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穿越1879在线阅读 - 第十章 让子弹飞

第十章 让子弹飞

    李经述就任山东巡抚,人还没走到山东,就得面对拳匪之乱。当时山东拳匪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攻打教堂,很多乡绅也参加。这些拳匪抢劫财物,绑架勒索,杀害人命,不只教民遭殃,一些非教民也被攻击,家破人亡,李经述觉得要遏制拳匪,必须“擒贼先擒王”,便问山东德州知州宋森荫道:“拳匪们如何发展拳民?可有头目?”

    宋森荫回答说:“据下官查实,山东拳匪的头目有两个,具体名字下官不知,只知道他们外号‘大师兄’、‘二师兄’,在德州、济南各村庄设祭坛,招收青壮年拳员。他们请神时,一般都是磕头念咒语,然后仰面躺下,一会就起来手舞足蹈,气喘如牛,号称自己神仙附体,刀枪不入。”

    李经述一听,说:“这跟太平长毛是一路货啊?说说看,他们都请的什么神?”

    大刀王五这时站起身,对李经述说:“巡抚大人,我走镖时,看过山东的拳匪请神,什么玉皇大帝、张天师居多,连孙悟空、沙和尚、猪八戒也请。有时诸葛亮、赵云、张飞也有。”

    李经述笑道:“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山东不是孔孟之乡吗?怎么老百姓尽信这样的怪力乱神?哪有真人能刀枪不入的?荒谬!要是真能刀枪不入,太平长毛还能被剿灭吗?”

    宋森荫脸红了,低声道:“说来惭愧。事实就是这样的,一般的老百姓读书少,看戏知道一些神,他们认什么神,拳匪号称都能请,然后号称这些神仙附体,刀枪不入。”

    大刀王五说:“什么刀枪不入?我看只是一些江湖杂耍卖艺。有时候拳首嘴里还会喷喷火,那也是事先喝了烧酒。”

    “哦!民间杂耍呀?”李经述听到这,心中便有数了,不要说1892年的山东,就是再过一百多年,还是有一些所谓的大师装神弄鬼,搞什么空中抓蛇的小把戏,骗胸大无脑的女明星献身或者认干爹。李经述说胸中有了应对之策,宋森荫提醒他说:“巡抚大人,您可要万分小心,山东的拳匪很凶悍的,下官曾率官军拘捕过一些拳民,他们仗着人多,打死官军三人。”

    “不足为虑。”李经述点点头,对宋森荫说:“宋大人,本官一定除恶务尽,将拳匪绳之以法。”

    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李经述一行便没有再赶路,在德州歇了一晚,第二天便赶往山东省府济南。

    新任巡抚到了有名的“泉城”,济南全城的主要文武官员和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乡绅都出城迎接。山东布政使张人俊参见李经述,行礼道:“巡抚大人不辞劳苦来鲁,下官等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李经述看了张人俊一眼,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额头很宽,有点塌鼻子,其貌不扬,但精神气十足,说了一些场面话后,李经述笑道:“张大人,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的堂叔张佩伦,乃是本人的妹夫!本官来山东,他还特意给你带了家书。”

    “啊?是吗?”张人骏很惊讶。他幼年颖悟,十九岁中同治甲子科举人,1868年就中同治戊辰科进士,任翰林院编修庶吉士,以兵科、户科、吏科给事中掌广西、湖广、山东、四川各道监察御史,为人凝重,cao履端洁,察史颇严。在官科道时,正值堂叔张佩伦因马尾海战失败被贬,他谨言慎行,缄默言事,很少向人提起他和张佩纶的关系。

    李经述看张人骏脸色不对,挥手撤下了身边人,告别了济南乡绅,只留下张人俊一个人。

    晚清的布政使职责是承接上级指派的政务、法令宣达各府、厅、州、县。督促其贯彻实施,而且还管理府、州等各级官员,按期发放俸禄,考核政绩,上报督抚。另外布政使还负责征收全省各地赋税,负责财政收支,统计全省各府户籍、税役、民数、田数等民事内容,相当于现在的省长,于是李经述详细询问张人骏济南、泰安等地的拳匪情况。

    张人俊为官还算勤勉,对拳匪之乱心中有数,回答道:“下官查实,这半年来,仅济南、东昌、泰安三府,就发生拳匪之祸一百四十六起,教民死亡一百二十七人,非教民死亡四十六人,被烧毁房屋二百多间。”

    李经述听闻老百姓死亡这么多人,十分愤怒,对张人俊道:“看来这些拳匪,是托‘扶清灭洋’之名,实际上纠众劫财,刀枪不入乃是愚民,欺骗善良百姓,我们不得不出手压制。你马上去发布告,在山东全境禁拳,违者严惩不贷,一定要把拳匪之祸扼杀在萌芽之中,否则百姓会遭更大的灾祸!另外,派官兵配合本官带来的新军,严守各出省关口,不得让一个拳匪逃到外省。”

    张人骏面露难色,道:“山东拳乱,背后多有有势力的乡绅支持。以前的官府都是不管的,也管不了。”

    李经述厉声道:“以前是以前,以后乡绅如有支持拳匪者,一经查实,财产充公。

    张人俊问道:“告示的内容具体写什么?”

    李经述心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禁拳”,他让张人俊以新任山东巡抚的名义,发布第一道禁拳的谕民告示:“国家与泰西各国订约,有保护教堂之责,平民若有冤屈,可向地方长官申诉,平民和教民都是我同胞,一律平等相待,重大冤屈可直接来巡抚府衙呈诉,切勿私自报复,以暴制暴,否则依法治罪,绝不宽贷!乡绅如有支持拳匪者,一经查实,财产充公。”

    “这样的告示贴出去,山东将大乱呀!!”张人俊看李经述很年轻,好言相劝。

    李经述回答说:“本官心意已决,张大人无需多言,照办就是了。”

    第二天,禁拳的谕民告示贴到了城墙上,还有街道上,济南城沸腾了,大街小巷百姓交头接耳,有赞赏之,也有咒骂声。那天早上,李经述刚起床,来到巡抚衙门的后院中晨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那天,天空很蓝,像半块蓝色水晶,几缕白云在庭院上空悠悠浮动,金色的阳光从一棵老槐树上倾泻而下,两只羽毛未丰的小鸟从树杈的鸟巢里探出rou呼呼的头来,张开大嘴巴,叽喳地叫个不停,红色的钩舌清晰可见,仿佛在跟李经述打招呼。

    李经述刚到济南,人生地不熟,晚上没有睡好,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这时,谭嗣同匆匆跑进来报告:“巡抚大人,刚府衙前门的守卫来报,十来个乡绅模样的人,还一百多位红布包头的人要往巡抚府衙里闯,说今天非得见大人,我看他们红带扎腰,腰间插着大刀,恐非善类,便让大刀王五带人拦住了他们,你看怎么办?”

    “何人如此大胆??”李经述道:“红布包头,红带扎腰,还带着大刀,想必是那些拳民了。领头闹事的人是谁?”

    谭嗣同说:“听他们说话,好像拳匪的大师兄、二师兄都来了!”

    “哦,大师兄,二师兄?”李经述想起来了,这两人正是拳匪的头目,他笑道:“哦,仗着有乡绅撑腰,这么嚣张?本官正要派人去请他们,他们竟然送上门来,跑到巡抚府衙来闹事,也罢,叫王士珍带上五十个亲兵,跟本官去收拾他们。”

    李经述、谭嗣同、王士珍来到府衙前门时,大刀王五正横刀站定,纹丝不动,犀利的目光盯着前来闹事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他那气场,好像关羽再世,闹事的上百个拳民乱哄哄的,却谁都不敢上前走一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胆大的拳民想硬闯,大刀王五把刀子往地上一插,飞身一脚踢过去,其中一位拳民的身体飞出去五六米远,另一位拳民看大刀王五刚插刀的地方,底下的青石砖块都开裂了,目瞪口呆,刀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手一摊退后了,说自己是跟来看热闹的。

    “大哥,不好,他是关羽附体,最怕的人是东吴陆逊了。大师兄快发功,把陆逊请来附体,取他的人头。”“二师兄”熟悉三国,看大刀王五的青龙刀,还有气势很像关羽,催促“大师兄”赶紧发功,干掉大刀王五。后面的拳民也纷纷要求大师兄发功,大师兄看了大刀王五一眼,此人一身正气,出手又不凡,恐怕不是好惹的,便一抓脑门,回头转移话题说:“我们先找巡抚大人要紧,一会再回来教训他!”

    说曹cao曹cao就到,李经述这时带人走到了府衙门口,和颜悦色,让大刀王五放拳民的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十来个乡绅进府衙,到西议事厅议事。来闹事的大师兄和后面的乡绅一看李经述面带微笑,看来并无恶意,加上以前的官府也不曾为难他们,胆子大了,便跟着他进去了,其他人则被王士珍带人拦在了巡抚衙门外。

    在西议事厅,大师兄、二师兄等人行礼参拜李经述,行完礼后就座。一位为首的乡绅陈长寿站了起来,他七十岁左右,一身长袍,胡子花白,道:“巡抚大人,我们都是本地的乡绅,大人发布告示,禁止拳会活动,但拳会扶清灭洋,都是忠于朝廷的义士!老朽窃以为官府应该提倡,前任巡抚大人就是这样做的。”

    “义士?”李经述脸色突然一沉道:“灭洋?你们灭的都是我中国同胞,死的都是中国老百姓!前任巡抚昏庸无知,才被罢免。本官绝不会饶恕!既然诸位都来了,我们就好好算算旧账!”

    大师兄和二师兄先前没料到官府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一听李经述这话,环视议事厅,已经立了不少荷枪实弹的亲兵,这时候想开溜,已经太晚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时,陈长寿说:“大人初到山东,可能还不了解当地的民情,教民大都是洋人的奴才,食洋人的救济粮,就忘了自己是中国人,专门仗势欺压良民,一肚子坏水!那些教民还目无尊长,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乡绅放在眼里。”

    “放肆!”李经述厉声喝道:“本官岂会不了解民情?本官曾亲入灾区救灾,知道灾民的苦处!不管是谁的饭,百姓只要家人不被饿死。便比什么都好。据本官了解,大多数教民都守规矩。即便他们有错。生杀大权也只有官府能决定,你们凭什么动用私刑,罔顾人家性命?而且,本官听闻拳民们还劫财,烧毁民房,打家劫舍,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听李经述的语气越来越犀利,大师兄越来越心慌,答非所问,道:“官府向来袒护洋人和教民,我们非把洋鬼子全灭了不可。”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的几把大刀,能敌得过洋人的枪炮吗?”

    二师兄拍拍胸脯,道:“大师兄说了,拳民们念了咒语。就自有神助,洋鬼子的枪炮奈何不了我们。”

    李经述冷笑道:“本官听说,前些日子在德州,拳民杀了官兵,也被官兵杀死二十七个,他们不是刀枪不入吗?”

    这时,在座的乡绅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对拳民刀枪不入表示怀疑。大师兄涨红了脸,诡辩道:“被打死的拳民是心不诚,功力不够。”

    李经述一听,明白了,这话说出了一切邪门歪教或“大师”糊弄人的“秘诀”:“完全信教主说的话,才算心诚,一旦你信了,你就上当受骗了;如果你不信,人家就说你心不诚,达不到效果。这样,他们的谎言就永远不会被拆穿”。不过,李经述没那么好糊弄。略加思考,便道:“你们的功力谁最厉害?想必大师兄吧,大师兄的心,肯定是诚的。功力肯定够啦?给本官表演一下刀枪不入吧。如果你真能刀枪不入,本官就收回禁拳令。”

    “大人此话当真??”二师兄抢着说:“我们大师兄的功力,有目共睹,我们亲眼看他发功,铁布衫罩体,火铳都打不伤。”

    二师兄没想明白,大师兄表演时,火药的分量偷偷减少了十分之一,所谓的铁布衫,也只是胸前藏了一块铁板。坑人的二师兄把大师兄逼到了墙角,大师兄浑身大汗淋漓,又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表演一次。

    “好!”李经述派人让王士珍收了外面拳民的刀子,把他们都放到院子的小校场里来,让他们睁眼瞧一瞧大师兄怎么发功,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

    只见大师兄向前走了大约一百步,转过身子,拱手像东南方向拱手作揖,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躺在地上,然后双唇蠕动,开始振振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日月照我,托塔李天王,快快附我身,麻里麻里哄。”然后,他站起身来,双腿叉开,两手下垂,开始疯狂摇头。

    王士珍举着火枪,瞄准后问道:“好了吗,我数三声,就开枪了,一、二、三……”

    拳民们都觉得差不多了,屏住呼吸,想看看大师兄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李经述也睁大了眼睛,盯着大师兄的脸,下令王士珍开枪,让子弹飞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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