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未果
好汉不吃眼前亏。 萧衍榕急急地将许蔓拉到自己身后，决绝地望着了那越来越近的几人一眼，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人们，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众人原本等着看场好戏，虽然这满庭芳可是京都有名的香艳之地，却极少有今天这样的好戏，这萧衍榕曾经可是曾经被那四大才子之一的沈三郎求过婚，不久前还被那方侯爷家少爷追捧过，据说还是那位只有一妻一妾的方承贤的嫡子啊…… 萧衍榕眼中闪过不甘，却很坚定地就要往身后那青岗岩石大影壁上撞去…… “慢着。”许蔓一把将她拉住，将腰板挺得笔直，大声对着人群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欠债索命，却非大新律法所容！要钱，三日后准时奉上，要命，这竹筠苑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一条性命全奉上，我就不信皇城根下没有王法！” 能够在这满庭芳出入的人大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虽然平日里骄奢跋扈惯了，却也对大新律法清楚得很，甚至懂得如何规避……倘若真的出了二十几条人命，这势必要直达天听。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劝那郑三，不要逼得太紧，毕竟这满庭芳竹筠苑最近确实倒霉得紧，真正主人文姬姑姑一直关在大牢里，剩下一群孤女，好歹给些时间让人家筹钱…… 也有起哄的，巴不得郑三立刻将竹筠苑关门算了，虽然现在和关门也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还有一些人，既不针对竹筠苑，也不劝阻郑三，反而火上浇油，言辞话语均指向萧衍榕…… 许蔓一一将那些针对萧衍榕的面孔记下来，她一向认为因为生意结仇，有人针对竹筠苑还算正常，可是，无缘无故的，有人针对萧衍榕，况且那些人并非满庭芳的人，甚至不像普通人，更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仆役……怎么看都觉得有内情。 与这边许蔓的镇静不同，那边郑三的人却是有些慌了。来的时候，郑三只是说要给这萧衍榕一个教训，让她乖乖还钱……**嘛，总是好办妥的，却未料到这萧衍榕一上来就先撞墙吓唬人，不过大家也经常替人讨债，习以为常。 然而，这少年的坚定说辞，让他们有些胆怯了，毕竟真的闹出人命来，这满庭芳可不比那外城的倚春巷，这里出入之人非富即贵，若是太过，有人出头，可怎么好？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劝郑三。 郑三却只是在人群里东望望西瞧瞧，见还没有那交代自己来办这事的人的影子，心里渐渐往下沉。 萧衍榕因着许蔓的那句“竹筠苑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一条命全奉上，我就不信皇城根下没有王法”的话，也慢慢冷静下来，又见郑三的异样，心里慢慢回过味来，看来今日这出，确实是针对自己而来，目的吗？很简单，必要自己身败名裂！她细细思索近来是否惹了什么人…… “让，让。请大家都让让。”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花玟清丽的声音从人群外传进来。 许蔓和萧衍榕对望一眼，都不明白这花玟何时跑到了人群外面去了。 不多会儿，一个略微沙哑又带着些许慵懒的女声响起：“大家辛苦了，来给竹筠苑捧场，文姬再次感谢不尽，日后定好好招待大家！” 萧衍榕一下推开许蔓拉住她胳膊的手，如同一只离弦的箭，朝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 竹筠苑里的众人也都纷纷出来，围着不远处的文姬姑姑等人。 许蔓毕竟是外人，也不好往前凑去，她安静地站在竹筠苑门口青岗石大影壁下，眼角正好瞟到慧妍默默地蹲在影壁另一个角落，对着影壁上之前萧衍榕撞墙留下的一滩血迹流泪，手里死死地捏着什么东西…… 等文姬姑姑被萧衍榕等人簇拥着走近，许蔓这才发现她们的身后跟着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中等身材，相貌俊秀，吐谈温文，很有教养的样子，众人称他“黄先生”。 许蔓这才想起来厨娘口中的那位黄先生，想必就是这位了。她还长听花宿说过，竹筠苑里除了经营外，所有钱财都由着黄先生管理安排，于是她只是安静地退到那大影壁角落，将慧妍扶起来，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小姑娘也不矫情，就那样乖巧地站在许蔓身边，不似竹筠苑众人，都恨不得围在文姬姑姑身边才好。 黄先生通过大家的三言两语就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深深地打量了一眼正和慧妍站在一起不知低声说着什么的许蔓。 他走上前去与郑三交涉，郑三毕竟横行霸道惯了，又是一度以高利贷为生，自然不肯让步，一口咬定之前许蔓的说法，三日后来取十一万辆银子，否则，公堂上见。说完，也不等文姬姑姑的意见，就带着人离开了。 众人见唱戏的主角都离开了，这戏显然也黄了，都纷纷散开。 倒是之前说着风凉话的妖艳女子和端静少女留下来给文姬姑姑问好，许蔓才知道她们以前竟然也是竹筠苑的人，不过不似萧衍榕和慧妍是官妓，也不似花宿花云她们那般卖身竹筠苑，而是良民，自愿在竹筠苑呆着卖艺不卖身，不过文姬姑姑一出事，她们也去了别的苑……看二人的打扮尖酸样子，许蔓猜测她们在别的苑里，日子定是不那么满意。 文姬姑姑倒是大方，轻言细语地和她们寒暄几句，才说自己才刚刚出的天牢，需要休整，二人表示理解，告辞离去。 她们一走，花玟和如意一人站在大门一边，在她们后面高声说着风凉话，花云转身就将二人站过、坐过、碰过的地方物件拿出去清洗了。 文姬姑姑无奈地摇摇头，请了黄先生一起，拉着萧衍榕进了自己的内室。 许蔓知道这是要问清事情原委去了，也很好奇，却不好跟着进去，况且文姬姑姑至始至终未曾问过自己一句，毕竟她才是竹筠苑的主人，也不知会不会如同萧衍榕那般收留自己了。 她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正要去厨房帮忙，慧妍却是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示意跟着她走，还用手指了指文姬姑姑的内室。 许蔓会意，这是慧妍要带着自己去偷听，她犹豫了几息功夫，最终抵不过好奇心，还是跟着慧妍一起，匆匆回到萧衍榕的内室，又从萧衍榕内室后面的一个小窗户内翻出去，那里是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窄路，两边都是房子，前面被墙堵死了，后面又种了许多花草，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这条路。 两人走了一会，许蔓才知道原来这路后面竟然另有乾坤，连接了后院正房的小耳房，两人又翻过耳房的窗户进入……许蔓注意到这耳房竟然有三个窗户，除了他们进来的这个，另一面墙上有一明一暗两个窗户，明的那个用了玻璃，暗的那个则挂了一副唐三藏的西行图。 她们放轻脚步穿过两间厢房，躲在正房后窗下的灌木丛中，平息静气，却久久听不见正房里面传出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甘心，于是两人又安安静静地等了起来。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就在两人打算原路回转的时候，一阵轻微“咯吱——”开门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响起。 文姬姑姑有些急切地说：“章老，这可怎么好，人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黄先生又说：“您老说句话啊，究竟是新伤太重，还是余毒未清啊？” “老夫无能，容老夫回去想想法子啊。”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无奈地道。 “章老，还求您务必……”随着“噗通——”声起，一个哽咽着不成声的女声传来。 许蔓和慧妍对视一眼，显然都听出了这是萧衍榕的声音。 “就这样吧。老夫走了。”那苍劲声音惋惜地长叹一声，开门离去。 过了许久，文姬姑姑才问：“衍榕，今日究竟为何？” 萧衍榕声音里还带着哽咽：“姑姑，您被关进去后，我又联系不上黄先生，慌乱不已之时，正好在东兴大街万宝楼碰见吏部尚书刘府的九姨太，她说有办法救您出来，但是需要一万两银子。您知道的，我身无分文……正不知所措，就在满庭芳红袖苑门口遇见了郑三，就，就借了一万两银子……”说道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可把银子给了九姨太？”黄先生问。 “给了的，当日就将通顺银号的银票亲自递到她手上。”萧衍榕急急道。 然后，正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萧衍榕又问：“不知姑姑怎么出来的？” “黄先生去接的我。”文姬姑姑淡淡地应了一声，还欲往下说，就听翡翠在正房大门外说：“小姐，小姐。外面有位客人。” 许蔓留心到，翡翠喊的是“小姐”，而非“姑姑”，心里猜测应是来找萧衍榕的。 她轻轻拉了一下慧妍，趁着翡翠进门回禀的时候，两人匆匆原路返回了。 文姬姑姑和萧衍榕急急地出来正房，往前院花月厅行去。 她们一走，黄先生若有所思地围着正房走了一圈，他站在正房后窗的灌木丛先，细细地观察那灌木丛下一大一小两双脚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