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无奈断肠声(二)
是啊，历史上小表妹进宫的传言，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些天对自己悉心的调教，不过是为让自己入宫邀宠加些筹码罢了！ 明珠夫人深藏不露，这几日将这消息掩盖得密不透风，三天后就要出发了才告诉自己，这样的舅父舅母，到底有没有把谢玉筠当人看啊！ 她此时仿佛已没有了哀伤，没有了愤慨，只是木然地将目光转向纳兰明珠，眼神中满是哀求。纳兰明珠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愧疚与不安，但立即恢复了原样。看来他们夫妇二人为了避免谢玉筠与容若交往，这一次是下定决心了，她感到无助到了极点。 “嗵”地一声，她双膝瘫软跪于地板上，只撞得膝盖生疼。 “‘宫门一入深似海’！舅舅、舅母，玉筠从未想到要进宫，只想过一个平凡普通女子的生活，玉筠可以一生不嫁来服侍舅舅、舅母，以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求舅舅、舅母看在我死去的爹娘的份上，不要让我进宫了吧！”言毕，已控制不住地泪流双颊。 明珠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筠儿，你说什么傻话，一个妙龄女子如何可以不嫁？你可知道宫廷生活是多少八旗少女梦寐以求的，许多王公贵族争着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攀龙附凤，你有怎么好的条件，怎么就不愿去了呢？” “舅舅、舅母，玉筠求求你们，就让其他的女子去飞黄腾达好了，玉筠不愿入宫，死也不愿啊！”她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拉着明珠的衣襟，不顾一切地哀求着，希望明珠还能顾念一丝亲情。 只见明珠忽然站了起来，双手背后，来回踱了几步低沉地说道：“筠儿，现在你的名字已呈递给内务府，如果不去参选，就是欺君之罪！”明珠发了话，此事就很难再商榷的余地了。她知道这是自己在这清朝的宿命，无论怎样反抗，终是徒劳。 停止了哽咽，她又恢复了一脸淡然，深深地朝他们鞠了一躬，便踉踉跄跄地退了出来，趔趔趄趄、跌跌撞撞地走在回芙蓉阁的路上，身体里仿佛已没有了魂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三日内，想办法回到现代，即使以死为代价也可以。 踏进芙蓉阁的门，双巧一眼看到她丢了魂似的，忙上前来问：“姑娘，老爷夫人唤你到底什么事啊？”她久久沉默着，双巧更为担忧，用手轻抚她的脸颊说：“姑娘，什么事啊？你别憋在心里，这里只有你和我！说出来会好受些！” 她喃喃地说：“三日后，他们带我进宫选宫女。” “什么？”双巧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涌出泪水。片刻后，双巧回过神来说：“容大爷一定被他们隔开，根本不知道此事，府里上下肯定也严禁向容大爷传递消息，姑娘且放宽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将消息传给大爷，也许还有转机。”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心芸一把拉住双巧说：“不要去，他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或许这就是谢玉筠的命！” 双巧不听，还要往外走，便走边喊：“什么命不命的，分明是他们心狠，我与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姑娘的事比我的事更让双巧揪心，我一定要将消息传给容大爷！” “不要，如果被舅母知道是你放风声，非但阻止不了我进宫，连你也受到牵连，而容若也会陷入更大的苦恼中。” 双巧哭道：“你与大爷情深意重，现在不让他知道，你就不声不响地走了，以后他会更痛苦！” 她依旧拉着双巧：“我只希望他开心一日是一日，也同样希望你平安一日是一日，如果因为我受苦，我宁可受苦的是我一个人，所以没有我的准许你那儿也不准去！” 双巧身子一软，瘫坐在秀墩上哭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二人抱在一处，哭作一团。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和着回响在芙蓉阁的啜泣声，编织成一个惨绝人寰的秋日！而她……，仿佛听到自己肝肠寸断的声音……。 那雨下了一夜，到了清晨，还未减弱，如瓢泼一般。 双巧按捺着悲痛，打了伞，顶着雨为她传来早膳。“姑娘，昨晚你就滴水未进，今天早上你好歹吃一点，不管明天怎样，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余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说着，已落泪了。 她心如明镜，也实在不愿看到双巧为自己伤心，于是木然地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还喝了一碗热汤。双巧收起了泪水，眼里有了一丝欣喜。收拾了餐具后，双巧便出去有一阵子了，还未归来。 是时候了，心芸想道。于是她出了芙蓉阁，没有打伞，一任单薄的身子在大雨中像游魂一般飘移，又像地面上在积水中漂流的无根的叶子。凄然回首，再看一眼雨中的芙蓉阁，那里充满了多少自己与容若最美好的回忆，可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惨淡的笑容浮上了她的面庞，随后她又恢复了淡定，这个女子没有自由的时代本来就不属于凌心芸，也容不下谢玉筠。那么就让自己将这两个人一起带走，逃离这个令人窒息到死的地方。 思绪万千中，她一步一步向南湖走去，雨水顺着她有宽大滚边的衣襟滴滴落下。 仿佛走了几个世纪，她来到了南湖畔。远远望见了自己常来照看的合欢树，身不由己地走向那里。雨中的合欢叶子青翠而柔嫩，随着雨的节奏抖动着，犹如瑟瑟发抖、抽泣着的少女。 哭泣，一切都在哭泣……！ 她怜惜地伸手再一次抚摸合欢细弱的枝干，轻轻地说：“在几百年后的时空里，你们应该见过我，可是今天我们要离别了，谢谢你们为我和容若承载了最美的诺言，再见！” 言罢心芸缓缓起身，再一次向南湖边上走去，一夜的大雨，南湖的水流深而急。她只想拼了一死也要回到现代，即使这样的尝试十分渺茫。于是她眼一闭，心一横，纵身往南湖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