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预支恋爱
原来这座城市有那么多早起的鸟儿，他们已经选择六点就在公交车站汇合了，但那辆通向这座城市唯一一座山的公交车还是坐满了人！而且，没过几站，几乎已经达到拥挤的程度。现在不是三月份吗，还很冷，为什么爬山的人还是那么多…… “过来靠我身上。”吴桐个子小小的，费劲地抓着车顶的扶手。周扬看不下去，伸手朝自己的身体拽了拽。 “没事，人多了反而好像不用扶着也能站稳。”吴桐条件反射的反弹了一点距离，她得提醒自己，他们只是朋友。 周扬没说话，既然她不好意思挨着她，那他只能准备好手臂，等车不稳的时候随时环住她。 没用一会儿，车就到了一站，惯性使得人群全部向后仰，没握着把手的吴桐顿时慌了，正要被人流冲倒的时候，一只大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继而又转到她的腰，一把揽过来。她的小脸顿时就呼到了周扬的胸膛上，撞的鼻子阵阵疼。 “来，你到里面。”周扬在人群里蹿出点空位，扶着把她装进去，然后两手撑着车窗，吴桐被严严实实地环在了里面。 “这样你累。”吴桐抬眼看着他。 “不累。”周扬对她笑笑。“你要是摔了我才要后悔。” 吴桐赶紧低下头，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车上的人那么多，可忽然的她只能闻到他的气味，淡淡的，干净的。上一次鼻腔里充满他的味道还是在哈尔滨的酒店楼下，那几乎让她失眠了一夜。而此时她贪婪的呼吸着，觉得安静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 “困了？”见她迟迟没抬头，周扬对着她的小脑袋问。 她慢慢眨着眼睛抬头看，估计再闻一会儿，是快睡着了。 “困就靠我身上睡一会儿。” “不困不困不困！”她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那个小姑娘！”旁边座位的一个老奶奶开口。吴桐不经意看了一眼。“对，就说你。” “我？”吴桐吓一跳，她也不认识她啊。 周扬也看过去。 “我下一站就到站了，你过来坐吧。”边说老奶奶边起身，周围的人都没好意思坐下去。“看你男朋友护你护的怪辛苦的，快过来坐吧。” 吴桐当然是受宠若惊。但是周围好多人都没座位，她也不好意思真的坐下。 “快去坐。”周扬提醒着她。 “那你把背包摘下来给我，我抱着不累。” “我也不累。” “那我不坐了。” 看着她无赖的样子，周扬好气又好笑。用自己不坐来威胁他，还真是抓住了他的弱点。他只得把包给了她，然后看着她抱着背包坐上去。 那包里都是买给她的零食，尽管昨天在超市她什么都不拿，最后只能靠他自己乱猜，把认为她爱吃的都扔进了购物车。过去他一个人来爬山，都只是带瓶水就够了，但是这次有了她，他总想着多买些零食，让她吃的开心些。 “来过吗。”周扬接过自己的包，看向山的方向。 “嗯，去年来过一次。”吴桐伸伸胳膊，又晃晃脖子。 周扬有些意外，没说话，怔了下。 是和她那个前男友来的吗？ 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也会把她环在怀里保护吗？ 也会像他一样迷恋她头发的香吗…… 他不得不承认，对于那个男人，他是嫉妒的。 如果早些遇见她，他一定要早早把她抢过来！ “去年李爱爸爸mama来玩，我跟着一起来的。”吴桐瞧着周扬闷闷的脸，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慢悠悠的开口解释，果然，那张脸又有了笑模样。 “人家一家三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听了她那话，喜悦溢于言表。 “哎哟，你说错咯，是我们一家四口。李爱爸爸认我做干女儿的！”吴桐得意地翻了下眼。 “你要那么多爸爸干嘛。”对于她的得意，他总是觉得好笑。 “我没有爸爸的。”她说的那么坦然，让周扬来不及反应。 “你不知道吧，我爸爸在我很小时候就和我mama离婚了，一直都没再见过。”她说的太轻松，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说完她还笑笑，好像很好笑的样子。 周扬却没法跟着笑，盯着眼前小小的人儿看，心里忽然觉得好心疼。 良久，他调整了情绪说道：“你mama一定有男人的魄力。” “怎么说？”她停下脚步，回头问。 “很少有单亲mama会把女儿教育的这么调皮这么爱撒娇。” “我哪有爱撒娇！”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赶忙反驳。但是想想看，她确实常常对几个室友耍无赖，又改口道：“我哪有对你撒娇！” “你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在撒娇。”他喝着水，用眼角看她，满是调戏的坏笑。 吴桐觉得仿佛一口气被生生憋进了肚子里，瞪着眼睛半天没说上话。 又忽然的好像想到什么计策，趁周扬拧瓶盖的时候，整张脸凑上来，故意夹着嗓子娇滴滴说：“那我要是哪天真的对你撒个娇，你还受得了吗。” 说完还学人家李爱那样歪着脑袋眨眨眼睛，心想着，让你调戏我！让你欺负我！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你！ 周扬这回确实是败了，久久没说出话，心里那感觉就好像有只小猫在轻轻的挠他手心。眼神如同冒着火，锁在她身上，要把她吃了的样子。 吴桐觉得太有趣了，尤觉不够，还乘胜追击。边打开周扬手里的背包拿她爱吃的薯片，边抬眼做出无辜状说：“部长大人，别憋出内伤，小心上火。” …… 可恶！ 他还真不知道，他喜欢的这个人儿，居然还是个妖精！ 他拉上背包拉链，一把抓住她的小手，什么都不说，大步向山上走。 “欸！放手啊！”吴桐还没尝够胜利的果实，马上又被打回原形。暗暗后悔，不来最后那一下好了。 “不放。” “被人看到了！”她压着嗓子小声抗议。 “看到怎么样。”他低头看她，手却越握越紧。 “我们说好的，你们彻底谈过之前，我们就是朋友，你见过朋友牵手的？”她皱着眉头。 “今天例外。”周扬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凭什么今天例外！ “我预支了。”周扬挑着浓眉，戏虐地微笑。 “啊？”她没明白。 “我先预支一天恋爱，反正早晚你是我女朋友。”说完更过分的十指交扣在一起，抬腿继续登山。 他当这是发工资吗！还带预支的！ 而且什么叫她迟早是他女朋友！说的好像她就一定被吃定了一样！吴桐瞪着大小眼看他，关键是他说着那么无赖的话，居然还能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看的人牙痒痒！ 不过没办法，小胳膊拗不过大腿。 来硬的，她根本没那力气…… 只能被他握着，一步一步地向上走。 两人都迟迟没说话，各有各的心思。 爬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一个宽敞的休息区。有商业头脑的人都会在这一块卖些饮料什么的。 吴桐一打眼就看见了卖烤地瓜的老伯，借机会挣开周扬的大手，三蹦两跳地跑了过去。周扬也笑着跟了过去。 “大爷，两个地瓜，我要黄瓤的，很黄很黄的那种。”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奇怪，颜色也能用手势比划？ “我这里个个是金灿灿的瓤，姑娘你就放心吧。”老伯笑盈盈地伸手掏，拿出来一称，六块三，只要六块。 周扬下意识地掏钱包，却被吴桐拦下了。 “我来，我这有零钱。”她手脚利落，打开钱包，里面正好有个五块和一块。递给老伯。顺手接过地瓜。 “你看什么？”吴桐见周扬皱眉盯着自己钱包看，便问道。 “照片是谁，你？”周扬用下巴点点她钱包里的照片。 “对啊。”她大方的把钱包再展开，自己也重新打量着。“这是我三岁时候。” “你整容了？”周扬看看照片里胖胖的小丫头，再看看身边瘦瘦的人儿。 “谢谢！我就当是夸奖好了！”吴桐气呼呼地合上钱包，打算装进口袋。 周扬却手快的一把抢过来，重新打开。 “你干嘛，还我！”说她小时候丑！丑他还看！ 周扬没说话，伸胳膊举高，她便够不着了。在她望尘莫及的空中，就见他把照片从隔层里抽出来。 “喂！你拿我照片干嘛！”吴桐接回钱包，又伸手去抢照片。 “放我这儿。” “凭什么！”他今天不应该叫周扬，叫周无赖才对！ “女朋友照片放男朋友这，要理由吗。”他又是说的天经地义的样子。 “什么女朋友！拜托你只是预支了今天，明天我们还是普通朋友呢！”她蹦着高高也够不着，只能企图用眼神杀死他！ “迟早的事。”在她够不到的空中，他当着她的面把照片塞进自己钱夹。 …… 又是这句！她真的喜欢的那么明显吗，他就那么自信！ “拜托那张真的很丑。”她变着法的想要回来。“要不，我给你一张我长大的？” “我就要这个。”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那是我的动力欸！”她又改用哀怨的语气去说服。 “什么动力。”他又不懂她的意思了。 “看这张照片我才有动力变漂亮啊！”见他接话，马上觉得有戏。 “你的长相还能自己控制是吗。” “是啊！”她重重点头。“你知道我多努力才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周扬无语。 那还真是辛苦她了…… 休息了片刻他们继续攀登。到山顶的时候已是十点多。 阳光温暖，空气清新。 吴桐趴在栏杆上大喘气，上一次和李爱一家人爬山，只爬到半山腰就全员撤退了。因为李爱爸爸有些胖，李爱mama穿着坡跟鞋，李爱那天好死不死正好感冒，再加上她那天忽然大姨妈来访。 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登到山顶，天空澄碧，纤云不染，整座城市都在她眼里，她觉得自己像个胜利者，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呼吸着这沁人心脾的空气！原来站在高处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过来，喝口水。”周扬在另一端，没陪着她疯跑。 她听话的跑过去，一饮而尽，她觉得这时候做任何事都该带着些江湖侠气，不然辜负了这苍穹的天空。 周扬低声浅笑，静静的看着她花样的得瑟。 “我想吃包里的巧克力。”耍完宝，她老老实实坐在了周扬旁边。早上起的太早没吃早饭，肚子还真是有些饿饿的。 周扬把背包拉链拉开，让她自己随便拿。 他心里在笑自己，为什么总是想宠着她呢！为什么他们明明同岁他却总觉得她好像比他小很多呢！ “吃两口垫下肚子就好，这里风太大，小心吃进肚子里。等下我们下山到树林里吃。”他忍不住再叮嘱她。 “在树林里怎么吃？”她很不解。 “等快中午的时候，会有好多租帐篷的，我们在林子里搭帐篷，慢慢吃。” “帐篷？”吴桐很感兴趣，满眼冒小星星。“那我们现在就下山，快走快走！”巧克力也不吃了，囫囵装回包里，拉着他的胳膊就想走。 还真是小孩儿性格，和照片里那个小丫头只是模样变了，估计情商还是一样的，叫她吴三岁算了！ 不出所料，刚走下去几步就瞧见了租帐篷的商人。交了押金后，俩人精心挑选了驻扎位置，周扬就开始忙着组装了。吴桐也想帮忙的，但是刚刚开始，周扬的手就不小心被有些岁月的帐篷杆划破，他马上叫吴桐躲开，不许动手，在一旁站着就好。 “我帮你会快一点。”她知道他是在为她着想，可是她真的不好意思坐享其成。 “你别受伤就是帮我了。”周扬看了一眼说明书，组装的已经初具雏形，这点东西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我在一旁站着也无聊啊。”她抱着背包，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来，百无聊赖。 而且组装帐篷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她真的好想试一试。 “去和它们玩。”周扬眼睛点点不远处，思绪散漫的吴桐不明所以的看过去，顿时被惊回。 “松鼠！”她惊讶，却叫的很小声。“它们怎么会在这？” “天气暖了，估计出来活动。”总算打消了她的积极性。对她，用哄骗小孩儿方法一样奏效。 “你在这忙，我去外交一下。”她从包里抽出一盒饼干，把背包放在已成型的帐篷里，自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这座山的松鼠几乎每天都会接触成千上百的游客，所以胆量早就训练的很大。面对吴桐的来访，人家丝毫没有逃跑的计划。仍旧捧着个松果吃的正香。 “哇，真的有那么香嘛？”她在离松鼠一米左右的地方蹲下，新奇的看着。 “我这有饼干，给你们要不要。”她拆开饼干的包装，声响果然吸引了松鼠的注意。 “你们尝尝看，这是蓝莓口味的。”她捏出两块，伸手扔过去。 果然是见过世面的鼠，面对飞来的不明物都不会闪躲，几只只是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慢慢用小爪子抓起。大大的板牙快速嗑起来，没两口，又都吐了出去。然后捡回自己的松果，继续欢快地吃着。 “真的假的，那玩意比饼干还好吃？”她惊，过去在动物园里，猴子可是为了她手里的饼干差点内讧呢！ 她不敢置信，忽然冒上一个想法。她低头盯着腿边的一颗松果，慢慢举到眼前，另一只手拍拍上面的灰土。 她倒要看看，这个东西怎么就那么好吃！ 送入嘴里，牙齿用力咬开，感觉好多灰落入了口腔。她不死心又吃下一口，舌尖马上觉得又苦又涩！赶忙全都吐了出去。 松鼠的世界，她这个凡人没法懂…… 她狼狈的跑回去，想趁着周扬没注意偷偷把口漱了。可人家周扬早就看在了眼里，不紧不慢走过去，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好笑又好气地帮她把嘴边的土擦掉。 “好吃吗？”他表哥家的小侄女两岁，和她一样。周扬心里暗暗为自己担忧，女友的智商真心令人着急啊！ “怎么说呢。”既然被发现，就不能掉链子。“口感挺独特的，味道还可以。”她死鸭子嘴硬的很。 “嗯……”他显然不信，假意的点头，嘴却撇着。 “哇！”吴桐自觉没趣，故意转移视线。“太厉害了，都搭好了！” 眼前的帐篷已经组装的和效果图一样，而且，周扬好像还用纸巾擦干净了。 “进去坐，里面没风。”周扬撩起帐篷的门帘，做出邀请状。 吴桐什么都没想，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把背包倒过来，里面各式各样的零食瞬间铺满了底垫。 周扬慢悠悠坐下去，拿起一瓶饮料喝起来。手指上划破的血迹吸引了她的目光。 “哎呀，我差点忘了！”说完，不顾周扬疑惑的眼神，自顾翻起自己的小挎包。 临走前刘佳别有深意的在她包里装了一些应急物品，说千万别崴了脚啊，刮了手啊什么的，晚上回不来就糟了。当时她还气呼呼的说刘佳这是报复，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拿出一包消毒湿巾，拽过周扬的手，皱着眉毛认真擦拭。 周扬没动，静静的看着。 又拿出刘佳上一次剩下的创可贴，扯开包装，把周扬的手又往自己的身边拽了拽，轻轻的，一点点的按下。贴完还不忘在拿远点去欣赏一下。 不紧不松，刚刚好。她对自己的成果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把手送还给人家，还带着笑。 “不用谢，我叫雷锋。” 周扬被逗笑，看看手上的创可贴，再看看旁边得瑟的人儿。 “不过……”吴桐拿起一片面包片，在嘴边停住，忽然开口问：“帐篷会不会是弄反了，完全看不到人啊。” 帐篷的拉链对着树林，背对登山的阶梯。这样一来，满眼都是光秃秃的树干，一点都不好看，还不如对着人群，说不定谁牵条狗狗路过，她还能过去逗一逗。 “挺好的。”周扬却不认为，伸手把吴桐手里的面包片拽下一半塞进自己嘴里，眼角里在故弄玄虚。“做坏事别人看不见。” …… 吴桐的脸不争气的烧了起来。 做坏事？ 说的这么直白…… 看来他早有准备啊…… 而且还预先告诉她，那到时候她该怎么反应啊！ 人人嘴里的宣传部长不是说不近女色的嘛！ 骗人！ “你还真是不打算白白预支呢……”她愤愤地嘟囔，眼睛却飘来飘去不敢瞪过去。 “是啊，好不容易预支一天，该办的都得办。”周扬看好戏似的看过去。 “周扬！”她咬牙切齿，终于恶狠狠的对视，当然，小脸还是红扑扑的。“臭流氓！” “谢谢夸奖。”他好像很受用，侧过脸，倾身探过去。“不过亲自己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吗。” 说完，他伸手揽过她的后脑勺，稍稍一用力，那张惊讶的小脸就贴了上来。 吴桐还想骂呢，忽然的一股男性的气息扑鼻而来，然后他冰凉的唇就覆了上来，她紧张的瞪大了眼睛，又赶忙闭上。感觉像是被人强行夺走了呼吸。 良久，两片唇分开。 吴桐一动都不会动了，逃避他的视线，急促的呼吸着。 对面的周扬神情却很自然，眉眼含笑的死死盯着她看。 “流氓！”她感觉到被注视，扭头不看他。 可嘴角却不会撒谎，微微的扬起。 心里好像飘起几十根气球，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