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八卦
慈安寺后山的放生池建在紫金山的后山旁边，是一个有着五间正房四间厢房的独立院落。一个小小的酸枝木院门上方门楣上挂着原木色长约六十公分宽约三十公分的匾，隶书，写着慕溪两个字，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院墙外围一周站满了侍卫，院门外也是三三两两站满了人。 十一小姐径直走到院门处，也不扣门，只是与门边站着的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耳语几句，便退回来和许蔓并肩站着。 许蔓一直在心里琢磨在路上听到的那两句对话，明显是陈七和那位红枫馆里的夫人，听话里的意思，似乎陈七有求于那夫人，不知遇到了什么困难？ 十一小姐见许蔓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笑呵呵地推了她的胳膊，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和许蔓说悄悄话：“蔓meimei，你看那边那位公子可是真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不正是你很喜欢的那种？听说是山西皇商冯家的公子……不知与沈家三公子相比——” 许蔓本就没有心思应对她，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不喜，苦于不能发声反驳，遂用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身走到离院门较远地方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站定，无声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站在一旁将一切听进耳内的陈嬷嬷等人却是对许蔓的反应暗暗点头赞许，对十一小姐这种无端议论外男的行径很反感。 所谓主辱奴死，她们虽不全是许蔓的丫鬟婆子，今日却受命护着小姐们出门，若是有个什么，大家又会有谁会有好下场？ 于是，当十一小姐一副豪不在意地准备再次走过去找许蔓，瑞风就拦在中间，陈嬷嬷更是热情地拉着她讨论起了太夫人的身体云云。 许蔓却被旁边一些等侯进入放生池的妇人的闲谈吸引了，看了一眼没人注意自己，就悄悄挪了过去，站在几人后面。 “……真的吗？那小蹄子确实来了这慈安寺？”一个圆脸妇人有些惊讶地出声。 “还能有假？可是那方候爷家的公子一路护送着进来的。”旁边的妇人不屑地低声回了一句。 “不会吧。方候爷家可是簪缨世家，当朝权臣，怎么会让那满庭芳出来的女人进门？”那圆脸妇人还是不相信地反问。 “怎么不会？簪缨世家怎么了？还不是需要温柔乡？当朝权臣虽厉害，那也管不住子孙房里那点事不是？”另一位容长脸夫人略带嘲讽地插了一句。 一个年纪略大的妇人微微点头，低声地说：“林子大了当然什么鸟儿都有。要知道这方家可还真是不同其他世家，本就是皇太后娘家，又有爵位，重要的是方侯爷还是兵部尚书，位列三公，也算是鲜花为锦烈火喷油了。不过，呵呵……” 说道这里，她掩嘴一笑，截然而止。 “不过什么？” “是啊，不过什么啊。” “什么啊？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两三位沉不住气的妇人催促着。 那妇人笑完了，又故作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你们不知道？这可是满京都人人皆知的。方侯爷算是很有子女缘的了，一嫡妻一平妻三妾，却有二十五个儿子，这些儿子又娶妻纳妾……怕是方侯爷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有几个孙子！” 之前的圆脸妇人失笑道：“那总有几个重要的，要不然京都的人为什么不传别个，单单传方灏景呢？” 许蔓脑袋一轰。 方灏景？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旁边那妇人就故作高深地道：“那是自然。方侯爷家原是白丁出身，后来靠了皇太后才封爵荫子的。这方灏景的父亲是方侯爷的第十二个儿子，叫方承贤，是嫡子，当年方家还不是象现在这样显赫，方侯爷也只是一个户部一个小小的给事中。方承贤是方家第一个靠科举出仕的，从户部的给事中做起，一直做到户部侍郎兼尚宝司少卿。这个方大人有点怪，只有一个正妻，没有妾室，一儿一女都是嫡嗣，儿子就是秋闱的武状元郎方灏景……” 许蔓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次听到“方灏景”这个名字，怔了怔。 “咦，你刚才不是说这方大人有一儿一女吗？那这女儿？”女人总是比较关心女人的八卦，一个一直未曾开口的年轻妇人转移大家话题。 几位妇人却相互神秘一笑，接不准备接话了。 那年轻妇人却有些不甘心，推了推身边的妇人，跟着笑了笑，又问：“难不成是什么……秘密？” 说完，她手指微微指了指天。 能够进来这里，被允许等在外面的人，大都是颇有些体面的人家的太太，自然对这些有关天家八卦不敢涉及。 就听那圆脸妇人开口：“那到不是。不过，少梅，之前你不是很惊艳那进去的少女？那就是我们京都第一美人方家方灏君啊，自幼就被皇太后带在身边在内宫教养……” 年轻妇人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又用大家能够听清的声音将那方灏君夸了又夸。 几位守在辕门外的丫鬟似乎也注意到这边动静，待得听见几位妇人在夸方灏君，都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其中就有那十一小姐之前接触的丫鬟。 许蔓暗暗纳罕，难不成这背后之人与方家真有关系？先是那山西皇商冯家的姑奶奶是这方家十二公子的……不对，不是说这方灏君的母亲是大少奶奶的姨表妹？不可能与那山西皇商冯家有关联。况且刚才那妇人也说得清楚，这方家十二房可只有一个嫡妻…… 许蔓越想越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立刻决定回去找人打探，可是，珍娘此刻不在京都……就这样，许蔓一直在心底琢磨找谁，也未注意身边的妇人们突然都恭敬地屈膝矮了一截。 平阳长公主从院门走出来的时候，原本也是一副淡然无趣的表情，毕竟做了一辈子的人上人，除了在宫里，外面走到哪里，谁也没有高过自己去。 然而，她一抬眼，一位带着帏帽的少女站在自己前面十几米处，一阵风吹来，那帏帽被揭开去，露出少女左耳到鬓角处有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胎记。 少女却浑然不觉，竟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之事，竟然勾了勾嘴角，就那样挺直腰背地站着，在这一群纷纷屈膝或跪地行礼的人群中，是那样的引人注目，犹如鹤立鸡群。 她突然就来了兴趣，示意身边的人不出声，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许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眼前出现一只手指晃了晃，如柔荑，如凝脂，如芙蓉…… “好美！”她不禁喃喃惊呼。 “哈哈哈……”一连串清丽的笑声响起。 她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或屈膝或跪地了，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貌美的少妇。 此刻，她再傻也知道这定是哪位贵人，只是希望不要就是那位平阳长公主才好，就急忙屈膝深深地福了下去。 “灏君，你看这丫头和红鸾那丫头还真两个极端？瞧这萌萌的迟钝劲……呵呵……”那清丽的声音十分愉悦的在头顶响起，随后许蔓就见那镶满南珠的绣着五凤的绣花鞋远去了。隐隐还传来愉悦的吩咐，“……真有趣！改日来给我请安哦。” 过了好一会，许蔓才敢抬起头来，周围早没了那貌美少妇，三三两两的妇人少女却是很奇怪地望着自己。 “恭喜，恭喜。”十一小姐还是一脸萌萌表情过来，给许蔓道喜。 沈二小姐却只是站在一边微微笑着，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小姐，小姐，平阳长公主让你改日去给她请安啊。”瑞风也很兴奋地替许蔓开心。 陈嬷嬷也显然很高兴的样子，说：“小姐才来京都，可能不太清楚，这平阳长公主一向自视甚高，能够入她眼的闺秀少之又少……” 原来那位少妇就是平阳长公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蔓跟着众人浑浑噩噩地走回客苑，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刚才恐怕是违礼了，不过运气好，那平阳长公主不知为何对自己感兴趣，并无怪罪……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到了下午，许蔓一行人走的时候，慈安寺的主持倒是出来相送，许蔓却没了兴致，乖乖窝在马车里面，本就晕马车，今日又殚精竭虑的，一上车就靠着车壁睡着了。 也是如来的时候那般，需要排队等候，光排队都去了近一个时辰。 申时三刻，一行人的马车才缓缓驶进城门，刚刚过了东兴大街，要往朱雀大街驶去，第一辆马车前面突然冲出一人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跪在马车前面，拦下了整个车队，马儿被迫停下发出的嘶鸣声响彻整个东兴大街。 由于马车停下的惯性使然，许蔓一下子被甩出了座位，幸好十一小姐手快拉住她，却还是撞在右侧的车门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忠勇侯府二小姐，求求你，求求你绕过我家小姐……她已经失去父兄，又被逼入那满庭芳，您发发慈悲，发发善心，我给您树长生碑啊。呜呜——” 一阵凄凉悲哀的哭声响起，立刻引来了许多老百姓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