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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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沉的天空上终于飘起了雪花。那雪渐渐地由小到大，终于纷纷扬扬起来。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的雪花，高一想起了那北方的雪，想起了自己在雪地中和那些无赖搏斗的情景，想起了他那帮兄弟们。当然，他也想起了每次放寒假时，庄淑静和小倩冒着大雪到寝室里去看望他的情景。默想之中，不禁生出“今夕何夕”的感慨。

    他的小说发表了，样刊和稿费是昨天寄来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他有点小小的激动，只是这种激动现在已经无人分享。在这样的地方，喜欢看小说的人并不多，他当然也不能拿着他的作品满校园的张扬，所以他只能自己一人慢慢地品味这种激动。在邮政所领稿费时，那个有点驼背的老人看着汇款单和他开着玩笑说：“谁这样抠门，专门给你寄钱，才寄了二百多块！”对于他来说，二百多块钱其实已经很不错了，相当于他几个月的工资。他想庆祝一下，只是现在连让他请客的人都没有了，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到街上的小饭馆里去吃吧。想到这里，他感到好笑，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尴尬事。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校长推门进来了。高一连忙站起来招呼着，校长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高一又是倒水又是递烟的，忙碌一阵之后，才坐下来。

    校长看了看他的屋子，笑着说道：“这才有点家的意思！怎么样？适应了吗？”

    高一笑着说：“还算好吧！我也是山里人，从小就习惯了！只是有点想家了。父母的年龄都不小了，家里还有很多家务活要做，我平常也没有机会回去，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

    校长看着他，脸上现出一丝凝重，慢慢地说道：“是啊！自古以来就有忠孝不能两全之说，做人的确很难，很多时候我们都身不由己。你的担心我能理解！不过呢，话又说回来，我也是做父亲的，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自己吃点苦受点罪算不了什么。作为年青人来说，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高一说：“这个道理我也懂，干好自己的工作那也是自然的。”

    校长笑着说：“说句实在话，我对你的表现是满意的。年青人都喜欢玩，但你很敬业。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大家对你都是满意的。前几天，我碰到你们班的一位学生的家长，他对你也很满意！说你工作认真，对学生很负责任。”

    高一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我刚参加工作，很多事都没有经验，需要提高的地方还很多。”

    校长听罢，哈哈一笑说：“经验是在实际的工作中慢慢积累的，不要着急，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积累很多的。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高一送出来时，只看到他的背影。他慢慢地走远了，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寒假说到就到了，期终考试考了三天，学生的卷子是由教委抽调教师集中批改。高一所在的学校地处偏远，因此就没有一位教师被抽调到。不过，这反倒让教师们清闲很多。

    因为在食堂就餐的学生有很多，平常的剩菜剩饭也有很多，学校食堂就养了四头猪。放假之前，学校请来了屠夫，把四头猪都宰了，除了炊事员多分一点之外，剩下的猪rou按教师人数平均分配，每个教师分到了二十多斤。校长说了，这就算是给大家办的一点年货。高一拿着猪rou坐着车来到县里。下了车后，又顺便买了一点东西，然后又从县里坐车回家了。

    回到家已经腊月二十三了，按照风俗就是过小年了。高一刚进门，mama就看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来，慌里慌张地把他肩上的东西接下来。爸爸这时也出来了，笑着说：“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天，把你妈的眼睛都望大了！”

    高一把那些东西都交给mama，自己去倒水洗脸洗手。洗完后，就和爸爸聊天。mama清理着他带的东西，看见猪rou，就有点吃惊地说：“高一，你买这么多猪rou做什么？家里不是有头猪吗？你不知道？”

    高一说：“这是学校分的！每个老师都有！”

    爸爸说：“有猪rou还不好吗？过年的事，谁还嫌多哇！”

    过了一会儿，mama又高兴地说道：“哎呀！还买了烟和酒呢！这下可称了你爸的心意了！”

    爸爸笑着说：“怎么样？还是儿子好吧！”

    mama笑着说：“看把你得意的！这话可不能让两个女儿听到了！她俩什么没给你买？”

    清理完东西，mama就开始做饭，并准备了夜晚送灶的一些东西。天开始黑了，到了吃饭的时间。按照规矩，是要先送灶再吃饭的。爸爸和mama就在堂屋和厨房之间来回地穿梭着。看着爸爸和mama忙碌的身影，高一就感觉到年的味道愈发的浓了。

    第二天，两个jiejie也回来了，他们两家人都过来看看。亲人相聚的时节，高一又感受到了家的温馨。他们吃了中午饭就走了，高一就在家里帮着做些家务，准备着过年的事。

    过年那天，爸爸和mama很早就起来了，忙忙碌碌的。高一也早早的起床，帮着贴春联。过年最要紧的就是祭祖。这一年，爸爸把堂屋修饰一新，买了一幅崭新的中堂，正中间挂的是“祖宗昭穆神位”，两边都是画有松和鹤的画。祭祖时，点蜡烛，烧香，贡上酒和rou的，然后是烧纸钱。爸爸虔诚地叫着列祖列宗，让他们回来过年，享用贡品，领纸钱，气氛庄重严肃。最后爸爸让高一给祖先磕头。高一不敢说什么，只好给祖先下跪磕头。

    他在给祖先磕头时，爸爸在旁边说：“列祖列宗，保佑高一身体健康，工作顺心！”

    这时mama也在旁边，她也说道：“列祖列宗，保佑高一找个好媳妇，让高家早一点添人进口，好延续高家香火！”

    高一听完后，差点笑出声来，幸好他正低着头，就赶紧憋回去了。祭完祖宗，就是放鞭炮。高一特意买了新出品的鞭炮，大家都叫它“冲天炮”。燃放时，它呼啸着冲上天，然后在天空中炸响。村子里每家每户都要放鞭炮，有的还在暗地里较着劲，看谁放得多放得响。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天空中飘散着淡蓝色的烟雾，空气里也弥漫着火药的香味，这一切都是年的特点。

    接着便是吃年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高一还陪着爸爸喝了几杯酒。

    mama边吃边笑着说：“要是高一娶了媳妇，有了孩子，那才热闹呢！”

    爸爸笑着说：“急什么！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过完年，接着就是走亲戚拜年。和上学时不同，这一年的寒假特别的长，高一在家里一直住到元宵节之后。回想起来，他已经有四年的时间没有在家里过元宵节了。按照当地的说法，元宵节就是过十五，村子里的人又玩起了花灯。玩狮子，舞龙灯，抬花轿，样样都有。可不要小看这些玩意儿，这些项目玩起来都不简单，表演者不仅需要强健的身体，而且还要会跳会说会唱。

    经过筹备，花灯终于开始了。人们敲锣打鼓地，高举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第一步是拜龙潭。据说世上的深潭之中都会有龙的，因此所有的潭几乎都叫龙潭，拜潭其实也就是拜龙了。拜过龙潭之后，就挨家挨户地上门表演，俗称“拜门”。不管到哪里，都是玩狮子的在前面开道。

    在所有的表演中，高一其实最关注玩狮子。玩狮子的人要模仿狮子的各种神态和动作，其中的高手模仿得惟妙惟肖。玩了一会儿还要“喝段子”。那所谓的“段子”其实就是打油诗，一般是七言的绝句，内容以祝福为主。最常见的“段子”是这样几句：

    来到东家大门前，

    狮子玩得喜颜颜；

    自从青狮玩罢后，

    东家老少得平安。

    “喝段子”有专门的人负责，一般的人都是事前准备好，不管到哪里就是那几句；而那些高明的人却是见景生情，根据不同家庭的不同情况，脱口而出，形象生动，恰如其分。比如说，遇到合适的人，“喝段子”的也可以开玩笑、逗乐子。按照习俗，不管到哪个人的家门口，玩过之后，那个家庭都要给一点东西，香烟饼干之类的，多少不论。那一回喝段子的人就开起了玩笑：

    来到大嫂贵府前，

    大嫂爱好花了钱；

    两盒香烟有点少，

    恳请大嫂再加点。

    惹得众人一阵哄笑。那个女的故意刁难“喝段子”的，就是站着不动，看他再说什么。那个“喝段子”的人又开口了：

    青狮玩到大门口，

    大嫂花钱有点抠；

    你不给来我不走，

    看是你丑是我丑。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那个被叫做大嫂的人，这才笑着回到屋里拿出了一盒饼干，才算是过了关。

    高一还分常关注关注的是玩船的，因为爸爸也加入其中，还扮上了船娘子，依依呀呀地唱起来。尽管年纪有点大，身板也有点壮，但人们都说唱得还不错。

    正月十五一过，村子里的年轻人就开始出门了。他们先先后后地背着行李，有的还拖家带口的，坐上了去城里的车，开始了新的打工生涯。年轻人一走，村子里就安静下来了。高一也要上班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大早就上路了。爸爸把他送出门就停下了，mama是把他送出好远才回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