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雁蒙城
英王此人是极其护短的，不管事情的是非对错，但凡是惹到了他们唐家的人，那英王都是不会放过的。这在西殷之内是已经用过许多骇人的事实来证明过的了，在西殷之内也简直就是无人不知。 不过在此之前，却还是要不得不提的一点，那就是英王对于族人的制约了。 在英王府内，英王几乎就是以军法治家的，对其族人之严厉，那真是极其罕见，连梁家与之相比都还是多有不如的，毕竟自梁老爷子赋闲，梁思玄开始挑起镇东大将军府的担子后，梁家的军法治家就已经不可能再与从前一般无二，不然怎么可能还会有如今吃喝玩乐样样精的梁羡？ 梁家早已无法再与现下唐家的严厉相提并论了。 并且自从英王袭爵之后，唐家族人更是几乎就以极强的自制与洁身自好而闻名。 就连谏台那些火眼金睛的御史大夫们的笔杆子，只要一对上英王府，那也是自觉得就绕路而走了，不说他们身上根本就没有可以让这些御史大夫们捞取名声的“脏点”，甚至若是一个不小心的惹到了谁，那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唐家从上到下的报复了。 而当英王的极其护短在以其治家严厉为前提时，整个建安内几乎就没有人敢惹英王府的人。 可也是因了英王的治家严厉与其族人极强的自制力和洁身自好，只要你不先去招惹他们，那他们也绝不会为难你的，不过这里面得先除去一人，唐梦澜！ 唐梦澜在唐家是特别的，就与长平公主在文帝心中、梁姷在梁思玄心中一般，唐梦澜在英王心里也是极其特别的存在，而这份特别自然就是因了英王对英王妃的不世深情。 所以当英王妃在极其困难得才诞下了这个幺女之后，不管是英王还是英王妃，对其都是极度的宠爱，宠爱到了在英王对其他几个嫡子嫡女们都是要求极其严厉时，却偏偏对唐梦澜宽宥至极。 不管是唐梦澜的刁蛮或傲慢，英王都从不加以抑制，甚至有几次因了唐梦澜而发生的争执中，明显就是唐梦澜理亏，可英王最后竟都做出了以势压人的事来，就只为了不愿意自己的幺女受一点的委屈。 这样得身份再加上这样极度的宠爱，在建安之中，还有谁是敢得罪唐梦澜的？ 而每当唐梦澜每次自雁蒙城回京探望老王妃之时，建安城中的许多人都会止不住的心慌，其中有些甚至于是恐惧，恐惧这个混世魔王这次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也担心这次受难的人会再是自己。 但令人意外的就是，当此次唐梦澜再次从雁蒙城中回京时，与她同行的人除了英王妃外，竟还有英王。 英王长年镇守西海雁蒙城，距离他上次回京都已经是去年年底，奉文帝旨意回来过年的时候了，而以往也几乎都是除了每一年的年底时，英王才会回京。除此之外，人们能在建安看到英王的机会，几乎没有。 可现下不过才是十月份，离月底可还远着呢，英王怎么会在此时回京？ 梁媗心里忽然就打了一个突，她看向钟晴，小声说道：“英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京，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事情啊，难不成是建安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钟晴神情平静的摇了摇头，回答道：“建安里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但英王府中此时却已是快翻天了的，老王妃在三日之前忽然病倒了。” 梁媗一愣，“老王妃病倒了？这怎么可能，要是老王妃真病倒了，那建安之中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怕早就都已经乱翻天了。” 梁媗和钟晴此时说的老王妃，便是英王的母亲。这位老人在帝京里那可是低调得出了名的，不参加宴会也不怎么与其他几位老太君们交好，在除了孟太妃外，旁人想要见一见老王妃，那都是千难万难的，就连在梁媗的记忆之中，她总共也没见过这位老人几次，板着手指都是可以数得请的。 但老王妃低调归低调，可却从来没人敢认为她一点都不重要的。 唐家一脉，是早在好几代以前就已获封英王此爵的，他们历代以镇守西海边境为责，西殷的海境防线能使得西面几百年下来太平繁华，这几乎都可以说是唐家人的功劳了。 可也因了如此，唐家每一代的子弟死在沙场之上的简直已是如山白骨，而英王的父亲也是如此，在一场与海寇交锋的激战中，老王爷因为受到了伏击而陷入了绝境，但当时包括老王爷在内的数百堂堂西殷男儿却是直到最后一刻都死战不退，在以少于海寇将近一半的兵力时，却仍然与对方同归于尽。 最后，为得后方的防线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使得雁蒙城在海寇们的疯狂攻击下支撑了下来，最终也终于等到了千里奔袭而来得援军们的救援，让得雁蒙这座千年古城，最后还是没有被海寇倭贼攻下。 也免于了在西殷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一回的海寇屠城，血流成河、伏尸千里的惨象。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就算百刃加身，也誓死不退的老王爷，和那不过数百的西殷儿郎们啊！ 老王爷的英勇，让得西殷百姓，尤其是西海那千千万万的人们都一生铭记，可在这些英勇和忠义之下呢，剩下的却还有当时年不过四十的老王妃、与那时才刚满志学之龄的英王。 老王爷战死沙场，英王当年又还年幼，英王府的大梁自然就只有靠还承受着丧夫之痛的老王妃一肩扛起，直到英王弱冠袭爵之后，老王妃才终于能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可尽管后来老王妃基本就是万事不理的状况，平日里也就是在府中悠闲过活，但只要是在建安城里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有时候宁可是得罪英王本人，也是不能得罪老王妃的。 不然，英王与其就是不死不休的状态了。 这样重要的一个人，如今忽然病倒了，那怎么可能还会如此安静？上层圈子里还不早就喧哗开来了？ 梁媗不解，有些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而钟晴却还是平静的说道：“听说是老王妃的意思，老王妃不准家人声张，因而唐小王爷也就下令督促封口，这才使得建安中是一点声息都没有的。” 唐小王爷就是英王的嫡长子，在英王长年驻守雁蒙城，以及英王妃和其他几个子女也一并离开了西殷这繁华之最的帝京建安，陪着英王在西海边陲重镇安家之时，英王和英王妃的嫡长子却留在了建安侍奉老王妃。 虽然英王妃曾经也是极力想要留在建安照顾年纪以长得老王妃的，但最后却还是被老王妃给轰回雁蒙城去了。 而本来就连唐小王爷，老王妃也是不欲留他在京的，但这明显就是英王和英王妃的最后底线了，因此老王妃这次也无法，最终就只好同意了唐小王爷留在建安之中了。 至于这次在老王妃病倒之后，建安城中却还如此安静的“功臣”，自然也就是这位唐小王爷了，就是因为有他在英王府坐镇和分派任务，才使得老王妃病倒了的消息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走漏。 “原来是唐小王爷的手笔啊，那就不奇怪了，不过……钟jiejie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英王府隐瞒的非常好，就连一直在南兰溪畔里的梁媗也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的，虽说这并不能表明沈氏也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但很明显，这与其他那些梁媗只用待在她娘亲身边，就可以顺路也听到许多风声的事情得性质是一点也不同的。 可既然此事是如此的隐秘，在英王都已回来后，建安中还是这般的安静看来，其隐秘性可是不小的啊，那钟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并且，还知道得这样清楚。 “是祁玚殿下告诉我的，昨天在他去麟央宫给孟太妃请安时，在那儿遇见了唐梦澜，之后便也就听见了她与孟太妃说起的此事。” 钟晴并不对梁媗有些什么隐瞒，把她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原因皆都一一与梁媗说了。 但梁媗一时之间却就有些无语了。 这祁玚未免也太过实诚了吧，连在哪儿与唐梦澜重逢的也都和钟晴说了，这是想表明自己与唐梦澜并没有什么干系，亦或是想把利害都和钟晴讲了，就怕她在唐梦澜面前吃亏？ 梁媗心下嘀咕了一阵，不过最后还是对钟晴安慰道：“既然此次英王和唐梦澜回京，为得是老王妃病倒的事，那应该就不会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了。最起码，应该与祁玚殿下是无关的。” “这我自然相信。” 钟晴垂下眼，喜怒不明的说道：“只心里终归还是多少有些难以放下。” 唐梦澜是天之骄女，其身份自是钟晴不能与之相比的，而她又与祁玚曾经有过婚约，就算最后孟太妃她老人家的懿旨还没来得及公布天下，唐梦澜就与二皇子妃杨氏闹僵了，致使唐梦澜和祁玚的亲事也因此作废。 但与唐梦澜不和的是二皇子妃，却并不是祁玚啊，就连梁媗可是也曾听说过，唐梦澜与祁玚之间曾经是互有好感的。 那感情虽可能算不得是有多深刻，但少年少女间的好感，却很单纯，单纯的喜欢和爱恋，尽管它们都是那样轻轻浅浅的，就仿若春天的柳絮一般，可却也是最让人不能忘怀的了。要说祁玚对唐梦澜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那连梁媗也不信，更何况是钟晴？ 梁媗看了看再次开始沉默不语的钟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后也不再多说什么。 以钟晴现在的心情，怕是无论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的，这种感觉梁媗也不陌生，因此她不打扰钟晴的静默，就只是在一旁也安静了下来，看着另一边种满了清荷的一个小池塘，渐渐的有些出神了起来。 也不知现下娘亲和雍儿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用完晚膳在散食了呢？也不知那只小老虎今晚有没有乖乖的多吃些素菜了？ 就在钟晴沉默不语的时候，梁媗的心思却是早已经飘回镇东大将军府去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正想着沈氏和梁雍此时会在做什么，然后就又开始思索起了杨氏的事情来。 最近这两天，杨氏虽还是在被沈氏罚抄家规中，但杨氏的冷静和镇定却还是让得梁媗有些不安，尽管现在她什么幺蛾子都没闹出来，可梁媗却还是不能放心。 因为梁媗也知道，杨氏此时还能如此冷静从容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了杨渊罢了，而她现下能如此的安静，只是杨渊才上任太卜一职没多久而已。 这时杨氏要做的，就是得等到杨渊坐稳了太卜一职，而不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给他扯后腿。但凡是关于这种轻重大小的问题，梁媗知道，杨氏一向就是拎得最清楚的那个人了。 但梁媗就只是不知道一点，关于杨渊的事，父亲娘亲怎会看得如此严重呢？ 虽每当他们在讨论此事时，梁媗和梁雍还是会被“请”出去，可其中有几次，梁媗却还是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的。尽管如今父亲和娘亲之间还是有些冷战的意味，但这却并不影响他们一起商讨要事。 就比如在梁媗看来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得小事的杨渊升任太卜一职，可梁思玄和沈氏却把它看成了紧要的大事，并且只要一说起来，两人的语气就都是立刻沉凝了起来。 这样能使得梁思玄和沈氏二人都一起犯愁的事情，梁媗可是好久都已经没遇到过了，但偏偏让她觉得郁闷的就是，不管是她娘亲，还是父亲，关于此事皆是对她三缄其口，一点也不让她知道。 这种被蒙在鼓里，完全就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可最让梁媗感到郁闷的却是，她还不能对此有什么异议，因为使得她如此的人一个是她娘亲、一个是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