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价万倍
“我知道这里是洛杉矶啊，但是……唉，我不太懂这其中的猫腻，穆姑娘，你还是直白点给我解释一下吧。”段森挠头道。 穆忆茹点点头，说道：“你提到说，让银行、信托和地下金融机构找文物专家鉴定，以此来判断一件古董的价值，这一点，其实是行不通的。且不说那些所谓的专家会不会被收买，即便就是他们不为金钱和权势所左右，作出最为公正的鉴定，也只能断定一件古董的真伪而已，并不能衡定其价格。”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这和在不在洛杉矶又有什么关系？”段森问道。 “当然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我给你举几个例子，比如，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十一号，在伦敦班布里奇拍卖行，拍出了一件‘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成交价格为四千三百万英镑，当时折合人民币约为五点五亿元。 二零零五年七月十二号，伦敦佳士得，拍出了一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成交价格接近二点三万人民币。 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三号，纽约苏富比，拍出一件‘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鸟暗刻松石绿釉如意双耳尊’，成交价格一千八百万美元，约一点二亿人民币。 二零一四年四月八号，香港苏富比，在那场中国瓷器及工艺品春拍上，拍卖出了迄今为止最昂贵的一个杯子，就是那只明成化斗彩鸡缸杯，成交价格二点八亿港元。 我提到的这四例，便是到目前为止瓷器类别所产生的最高价格的拍卖了。你有没有发现，这四例拍卖全部都不在大陆，但是，却全部都是大陆富商拍下来的。”穆忆茹道。 “还真是……”段森点点头。 “我不敢断言这四例拍卖都涉及到了洗钱，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且仅当金钱形成从境内到境外的流动之后，才会产生让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疯狂价格。 相比之下，目前在国内的拍卖中，瓷器拍卖出的最高成交金额为八千三百万人民币，那是一件‘清乾隆青花海水红彩龙纹八吉祥如意耳葫芦瓶’。虽然同样是天价，但是成交价格却相差了两倍都不止……我这么一说，你还会觉得是价值方面的问题么？” “呃……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 “首要原因，自然是涉及到洗钱了。如果那些说不清楚来源的钱只是在境内转来转去，不管它绕了多少个弯，换了多少种方式，终归还是很容易露出马脚的。不过，如果是到国境线外走一趟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别国的政府可没有任何义务配合我们国家警察经侦部门的调查，更何况，拍卖本身也是会产生税收的。 其次，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质押骗融资了。如果是国内发生的拍卖，那么，无论银行、信托还是地下金融机构，他们消息来源的渠道和方式会很多很容易，再加上相关部门的监管，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放贷。但是到国外就不一样了，在这种情况下，地下金融机构相对来说还好一点，反倒是一些大型的银行、信托，一方面因为消息闭塞，另一方面又因为内部腐败，会很容易地便把大笔的钱贷出去。 唉，怎么说呢，其实那些银行或者信托的内部人士，他们很多时候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毕竟不是掏自己的腰包，很多时候，往往只需要一个明面上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再加上金钱的收买，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到最后出了问题，他们也可以选择堂而皇之地把问题转嫁到拍卖行的身上，然后各种各样的相关部门介入调查。这对于苏富比、佳士得那种境外的拍卖行来说，其实还好，但是对于我们穆海这种根基在国内的拍卖行，就非常非常非常的头疼了。”穆忆茹叹气道。 “想不到，拍卖里面的猫腻这么复杂，这么多……”段森不禁感叹了一句。 穆忆茹苦笑一声，说道：“这还是我尽可能以最简单的方式来表述了，其中复杂的手段和方法还多着呢。比如，在融资骗贷中，买方和卖方甚至可以身份互易，甚至于他们有时候根本就属于同一个幕后，而且，骗贷的理由听起来也是冠冕堂皇——爱国商人斥巨资拍卖流失于海外的文物。” “呃……” “前面我提到的那四例天价拍卖中，五点五亿的那件‘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最后买家根本没有付款。还有，那件一点二亿的‘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鸟暗刻松石绿釉如意双耳尊’，段森，你知道这件双耳尊在上拍前的估价是多少么？”穆忆茹问道。 “多少？” “八百美元。” “啊？！”段森惊呆了，瞠目结舌：“八百美元，拍出了一点二亿人民币？” “是啊……之所以估价只有八百美元，是因为苏富比拍卖公司认为这件瓷器可能是民国所仿，因此在上拍之前还谨慎地表明其‘类属民国’，一开始的时候，连中文名称都语焉不详，叫做‘描金印花粉彩壶’。而且，这件瓷器的状态报告说，瓶身与底足断开又粘合上，瓶口及耳朵鎏金部分有些磨损。 但可笑的是，正是因为这一不确定的鉴定，让这双耳尊身份变得扑所迷离起来，甚至于，不少专家认为其‘造型有本，设计有度’，符合乾隆官窑特征，且燕京故宫和台北故宫都有相类似的官窑作品。所以，拍卖的时候就出现了众人血拼的局面，因而，这件天价的类属民国瓷器也成为了拍卖市场的一个天大笑话。” “干脆别叫什么双耳尊了，改叫双天尊得了。”段森笑了笑。 “天价瓷器，天大笑话，双天尊……你这个名字起得不错。”穆忆茹也笑了笑，不过，语速却放慢了下来：“然而事实上，在我们业内，却没有人把它当笑话，任何一个亿万身家的富豪都不是傻子。我后来有机会亲眼见过一次那件双耳尊，不瞒你说，它还真的是一件货真价实的乾隆官窑瓷器，只不过，经过别有用心的炒作之后，它却是已经从众多的乾隆官窑瓷器中脱颖而出，身价万倍了……而且，我是在一家国有银行的金库里，看到这件双耳尊的。” “这故事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是……段森，你再看一看我给你的资料。六月份的时候，有一件拍卖金额为八十七万美元的记录。”穆忆茹道。 段森依言看去，一看之下，顿时忍不住“咦”了一声出来。 因为在那条拍卖记录中，名称一栏的那行小字，赫然便是“描金印花粉彩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