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劫后余生
地下室四壁开始亮起道道符纹，像是扭曲蜿蜒的虫蛇向着冰室以及玻璃罐的方向汇聚。冰室拢袖站在罐前，光影晃动间他不甚在意地轻笑。 燕和铃这是头次亲眼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她有点受不住这刺激。叫喊着想返身回去。重璃一把抱住她的腿，直接将人扛到肩上。他并非见死不救，但对他最重要的是保证和铃的安全。 燕和铃也知道情况紧急，自己有几两重拎得清，这当口上她不敢胡闹。可眼看着冰室就这么活埋里面……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巫真。 “师父！”重璃明白燕和铃的心思，恳求的眼神也投过去。 巫真眉心紧皱，快速地瞟了他俩一眼，说了一句：“你们先走。”说完转身返回地下室深处。他穿梭在落石之间，带起道飞速闪过的残影。 重璃扛着燕和铃在前，琚龙护在后面。三人率先出了地下室，他们一冲出偏房，就听身后传来山崩地陷般的巨响。浓厚的烟尘碎屑扑面而来，燕和铃连忙闭眼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一个劲儿地往里钻，紧紧中鬼哭狼嚎，悲戚哀怨。 她虽然闭着眼，但脑海里却乍现一幕幕画面，正值青春韶华的少年少女或与好友结伴而行，或在图书馆偷瞄着心上人又或者与父母闲聊家长里短，但一切欢乐与美好都在某个时段戛然而止，鲜血淋漓，浇灌出死不成活不了的怨灵。 一霎间，燕和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这些的，或许是那些要彻底毁灭的人球最后的残念。总之她脑海里翻搅的全是些撕心裂肺的画面，无力挣脱的孩子们被缝上嘴巴与臀部，堵塞耳鼻，唯有留下一双眼瞪着那些始作俑者。在惨无人道的扭曲缝合中抱着锁魂钟淌下无声的血泪。那一串串泪珠就像烫在燕和铃的心尖上，烫得她发抖。 “和铃……”重璃将她放下来。他们已经站在离偏房十几米远的地方。 “我听见了，听见了他们的哭声……”燕和铃紧紧攥着重璃的衣襟，她已经泪流满面：“他们在玻璃罐里无声的哭，无声的哀求，他们……他们……” 燕和铃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脸被重璃抬起，随后所有要说的话都被温热的唇死死堵住。她有些怔愣地眨了下眼，立刻感受到重璃炽热浓烈的气息，带着特有的草药清香侵蚀着她的思绪，所有的恐惧与悲戚都化作一泓清水，滴滴答答流淌干净。 唯有热烈缠绵的吻让她窒息，甜蜜的窒息。 “和铃……”重璃的唇轻轻离开，半阖的眼帘下眸光迷离。只是他很快从刚才的热切中清醒过来，温柔地轻啄了下燕和铃脸颊上的泪痕，说：“都过去了，那是他们遗留的残念，现在才是真正的解脱。” “嗯。”燕和铃点了下头，刚才那股股悲痛已经烟消云淡，虽免不了唏嘘感叹，但彻底结束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种仅存的幸福。 她抹了抹脸颊，抬头望向重璃。想起方才突如其来的热吻不禁脸红心跳，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那种难以形容的甘甜，就像儿时偷吃糖果，总是舍不得一下吃光，那种甜丝丝的滋味好像可以回味一辈子。 就在燕和铃回想之际，巫真从偏房里也冲了出来，半搀半架着冰室。俩人一离开，就听呼啦一声，偏房彻底坍陷了。俩人站在两米开外，冰室怔然地注视良久后，冲着废墟双手合一宣了声佛号。说完人就一软，像是霜打的茄子要软顿下去。幸亏有巫真搀着才跟着走到重璃他们跟前。 “你受伤啦？”燕和铃问冰室。 “贫僧能力本来就没剩下多少，本来打算托付你们之后与他们同葬下面便是。没想到……”冰室感慨地笑叹一声：“既然贫僧没死，那便是寿数未到终结，那就随缘吧。” 燕和铃见冰室没说出些什么“贫僧以身徇道不苟生”之类的话，总算心情一松。见过太多不得好死，她现在最不愿意看见有人丢掉性命。 “师父，你没事吧？”重璃关心巫真。后者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地下室已毁，而官奴还不知踪影。但与来时不同，重璃身上多了玉酒盏，实在不能久留。众人一合计还是要速战速决，去找冰室说过的那只大妖，多一个帮手总是多一份力量。冰室力量已经耗得差不多，也就能自保。他跟燕和铃走在队伍中心，重璃跟琚龙头前开路，巫真则后面压阵。 “弟，给你。”前往惊鹿的道上，重璃从袖中摸出个小盒子扔给旁边的琚龙。后者接过一看，是有苗特有的金疮药。 “右手腕上的伤，你以为我没看见？”重璃没看他，而是戒备着四周。“先擦上防止恶化，回去我再好好看看。” 琚龙心一暖，攥紧药盒使劲点了下头。这股热劲一烧起来就让人安稳不住，琚龙握着战镰就要一马当先，恨不得扫平前方有所障碍。 “回来！小心点！”重璃将人给拽了回来。 所谓惊鹿就是日式庭院里常见的观赏景致，垒石中引水从上滴落进竹筒中，当水渐渐蓄积满之后，承水竹筒的一端就会倾斜，敲打在布满青苔的石头上，发出硿硿的含混轻响。 最初这是用来惊扰落入庭院的鸟雀，现在已经是种雅致景观。 众人找到惊鹿后，冰室指着旁边的小石堆说：“就是那里。” 小石堆不高，最顶上立着块漆黑的顽石，上面刻着佛教记号“卍”。既然冰室本人已经在现场，那串佛珠也就用不上了。他走过去蹲下，拍了拍石堆，从宽袖里摸出根香来。 他轻轻一晃，香头就亮起来。冰室把香往石堆前一插，笑着说道：“米三哥啊，出来吧！贫僧请你喝酒！” 开始香火还直直飘散，他连说两遍之后，烟气一抖，向着某个方向飘去。一声沉厚嘹亮的男人声音传来。 “哟！你个长毛的贼驴，什么时候能出来了？” 随着这一声过后，香火顿时缭绕翻卷起来，腾腾白烟雾中走出个男人来。他身形比官奴还要高壮一些，铆钉护手，黑马褂还有雕着兽头的护腰。满头金红长发像火焰一样在空中飘荡。粗犷英挺的脸庞，双目赤红，满脸带笑。颇有精悍威武之气。 他手里拿着旱烟袋，嘬了一口后喷出长长的烟龙。 冰室站起身，拢着袖子笑笑：“你倒还是老样子，没被这满院的妖魔给吃了。” “呸！借它们十万八千个胆试试！”红发男人咧嘴一笑，突然神色剧变，上前一把抓住冰室的胳膊，质问：“我说贼驴你怎么弱成这样子？谁把你糟蹋啦？” “……你说话能留点口德吗？好歹贫僧也是出家人。”冰室额头淌汗。 红发男人大笑：“你算什么出家人，瞧瞧你长相就是妖僧，还喝酒！”他突然收敛起笑容，警惕地盯着重璃他们说：“你们什么人！” “说来话长，不过贫僧没死在地下室都多亏了他们，贫僧答应帮他们一把，所以特意找你米三来了。”冰室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关系。 红发男人看看冰室，又看看重璃他们，点点头：“行，既然你们是这贼驴的恩人，那就是我米三的恩人，说吧！你们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