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跳梁
堆放杂物的储物间内，有人影鬼鬼祟祟，借助微弱的灯光，依稀可以看清这人是飞空艇乘务员的装束，但他的侧脸却挂着一副口罩，这使得无法辨认他原本的面貌，他的目光森冷，暗隐杀机！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十分钟后，我们会为那些躲在高墙后方的达官贵人们，献上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 “让他们知道，逃避，不过换来更深的痛苦，唯有恐惧，才是治愈创伤的良药啊，桀桀桀桀。” 他尖锐的嗓音犹如指甲划过干涩的陈年树皮，他压低帽檐隐入黑暗，一片漆黑的羽毛飘然落下。 渡鸦降临！ ———— 飞空艇内部舱位层次分明，上层有音乐厅、咖啡厅、图书馆，是上流人士聚集的场所，而中层则被数量众多的学生所占据。 这些学生来自于分散在各地相对比较孤立的安全区，他们将前往西南行省的首府南云市参加应考，从而争取各大高校的招生名额。 而这一层又因为学生的出身不同划分为两大区域，东侧为家庭相对于比较富庶，家庭甚至是家族在南云市相应的都做出了些许的安排，也就是俗称的“优等生”。 西侧则是出身在平民之家，父母在安全区辛苦工作，勉强维持生计，一旦防线被攻破，便将身家性命暴露在基因变异兽爪牙之下，唯有到高等学院进修，企盼奔个好前程，以便能给家人带来更好生活的“平民生”。 两大区域之间泾渭分明，优等生们对各种社交礼仪轻车熟路，他们觥斛交错，谈笑风生，他们自然不会放弃结交各大家族接班人的这个机会，最不济，寻求地位同等的盟友也好嘛。 平民生们则怀揣着憧憬与梦想，他们眼神澄澈，他们一腔热血，他们将东侧的那群人视为“寄生虫”，“吸血鬼”，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他们相信凭借努力他们能够爬得更高，更远的！ 偶尔两边的人有所交集，都会立即引来无数鄙夷、唾弃的目光，这是一座雷池，谁也不敢越过一步。 “南云市在西南地区占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这里有高等院校数十座，这里将是我们腾飞的起点，大家有缘在这里相遇，不如在此成立一个共进会，以后不管身在哪个领域，都携手共进，如何？” 在西侧区域，一名英俊爽朗的男学生慷慨激昂的进行着演讲，他每一次的停顿，都赢得热烈的掌声，尤其是青春懵懂的女学生们，投向他的眼神殷切而又着迷，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宣示，他是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好啊，成立共进会，咱们同进同退，互相扶持，以后一定能够闯下一番大事业的，宋兄弟你就做咱们的会长，有你的带领，咱们肯定前程似锦，前程似锦呐！” 这名男学生刚刚提出倡议，立即赢得了大批学生的响应，场面堪称沸腾。 “我宋庾何德何能，我们应当细细筹划，再公平公开的选举才是，有意向加入共进会的同学到我这里来领报名表，不要急，一个个来，一个个来……” 名叫宋庾的男学生对着刚才率先响应那名男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捧出厚厚一叠的报名表，喧哗的场景无人会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细节，挤不进的人唯有跺脚。 “唉？这么多人，我们来得太迟了，林同学，你快看，快看，他这么受欢迎，肯定很厉害对吧？他这么厉害，你也很厉害，你们两个肯定能成为很好朋友的！” 先前还在气恼跺脚的女生顷刻变得欢呼雀跃，她对着人群的中心位置挥手，又拉着一名体型瘦削的男生艰难的往前挤。 “请让让，请让让。”宋庾看到她后，叮嘱身边的几个人张罗报名的事宜，他则挤了出来。 “到这边来，你也看见了，事情比较忙，不好意思，小柒，这位是？”宋庾招呼两人到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神情自若，气度不俗。 “宋庾哥，我就知道你是大忙人，不过他可一点都不比你要接待的那些人分量小噢，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林星洛，林同学，可厉害了，林同学，这是宋庾哥。”昵称小柒，真名苏柒的活泼女孩子给两人做介绍，她显得很兴奋，因为在她看来，她心目中最厉害的两个人能结识在一起，这实在是件很让人激动的事情。 “林……星洛同学吗？你好，我是宋庾，初次见面。”宋庾伸出了手。 他的目光快速的在林星洛周身扫视一眼，显得有些颇不以为然。 “很精彩的表演。”林星洛微微一笑，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进行着夸赞。 苏柒没有听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但，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么？之前听小柒说过林同学似乎在战略上有令人惊讶的表现，不知道林同学此次去南云市准备报考哪所学院？是斯维因将军执教的百战智将学院？还是罗伯特将军执教的南军学院？”宋庾话有机锋，嘴角更隐隐有讥讽之意。 他所说的两座学院均是以战略闻名，在这一科目上足以排在整个西南行省的前五！ “斯维因与罗伯特？”林星洛皱了皱眉，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宋庾的讥讽之意更甚，他已经将林星洛打入了“不值得结交”的黑名单上，根本不曾注意到林星洛在说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使用“将军”的敬称。 就算他真的注意到了，也许也会认为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根本就没听过这两位战功卓著将军的名字吧！ “很抱歉，小柒，我还有事要忙，不能陪你了。等我忙好了，今晚上我们再共进晚餐如何？”宋庾转向苏柒发出邀请。 林星洛嘛，自然是被他华丽丽的无视掉了。 “唉？真的有这么忙吗？晚餐就算了，我已经说好了要带林同学去尝马其顿甜饼，你去忙吧，下次再见啦。”苏柒摆了摆手，拉着林星洛起身。 宋庾忿忿不甘的瞪了林星洛一眼，后者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膀。 “会长，会员们邀请你过来讲话，你快过来。”喧哗的人群中，宋庾的心腹开始示意他过去。 宋庾挤出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施施然转身离开。 一名身材高挑，披着名贵披风，冷峻非凡的脸颊上烙有十字刀疤的男学生抄着手与宋庾错身而过。 “跳梁小丑。” 他走向东侧，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他抛下的这句话让宋庾表情一僵，将手中的签字笔狠狠捏碎！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林星洛微笑感叹了句。 “林同学，你说什么？”苏柒没听清他的话，歪着脑袋询问。 “没什么，只是在这艘飞空艇上遇到了很多……很有趣的人。”林星洛笑了笑，他的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转向了窗外。 一片漆黑的羽毛悄然落下。 渡鸦！ ———— 地面控制中心的指挥室内摆满了各种精密的仪器。 超大型的液态屏幕上显示着气温、气压、风向等参数信息。 一个红色的光点顺着预定的绿色航线驶向铜墙铁壁的城市，在航线外围，是大片的红色区域。 绿色，代表着安全。 红色，代表着沦陷。 “ZH79航班还有多久到港？”一名年纪约莫在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一本杂志，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漫不经心问道。 “大概还有两个钟头吧，哟，头儿，您都一把年纪了还看这种杂志，能行吗？”穿着一身工作服，年纪轻轻，不会超过二十五的跳脱后生走过来瞅了眼杂志封面，揶揄他这老不正经的上司。 “你懂什么，这叫老当益壮！”中年男子白了他一眼，将杂志合上，有女性工作人员路过，无意间看到封面，立即红着脸快步跑开。 “是是是，老当益壮，比累死的牛还壮。”年轻的工作员递过一个使坏的眼神，暗自偷笑不止。 “ZH79是今天最后一趟航班了吧？”中年男子懒得跟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随口问道。 “是的，我说头儿，您不是约了刘局他们打高尔夫的嘛，这也没啥事儿，您就尽管去吧，有我在这儿盯着呢。”后生打着哈哈争取表现，不出意外过两年等中年男子一退，他坐的那把椅子就将是他的。 “你确定你应付得过来？”中年男子看着后生的眼睛，他也的确有心把他栽培为心腹。 “您呐，就放一百个心吧，这里的流程我早就轻车熟路了！”后生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有份军令状摆在他面前，想必他会毫不犹豫签上名字的。 “好吧，小汪，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突发状况一定要记得上报，不能逞强，知道吗？”中年男子再三叮嘱，在得到小汪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终于放下杂志起身离开。 “这把椅子坐起来还真是舒坦，这航管中心能有什么事儿啊，自从开辟这条航线以来，就从来没出现过问题，安全系数高达100%！我就不信我运气有那么好，飞来横祸让我遇着。” 小汪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开始幻想升职加薪，迎娶航管中心里最漂亮的姑娘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警报，警报，有不明飞行器靠近ZH79航班！” “我去，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谁来告诉我，我是不是听错了？”小汪瞪大眼睛茫然四顾。 “雷达显示有不明飞行器靠近ZH79航班，这件事需要上报王主任处理，王主任人呢？”穿着职业装束的女性工作人员过来传达异情，却并未看到那名虽然老不正经，但工作能力却是一流的王主任。 “那个……王主任现在不在，由我管事。”小汪吞了口唾沫。 从天而降的也许不是横祸。 而是馅饼呢？ 小汪乐观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