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打算
虽然已然到了三伏天的尾巴上，天气还是相当闷热的，稍微动一动，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滴，全身汗湿湿的。 王嬷嬷此刻却觉得后背发寒，她知道这姑娘没有胡说，转念就想到了这段日子以来林府里发生的事，先是那位侯爷的私生女儿除了原本五官还有些影子，其他的都像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还被皇太后封了乡君，又被赐婚给那方候爷府十二房的嫡子，可是那位公子却已成婚…… 妙颜斋又告御状林府换了他家小姐，圣旨虽只字未提这事，却将侯爷又将侯爷任两广布政使司的上任状留中不发，就连那位不可一世的候夫人的亲哥哥沈阁老都被牵连…… 她吓得立刻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一把拽住了门外姑娘的手臂往里迎，一边道：“小姐快进来，外面人多口杂的……” 许蔓笑着进了门，脱下了帷帽。 王嬷嬷忙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刘婆子道：“这里你守着，我带小姐去见大太太。” 刘婆子傻傻地点了点头。 不是说许小姐被接进宫里，还赐婚给方候爷府上公子，要大婚才会回来，怎么又从外面跑了进来？还有，不是张神仙开神智后就没有胎记了吗？看那面色，那胎记甚至比以前颜色似乎还要沉重许多。 王嬷嬷一边领了许蔓往内宅的荫园走，一边道：“小姐还是把帷帽戴上的好，前不久皇太后封了小姐，不，是侯爷那位庶出女儿为乡君，还接进宫里，听说要婚礼前才回林府……宜园只有几个大太太这边的人守着，其他人一概不让进……” 许蔓深深地打量王婆子一眼，见她神色坦然，看来这位王嬷嬷是被专门吩咐在角门等自己的。 许蔓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庶女？难道已经上了林家族谱？” 王嬷嬷听了她的话，停下脚步，有些了然地望了她一眼：“也是沈夫人提出来的，虽然是庶女，却是寄在了沈夫人的名下……” 许蔓微微扯了扯嘴角，心里颇为不屑，今既然都寄在了嫡夫人名下，还哪门子的庶女？她还欲问其中是否有蹊跷，却被王嬷嬷一个小心隔墙有耳的眼神阻止，明了地戴上了帷帽，跟着她急急到了荫园。 守在屋檐下的陈嬷嬷一看见许蔓立刻就明白了，她一边亲自撩了帘子，高声对伏伺的丫头们道：“夫人家里的侄女来了，你们暂且都散开了，这里有我和王嬷嬷伺侯。” 林家风雨欲来的动荡气氛谁都能感受的到，从上到下的仆人都过得战战兢兢的日子，生怕有一天事端会到了自己的头上……大房虽然有个老爷在外面，却几年没有回过府里了，在仆人眼里，也几乎等于没有，如今侯爷的事情大伙也略知一二，更胆战心惊，听见陈嬷嬷一说，大家当然争先恐后的散了。 许蔓脱了帷帽进了内室，大太太半卧半躺的靠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见到许蔓进来，并不惊讶，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地招呼她坐，就如同许蔓这两三个月并没有离开林府，依然住在宜园那般。 反倒是许蔓有些不自然，客气又不生疏地端起大太太亲手递给自己的茶盏，轻轻地吹了一口雾气，未喝上一口。 屋外就传来宋嬷嬷的声音：“听说大太太内侄女儿来了，太夫人特地请了去福寿苑瞧瞧……老人家就是爱这点热闹。” 大太太颇有些怜悯地望了一眼许蔓，歉意地笑笑，说：“那封信，穆夫人先给了太夫人过目……主意是贵妃娘娘拿的，沈夫人推波助澜……” 大太太的话还未说完，宋嬷嬷已经推门而入， 许蔓自己取了放在桌上的把手中的帷帽又重新戴上，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交给一旁的陈嬷嬷，半蹲下身去，对着大太太行了一个福礼：“多谢关照。” 说完，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琉璃做的小猴子放在桌上：“这是给椿哥带的礼物，还望不要嫌弃才好。” 大太太看见许蔓递给陈嬷嬷一封信，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初许蔓出走前特地将宜园托她照管，就是许了椿哥调理身体的方子，不怪大太太稀罕，实在是椿哥大半年按照许蔓的方子调理下来，身体早已有了明显的变化……当初送椿哥回江南陈家，正是因为宫里洪太医断定椿哥身体不能再恢复，才得到太夫人和侯爷首肯，也是大太太心病。 不过，大太太出身商贾，自然对这交易平静待之……直到许蔓拿出给椿哥准备的礼物，才微微动容，觉得许蔓真的是很懂事，对着那跟着宋嬷嬷离开荫园的许蔓背影笑了起来，吩嘱陈嬷嬷：“你去宜园跟清歌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陈嬷嬷应声而去，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说：“既然太太要收这个人情，为何不直接去妙颜斋送个信？” 大太太沉思一会，才淡然地道：“没那个必要。她既然能够有这份正大光明回来的勇气，想必也是安排好了的。” 陈嬷嬷听了大太太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一脸担心地望着大太太。 大太太见她这样，想起二十几年来，这位乳娘对自己的心意，心里一软，幽然地道：“姆妈不必担心，她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下失踪，定然也不会是那任人拿捏的主，我们做得多了，反而不好。” 陈嬷嬷这才如释重负地去了宜园。 许蔓去了福寿苑不过呆了一盏茶功夫就折转回了荫圆。 许蔓笑着坐在了大太太身边。 大太太握着她的手仔细地打量了许蔓：“难怪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岁，你这不过出去了两个月，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怎么变还不是这林府的小姐！”许蔓笑了笑，“大太太近来身体还好吧？” 大太太苦笑：“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 许蔓知道她得的是心病，可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说出了口，就把人推到了角落里，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就算你是好心，别人不仅不会领你的情，还会怪你做人太好强，做事太绝情。她只得漫无边际地安慰大太太：“你看看椿哥，也得把病给治好啊！” 大太太一怔，沉思了一会儿，说：“是啊，椿哥还这么小，我怎么也得把病治好啊！”说这话的期间，语气渐渐坚定起来。 许蔓松了一口气。 人只要有个念记，求生的力量就会增强很多。 两人沉默了一回。 大太太很是直接地问许蔓：“你都想好了？确定还做这林府的小姐？” 许蔓只是笑而不答。 大太太想必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深谈，就转移了话题：“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怎么过的？谁在身边照顾……” 许蔓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是告诉她自己一个人就在京都临时租了一间屋子，足不出户地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大太太又侧面地问了几句，说起慕芯不见了。许蔓表现的非常吃惊，连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太太支支吾吾地应付了两句，问许蔓：“你离家的时候给我留信，说不愿意参加选妃，如今，选妃倒是没有什么了，只是要做回忠勇候府的许小姐，贵妃娘娘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许蔓知道自己这一走肯定会得罪林家所有的当权派，无论谁希望要她去选妃，她不愿意去，这是原则问题，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怎么求都没有用，自然不用求了；大太太则不同了，许蔓的出走并不会影响她的利益，相反许蔓不仅直接帮了椿哥，还间接地帮了大太太，毕竟候夫人娘家不如从前，这对她也算少一分威胁……许蔓考虑三再，决定大太太留一封书信，重点是请她力所能及之时帮忙照看宜园。 她把这封信交给了穆夫人身边的笑千，希望穆夫人转交给大太太，当然许蔓当初确实并未预料到那穆夫人会将信给了太夫人。 之后的一系列变故也不在许蔓的预料之内，甚至超出了她能够理解的范畴。 其实，许蔓回林府也并非打算一定要做回林府的许小姐，不过权益之计，毕竟那劳什子凤邑许家，她陌生得很，又远在凤邑，怎么看都不好日后正大光明地逃脱。如果一定要选择一家，她宁愿选择有些熟悉的林家。 她见大太太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却也不解释，只是微微笑着和大太太又再说了些家长里短，见大太太露出困乏之色，才告辞回去宜园。 最终，许蔓还是没有顺利地回到宜园，她才走出荫园的院子，太夫人跟前的宋嬷嬷又来了，这次宋嬷嬷很客气，也直接就称呼许蔓为“许小姐。” 原来，自己踏进林府的角门的那一刻，宫里就得到了消息，这不，宫里竟然有三位贵人分别派来身边有脸面的宫人来接自己进宫。 许蔓知道自己一回来肯定会面对那些希望她进宫选妃的人的怒气，也会成为一个妙颜斋状告林府的关键人物，如果能说服一个具有实力又愿意帮自己的人物，即便有了皇太后封乡君和赐婚的事情，又有皇上承认许家嫡女的事实，自己也还是能够回林府做个逍遥自在的许小姐的。于是，许蔓又折回大太太处，她恳求大太太：“不知道大太太能不能让我进宫后先见见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