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小雪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对着姜朝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梁看着姜朝的时候？ 原来，梁竟是还喜欢着他的吗？ 梁颇有些震惊的看向了梁，可梁却根本一无所知，她现下只是目不斜视、直勾勾的就那样看着姜朝，好似就要看到地老天荒了· 可就如梁此时看不见震惊的梁一般，而此时的姜朝也是看不见就那样望着他的梁的，现下姜朝的眼里也是只看得见面前的王氏和沈氏的。 在长辈面前，尤其是在像沈氏这样位高权重得人面前，姜朝就更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分神，以至于可能会出现任何丢了楚桓伯侯府姜家脸面的事情。 只不过，姜朝自己可能也没想到，他不过就是不带任何深意的一句话，却会让得三个人同时都微微地出了神，梁、梁和梁。 一听到“祁瑜”这两个字，本是微勾着唇在一旁看好戏的梁，勐地也怔忡了一会儿。 实在是没预料到啊，会这么突然的就听到她一直记挂了许久、许久的名字。 一时间，在沈氏身后的梁三人也就忽然破天荒的极其默契了起来，竟都突然一语不发的就只是听着前面的人在谈话，而她们则是或怔愣、或出神、或发呆的就那样各自沉默不语着。 “咦，雍儿和茂哥儿怎么忽然就都这么安静了，快，过来姨母这儿。” 但就在梁和梁三人都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王氏却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惊得三人都是赶忙回神。 尤其是梁与梁，更是立刻就低头往自己身边看去，而当她们在看见，此时也同样是默默不语，却都一脸担心得看着自己的那个小人儿时，不管是梁亦或梁，突然就满心愧疚了起来。 “雍儿，王姨母在叫你呢，快过去吧。” “jiejie………” 梁雍抬头望着梁，却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乖，听话，快去吧。” 而梁则是低下头，在只有梁雍能看清她的面容时，就无声的对他说了一句“没事”。 梁雍微微的顿了一顿，然后才松开了梁的手，与同样此时才有了动作的梁茂一起走到了沈氏和王氏的身边，任王氏轻轻地拉过了他们，笑着问道：“刚刚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就都不说话了。” 梁茂今年已满八岁了，就算梁雍也都早就完成了启蒙，他们两人又都是极其聪明敏锐的孩子，此时自然也就不会真的如实道来了。 就算完全没有什么眼神的对视与事先的沟通，此时两人也都是立刻就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师长说过，长辈说话时，晚辈要慎言之。” 也许是谁也没想到这两个小小的孩子会这么说话吧，一时之间王氏和沈氏就都安静了下来。 “好！好孩子。”而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由沈氏主动出声，打破了这一份沉寂。 “对对对，雍儿和茂哥儿都是好孩子。”王氏的反应慢了一拍，但还是立刻就出声附和沈氏，然后也低头对着梁雍和梁茂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星榆院里此时早已是宾客云集，沈氏和梁一行人也在英王府的丫鬟们的带领下各自安坐好了，而此时王氏和姜朝也终于与沈氏他们分开了，毕竟不管各自交情多好，但姜家与梁家的席位却就是不在一起的，于偌大的星榆院里，也就只有沈氏和梁几人，以及像于夫人一行等少数几个家族，才能坐在主位之下的第一排了。 “jiejie，为什么王姨母和姜二公子不和我们坐在一起啊？” 而等到王氏和姜朝都已走远，梁和梁雍也已在沈氏身边坐好后，梁雍就悄悄地挪了挪小身子，凑到了梁耳边，悄声的问道。 “因为王姨母他们的席位不在这边啊，而且我们是客，自然是要客随主便的。” 梁瞄了一眼她娘亲，在发现沈氏并未在注意着她和雍儿时，就赶忙低声对这只小老虎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 梁雍立刻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 梁也嘴角微微扬起，被梁雍这乖巧的样子给逗笑了。 但接下来就是主戏上场，梁雍也没时间再缠着梁问这问那的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一瞬之间，也全都集中到了大门处正联袂出现了的英王和英王妃，以及他们身后的唐梦澜身上去了。 婚宴，正式开始！ 金丝圈南珠，掐玉赤金双头曲凤，鎏金水纹红宝石，繁花累累镶苗银云纹和田玉明红琵琶大镶大滚金枝细云锦广绫合欢喜袍！ 就算现下天空依然是在下着微微地小雪，阳光也早被掩进了层层叠叠的厚云之中，但唐小王爷和宋瑶华身上的那一双喜袍，却还是奢丽华贵以及到了，几乎快要夺去所有人得目光的地步。· 这两件衣服，可真是繁复富丽得有些太过头了吧？ 梁此时都是快要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了，可若连她都是如此的话，那就更可以想见，其他人此时此刻到底会是个什么感受了？ 静静地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不出梁意料之外的就是，现下几乎所有人都是已被唐小王爷和宋瑶华给吸引去了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 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就算不论那两件奢华富丽太过了的喜袍吧，就只这两人的皮相，又是在盛妆装扮过之后，那又怎么还可能有人去不注意他们的呢？ 就算是想故意忽视，那估计也是很难做到的吧？最起码，梁现下就很难做到。 尽管以前她就已经知道唐小王爷和宋瑶华是有多美的了，可今日再一看，却又是另一种震撼了。 看来今天也能算是没白来了啊。 梁又再对着正行最后一道大礼的两人，摇头感叹了一回之后，才把视线轻轻地收了回来，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微微发呆的梁雍后，就又看向了另一个孩子，梁茂。 梁茂可以说是今天她最关注的一件事情了，本来原先就算她准备拖住梁，不来英王府了。 可也要把梁和梁茂送来这边，送到父亲和娘亲身边的。 毕竟在今天这个日子，可就是让邱先生能见一见梁茂的最适合不过的日子了。 那梁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但没想到的却就是，最后她与梁都还是一起来了，那既然如此，梁茂的事情就更不能拖了，一会儿等大礼礼毕后，梁无论如何都是要带着梁和梁茂去找一趟唐梦澜的。 现下星榆院内，男客与女眷是分开列坐的，也因此梁和梁他们到现在是都还没见到梁思玄和梁羡、梁颐的。 但这样也不错啊，最起码梁羡和梁颐那两个超级难对付，让得梁感到十分棘手的人物，在这样紧要的时候，自然是能不遇见就不遇见的咯。 梁心里迅速的思索着一会儿到底该怎么去找唐梦澜。 而这个时候，唐小王爷和宋瑶华的拜礼也终于全部都完成了，现场立时就是丝竹之声大震，英王府这一代世子的大婚，终于是完成了。 因了西殷现下特殊的局势，英王府和宋家决定立时就给唐小王爷和宋瑶华完婚，而这也因了是在文帝还未逝世前，文帝自己与孟太妃就已经应允的了，兼之英王府的情况又十分特殊，因而如今就算文帝已逝，举国也正是国丧时期，但在孟太妃她老人家坐镇之下，唐小王爷与宋瑶华的大婚还是举行了。 虽然现下在外人看来，还是如此的风光无限，但只有像沈氏或于夫人她们知道，其实这都是紧赶慢赶出来的结果罢了。 毕竟就算有孟太妃她老人家在为英王府坐靠山，可终归文帝驾崩、国丧期间举行大婚，还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因此不管是英王府，亦或宋家都是有些着急的完成了婚礼准备的。 在已经省略了许多许多可以的、不可以的步骤之后，唐小王爷和宋瑶华就这样完婚了。 “也是多舛啊！” 而就正是唐小王爷和宋瑶华被送入洞房的时候，就在沈氏和梁一行人旁边不远处安坐的于夫人。 此时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轻了又轻的声音，就这样慢悠悠的飘进了梁耳里。 让得梁顿时就是一呆，然后也不知道一时之间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英王府之所以如此着急的让唐小王爷和宋瑶华完婚，一方面自然是宋瑶华年纪已不小，若真得等到完整的五年国丧过去后，那宋瑶华可就真的要变成老姑娘了啊。 这不管是对宋家，还是对心甘情愿的等了唐小王爷这么几年的宋瑶华来说，那可都是极不公平的事情，因此两家人都着急了起来。 而从另一方面说呢，那就是在与宋瑶华完婚之后，他就要与英王一起回雁蒙城去了。 以后战场厮杀，十去又有几人回？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唐小王爷与宋瑶华的这场大婚的喜庆颜色，突然之间也就慢慢的淡了，淡到最后都快要快看不出来里面的喜意来了。 梁默然，她现在忽然就有些了解，为什么唐梦澜在知道了祁玖即将要亲赴山海关之时，为什么会那样的反常和接受不了了。 也许正因为就是从小看过得战场上消逝的生命太多了吧，所以对于沙场上弥漫的悲伤，唐梦澜也是比谁都还要更清楚的太多、太多了，因此对于祁玖的离去，她可能也都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永别了吧。 走进了战争的人，谁敢保证，这不就是最后一面？ 大家都只是把唐梦澜当成了英王府唐家的那个小霸王，可谁又知道，其实这更是一个从小就在亲人不断的被战争这场悲剧夺去中长大的孩子？ 大家都说英王府唐家的小霸王唐梦澜，就是只会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根本就不懂考虑别人的心情。 但梁想说的却是，也许就因为已经看过太多珍贵的人的逝去了，所以唐梦澜也就更明白，人生在世，还是别有太多的弯弯绕绕才好。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小雪，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天空，也依然还是被阴郁的乌云在层层叠叠的笼罩着。 而梁的心情，此时终于也和这片已经渐渐被夜色笼罩了的天空一般，也是弥漫了层层叠叠的乌云，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有阳光能冲破这一切？ 雪，依然在下。 …… …… “大姐、三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乖乖跟着就是了，哪里那么多话呀。”梁茂本是有些疑惑的神情，在梁这么一番不客气之后，立即就收了回去，变成了一张微鼓鼓的小包子脸，十分不高兴的看着梁，可就在梁身边的梁雍刚有些担心，怕他三哥会顶撞梁时，却就只见梁茂就只是鼓着脸，可竟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对此梁雍是大大的惊奇啊，但想比于梁雍，另一个人此时的表情可就要从容太多了，那就是梁。 梁颇感好笑的拍了拍就只顾着鼓着脸，不高兴得看着梁却又不反驳她的胞弟，然后就又抬起杏眼，看向了正走在他们前面的梁。 梁茂的性子是怎样的，梁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说以前的梁茂就是骄横跋扈的，那也不是太为夸张的，而要是那时的梁茂对上梁的话，两人肯定就是要发生许多的摩擦了。 可那都是以前了，就在韩氏自请去了悲慈庵后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梁茂的性格就逐渐的变得阴沉了起来，除了在梁面前时，他几乎就是一语不发了的。 这样的情况，在那时是急得梁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更甚者到了某一段时期内，梁茂更是直接小病不断的缠绵病榻了起来。 那时梁心里到底有多苦，真的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也就是在这样几乎极端糟糕的情况下，梁的出现，却就犹如在黑暗里赐下了一道光亮一般。 虽说在此之前的梁羡所预谋的那件事，实在是伤透了梁和梁茂的心，可也就是拜他所赐，梁却迎来了另外一种她从没想过的可能。 另外一种，在不需要泥陷于内院阴暗的争斗之中，也可以把梁茂培养成才的可能。 若这次梁的计划真能成功，梁茂也真能让卢景先生看中的话。 那从此之后，梁茂就真的是可以脱离梁羡的影响，能够凭他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挣出一片天去了，到时不管是成功或失败，那她也都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因为她能为茂儿做的，不管是什么，她都努力过了，而在母亲那儿开不了口的，在他们父亲那儿又被驳回了的要求，最后却被梁为她给谋划好了。 而不论是卢景先生，亦或是能在现下西殷这个极其敏感动荡的时候，梁茂可以同梁雍一起到雁蒙城去避一避的事，她都是感激的。 尽管最后，这些都很有可能不会成功。 但无论如何，梁都是感激梁的，感激梁在那天伸出手拉了梁茂一把，免于让她和梁茂从此都悔恨不堪；感激梁在之后能让梁雍与梁茂亲近起来；感激梁能让得梁茂终于又再开朗了起来；感激梁………感激梁能不记恨，她曾经因了幼稚、嫉妒而对她所做的一切、一切。 对于梁，梁的感情是复杂的，尤其是在梁羡间接的承认了梁雍那次摘星草的事是与韩氏有关后，她对梁的感情就更复杂了。 但不管多复杂吧，但它们与梁茂相比起来的时候，在梁眼里就都不算什么了，所以梁之于她，是恩人啊！ “大姐，大姐。” “大姐！” “啊？”可就在梁正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梁和梁茂却就都发现她有些出神了的样子，因此都轻轻地的唤了唤她，直到她回过神来后，梁和梁茂才松了一口气。 “大姐，你在想什么啊，怎么我们叫你那么多遍，你都没反应？”梁首先担心的问道。 “我……” “就是啊，jiejie你不知道，我刚刚都唤了你好多遍了，可你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吓到茂儿了呢。” “我………” “对了，jiejie，你不是哪里不舒服吧？”梁茂愈发担心的看着梁了，“不如我们还是现在回去，让娘亲叫个大夫来给jiejie你诊诊脉吧。” “不用………” “三哥，你怎么知道大姐是不舒服了呢，。”在梁雍心中，是就只有自己胞姐身子不好到需要时常小心注意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也不是一定要身子弱到像三姐那” 砰砰砰！ “好痛，三姐你干嘛打茂儿啦。”而就在梁雍和梁茂对于梁的身子是有多羸弱这个问题越聊越高兴、越聊越投机的时候，本人却早已经决定不再客气的赏了他们俩一人好几个爆栗。 什么叫做“大姐又不是三姐啊”？什么又叫做“也不一定要身子弱到像三姐那样啊”？这两个小鬼，到底是有多看不起她啊？ 就算这可能都是事实，但也不能这么说啊，梁此时是气得眉尖都挑起来了，她看着那两个小人儿忽地就是一笑，“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三姐放在眼里啊？这么关心我的身体到底有多羸弱啊？那我是不是得在改天找个机会去和父亲、娘亲说，让你们两个来给我侍一下疾？” 梁家的三个女儿，就没有哪一个是长得丑的，就算在以前，在梁几乎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时候，她病西施的称唿就已经传遍建安了，那又更何况是如今了呢。 因而梁家的三位姑娘，在除了还未及笄的梁外，来求娉于梁和梁的人是每年都络绎不绝的。 尽管这其中有多少是抱着真心而来的，那就不知道了。 毕竟镇东大将军府梁家的门第有多高，这可是西殷上下都知道的，但这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事，在西殷也是一个好事，因此对于媒人的上门，梁家是从来都不赶的，也是极少数能踏进梁家大门的一类人。 虽说这顶多也就是能见到靖海管事就了不得了，可那也是一项莫大的荣光了。 所以在每一年，来梁家求娶的人还是多不胜数的，就算不是抱着极有可能天上会掉馅饼的妄想，那只为了有可能一睹梁和梁的绝世姿容而来的，那也是极值得了。 因此这也就可以看得出来，在西殷梁家女儿们的容貌是被怎样的盛传了。 而其中，对此更是再了解不过的人，自然还是得当属日日都能看见梁和梁等人的梁雍、梁茂了。 他们对于梁三人的容颜有多美，是已经无需多言的了。 可也就是这样的梁雍和梁茂，此时在看见梁忽然就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那粉白色的薄唇也轻轻地勾起了一个笑弧的时候，两人却还是都愣住了。 此时天空中的小雪还在飘落着，而梁那半透明似的瓷白色肌肤，却也在雪光的氤氲下，仿佛都会发出洁白色光芒一样，耀眼却又让人不舍得把目光移了开去。 梁雍和梁茂也就这样，看着梁，竟就直愣愣的发起了呆来。 但这落到了梁眼里时，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了，在梁看来，这可就是这两个小人儿对她的挑衅了啊，于是梁这下就不客气了。 就在梁都有些错愕的时候，梁就已经一手一个，把梁雍和梁茂的耳朵给捏了起来，然后嘛………“痛啊，痛啊，三姐你快放手，快放手啦，真的好痛！” 一阵阵的哀嚎声，在本来是非常安静的桃花林间，忽然就传遍了这一方天空。 “寒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啊。”正在为唐梦澜斟茶的寒竹，一脸茫然的看向了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你怎么了，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唐梦澜皱了皱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