是都是特色菜，本地的。 这是做地主之宜，是做东道，以自家长辈的身份。如果为苏笠说话，没必要这么用心。 还有就是老爷子介绍自己孙女的口气，和此时由着这位二夫人对他的问话，苏老爷子都没什么表示。 “亦东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看你这么人才出众，定是做的工作很重要吧”。 “看到你真是让人羡慕你的父母啊，我们家筠筠真是让我头疼，虽然学历也过的去，如果能以后像亦东这样出众那就更好了”。 白云梦只是看着餐桌上太沉默了，她自觉自己的年龄也是可以做客人的长辈的年龄，问些家常话，来轻松下桌上的气氛，也不足为怪。 老爷子夹着菜，对自己的小儿媳这次即使是表现的有些不当，但是也不为过，心里有点安慰。 毕竟筠筠也是她女儿，她问这些话，虽然没什么意义，也是她可以应该问的，说这些没关系。 不过这贬低自己孙女的话，让老爷子有点不高兴。 在他看，是她让人头疼才对！ 苏筠被自己mama这么说，都习惯了，她知道自己mama没别的意思，就和那些应该谦虚的mama是一样的。 给爷爷夹了个麻婆豆腐，这是巷子里婆婆的豆腐，她酿的最好，自己要离开这里了，虽然是第二次离开，她还是去看了那婆婆。 以前没觉得，这次觉得这婆婆也许是有些不一样的能力吧。 她拉着自己的手，有些哽咽：“细囡，婆婆终于放心了，以后丫头肯定会幸福的”。 “阿婆，豆腐的卤子晚了就不要做了，身体要紧”。 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阿婆，这么说话，苏筠也有点难受。 “省的，省的，赶紧家去吧，豆腐别让等急了”。 “给亦东夹菜”。 爷爷这么交代了句。 苏筠就夹了一筷子放进他的碗里，唐亦东正在回着白云梦的话：“在军中任职，你太谦虚了，我看她挺好的”。 对着这对苏家的祖孙俩心里的奇怪越来越大。 并且有一个自己觉得有点不可能的猜测。 小丫头也许是有可能。 但是老爷子应该不会做这样冒失的事。 因为他们都清楚对方彼此的身份，绝不是说撮合就撮合在一块的。 即使是自己爷爷也不会给自己排这样的局。 因为知道不可能。 “谢谢”。 唐亦东道谢。 碗里的豆腐却是没有动。 不止是老爷子，就是苏柏景渐渐也看出了门道。 就说这年轻人对他们的称呼和态度上来看就知道。 礼貌却很冷淡。 然后苏柏景看到自己父亲吩咐女儿给他倒了一杯酒。 心里已经由刚才的很满意变为了不高兴。 因为这年轻人仍然是道谢，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太欺负人了！ 苏柏景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他的女儿又不是嫁不掉了！ 更何况是父亲的孙女，苏家的千金，苏柏景对于父亲的到来这么惊喜，大部分的心情还是因为自己的女儿。 他以为女儿以后会有个光明的前程。 却不是要让女儿在别的更优秀的家族里的佼佼者面前伏低做小的。 苏仪庭只是默默的吃菜，偶尔对于冷场的白云梦笑着接话。 看到苏柏景握紧了酒杯，大口的喝了。 心里却是有些诧异。 这位二爷，还是个疼女儿的？ “爷爷敬你一杯”。 苏老爷子举杯。 唐亦东站了起来，低了杯子：“不敢，先饮为敬”。 对着老爷子举了下酒杯，侧身。 终究是喝了。 苏老爷子也难得的喝了一盅。 苏筠知道爷爷的身体现在不好，拉了爷爷，担心：“爷爷”。 苏老爷子看着她温和道：“没事的，为孙女的酒，爷爷肯定是要喝的”。 苏筠想着还好紫竹草拿回来了，虽然没有镯子里的金色异能的点露好用，但是也是有效果的，回头给爷爷泡在茶里应该有用。 苏家祖孙的表情，唐亦东都看在眼里。 虽然心里确定了，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相信。 但看着苏老爷子瘦瞿的身体，还有拄着拐杖的那干枯的手掌。 还是拉住了酒杯笑道：“让爷爷敬我酒，本来就是亦东的错了，现在爷爷要是因为饮酒，造成身体不适，回京城里，我跟我爷爷也是没法交代，我爷爷说不定会拿鞭子抽我呢，爷爷别喝了”。 唐老虎会不会关心苏老爷子的身体，大家都知道当然不可能。 更不用说拿鞭子的话了。 只是这话，说明唐六少终究是给苏老爷子面子了。 苏仪庭暗暗吁出一口气。 只希望这场饭快点吃完。 跟老爷子这么多年，还真是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 关键还是这难吃是自己家找的。 菜撤了下去，苏老爷子留他喝茶。 唐亦东不动声色的看了下时间。 虽然知道今天要是想知道苏笠的事情不太可能了，更是对苏老爷子的异想天开有点不能理解。 但是饭都吃了，吃饭的时间都花完了，这喝茶的一点时间，还是有的。 苏筠泡了茶端过来，唐亦东喝了一口，有点诧异的看了眼苏筠。 她泡茶还不错。 苏老爷子喝了口茶，饶是他打破冷局的开场无数，这次的事情也有点无从说起。 放下了茶杯，直接说出了中心意思：“我这孙女，亦东你看着怎么样？” 这样的口吻…… 苏家历来端的清高，这丫头看着也是颇得老爷子宠爱，按说不应该是这样的轻易许出来。 唐亦东放下了茶杯，觉得苏老爷子今天真的有点被“下降头了”。 “苏小姐温婉文静，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唐亦东看向一直坐在苏老爷子身边没说话的苏筠，此时看到她抬眼和他对视。 他竟然一时无法理解里面的情绪。 唐亦东不知道这对祖孙卖什么关子，端起了茶喝，放下茶，就要准备告辞了。 “那我把筠筠许给你，你可愿意？” 不是唐亦东够淡定，这一口茶就得喷出来。 “苏老玩笑了”。 站起身来，看了下手表：“实在很抱歉，苏司长，我还有事，谢谢您的款待”。 苏老爷子叹口气：“筠筠，你跟他直接说吧”。 唐亦东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对待苏姚圣礼貌恭谦，这只是因为老爷子的身份和贡献，可不是因为他对老爷子就非得以晚辈的恭敬对待。 此时看到他老人家真的是放由小女孩对他纠缠，唐亦东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 看着苏筠走近。 他冷淡的说了句：“我和苏小姐没什么好说的，再见，苏老”。 苏筠站在了他的面前。 挡住了去路。 唐亦东微微皱眉垂眼看她。 “我怀了你的孩子”。 苏筠的声音依然细细的，但是那里面的过往柔情似是月光流水般缓缓。 唐亦东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因为她这几个字，而一时间变得极其精彩。 怀了他的孩子？ 他带上这一次见她，是第四次见面，说过的话，都能一只手数的过来。 一口含着愤怒的“胡说八道”四个字，就要沉怒出声。 可是她那句：我怀了你的孩子，就像是一弯绕着回忆的清溪，猛地冲向了他的大脑，令溪水里的波光流影像是电影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他清晰的看到那个陌生的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珍视，以及那一夜的缠绵悱恻，和在汽车里的激情放肆。 那种爱到心底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的陌生。 唐亦东想到一个自己不愿意想的联想。 这联想让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如果是那个人，自己这算不算用自己的身体给自己找麻烦。 “这是怎么回事？” 唐亦东的声音有点沉沉的怒意。 苏筠看着他，知道他想错了，他肯定以为是七夜。 所以他才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本来这种说辞，比未来说，更容易解释的了。 可是想到之前在枫树林的那次，他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七夜，如果现在不说清楚，恐怕以后他都不想听了。 即使“未来说”让人难以相信。 苏筠也不愿意他在心里再添一个解不开的结。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实话实说”。 爷爷一直不知道七夜的事情，现在的唐亦东，苏筠知道他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爷爷知道的。 因此对爷爷说了声：“爷爷，我出去跟他说”。 苏老爷子看着孙女面对那唐家小子冷脸还得去细柔解释的美美的小脸蛋，心里有点心疼，还是点点头。 “去吧”。 “跟亦东好好说”。 有什么办法。 事情变成了现在。 听孙女说，是之前那小子苦苦求婚，她为了那小子的安全，自己难受，也没有同意，还从未来回到了现在。 可是现在，却还是为了那小子，要去费劲费心的解释，人家还不一定相信。 他孙女又不欠那小子的！ 老爷子把优思都藏在了心底，想起回京后还要面对的事情，去找苏仪庭了。 九月中旬，暑气都散了，晚上八点多有点凉，院子里到处是凉凉的桂花香气。 苏筠缓缓的叙述，把之前一年间和他之间的点滴以最简明扼要又深入心底的感情平静的说出来。 包括其中七夜的穿插，和他对七夜的心结一起都说了出来。 初始唐亦东只是静静的听着，待听到她第一次说到七夜的时候，从屋里不甚明亮照出来的灯光，好像就不太能看清他黑沉的凤眸碎光了。 苏筠看到他靠在桂花树下，偏头点了根烟，树底下重重的黑暗似乎都把他给笼罩住了，让自己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看到一点火星在黑暗中微微发亮，间歇的又暗灭了。 这桂树从苏筠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了，树冠宽阔，结出的桂花金黄清香，苏筠以前会用这桂树结出的桂花做桂花红豆粥，或者是桂花糖糕来吃，可是现在忽然闻着这浓郁的桂花香，不知道是心情有点沉闷的原因，还是因为忽然就闻不了这桂花香了，说完就再也忍不住，蹲在一旁的栽的麻叶绣球冬青灌木边就干呕了了起来。 晚上吃的那点东西，喝的水全都吐了出来。 唐亦东刚才听着她的叙述，渐渐越来越沉的心情，猛然想起来，她是个孕妇，暗骂自己一声。 把烟按灭，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管多难以相信，唐亦东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包括他的爷爷，也不会这么了解他心底的对七夜事情的心结由来和他不愿意原谅自己的理由。 苏筠抬了抬细细的手腕，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屋里的灯光照在她小小的脸蛋上，唐亦东能看到她苍白的小脸上遍布着细细的坚韧。 他看的出来，这个女孩子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因为在她看来，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唐亦东想着她的叙说，大概能想到，如果自己未来是像他无缘无故的看到了那种对这女孩的深情，肯定是有过一阵相当头疼。 就如同现在这般。 “你是不是觉得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就由着我选择，如果不相信，你也只是尽力了？” 苏筠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唇，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有点奇异，那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你都知道？ 于是唐亦东的语气就更沉了两分：“就如同你叙述中，因为担心未来的那个人，所以才会选择什么都不说，然后对应验在自己身上的危险还感到了安慰？” 苏筠没说话，现在的唐亦东即使不是未来的他，但是他们是一个人，因此看待事情的方法是如此的如出一辙。 她和他就因为这件事，在那争执了不止一次。 因此苏筠就无可辩驳。 唐亦东闭了闭眼。 真不明白未来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既然是我的孩子”。 唐亦东看了一眼她的腹部，那里还很平坦，好吧，他终于知道那个混蛋是谁了。 “我不可能不管”。 他有孩子了。 唐亦东昂起了下颏，抬手抚着额头，有点能想象到不管是她叙述中的那个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真是。 相当的头疼。 “代我向老爷子告辞”。 唐亦东看了下时间，这次真的要快点把这里的任务结束。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出现这么匪夷所思的转折，老爷子那，还有的说。 大步的往外走，又忽然想起来一桩很重要的嘱咐。 回过头来，看着苏筠，语气很严肃：“这次不管是任何事情，你都不准再自己做主”。 她胡闹可以。 但是不能带着他的孩子一起胡闹。 即使是现在的自己给未来的自己负责。 看到苏筠没说话。 他又大步的走回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苏筠因为孕吐难受苍白的小脸蛋，有着细细隐藏的坚韧。 唐亦东昂头。 抚着额头。 再次为自己的眼光感到了不可思议。 反正他觉得，不管从哪一方面，他都不可能喜欢上这样不听话的小丫头。 “听到了？” 唐亦东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 沉沉的又问了一遍。 现在的这个人，可不是未来的那个会对着自己有很多容忍的。 好凶。 我又不是应声虫，什么都听你的，那是木偶好伐。再说了，你看，要是没有我这么聪明睿智，把所有的一切都扛下来了，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轻松了吧，可以像个普通人，普通情侣那样，相爱就在一起啊。 看着他沉沉盯着自己的凤眸，苏筠默默咽下了这一串的话。 “听到了”。 心不甘情不愿又畏惧强权的敷衍语气。 于是唐亦东就沉下了语气：“再说一遍”。 “我听到了，绝不再私自做主，一切会像您请示的”。 苏筠扬起个笑脸，苍白的小脸上带着示弱：“首长满意吗？” 唐亦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底窜出一股有意思的感觉。 就像是掌心里的一只总是想蹦跶的蚂蚱，然后还舞着那前爪子像自己展示她的“力量”。 唐亦东笑了。 拍了拍她的头：“乖”。 苏筠则是忽然觉得周围的夜风有点凉。 汗毛立起来了。 想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