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秋寒
梁媗唇角上扬，对一旁也是笑出了声的青茼吩咐道：“青茼，你去一下小厨房吧，想必念湘已经把我们拿来的糕点热过了，你就着把药一起端来。” 梁媗如今在沈氏的暗示下，对南兰溪畔里的人也不是很放心了，因此她最近常常令已经磨练出了手艺的念湘和青茼去大厨房里做些糕点备着，等她一来南兰溪畔的时候，就带着一起过来，这样就不会让娘亲担心了，今儿也是一般无二。 “是。”而青茼在梁媗的吩咐下，也是不顾梁雍瞬时垮了的小脸，笑着转身就走了。 “jiejie！”梁雍委屈地朝梁媗唤了一声，可梁媗却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拿出了一个象牙莲藕的梨木小盒子，递到了梁雍眼前。 梁雍的大眼马上就是一亮，垮下的小脸也立刻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讨好的看着梁媗说道：“jiejie，你最好了。” 梁媗好笑，“哦，那看来我要是不拿出这果子来，你就会觉得我不好了，是吧？” “当然不是，jiejie你一直就是最好的。” 梁雍小手一伸，就赶忙从梁媗的手里把那梨木小盒子给接了过来，然后一翻，就打算立刻开动，可梁媗却止住了这个小老虎，“先吃药。” “好。”但也许是有喜欢的果脯在手上了，梁雍此时答应得是十分爽快，其后在青茼和念湘把糕点和药一起带回来时，梁媗先喂了梁雍吃些糕点后，才又亲自喂他喝药。 这药还是一如既往的苦，梁雍也还是喝得小脸都快皱在了一起，梁媗虽然心疼，可也依然坚持把药给喂完了，然后才让梁雍狼吞虎咽的把那些果脯都给吃了。 “小姐……”而就在梁媗把空的药碗递给了念湘时，念湘却忽然对着梁媗欲言又止了起来。 “什么事？”梁媗倒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只是下意识的****了一句，毕竟她现下还在看着梁雍那鼓得满满的腮帮子好笑呢。 “刚刚、刚刚我在为四爷熬药时，申mama来了小厨房一趟。” “哦，那是娘亲有什么吩咐吗？”梁媗还是有些漫不经心，往日里申mama去小厨房为沈氏亲自动手下厨，那也是常有的事，这在梁媗听着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不。”但念湘接下来说的话，却才是让梁媗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申mama刚刚到小厨房来，的确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看看早膳准备得怎么样了。但——但我看见，在申mama一进到小厨房之后，我旁边的汪大娘立刻就警戒了起来，甚至，我还看见了汪大娘对其他的厨娘们使眼色，让得申mama根本就没近得火台一步。” 汪大娘，是南兰溪畔里小厨房的负责人，也是沈氏从沈老夫人那儿抢过来的第一人，沈氏对她的放心，说实话，几乎是在所有人之上的。 梁媗对此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当汪大娘开始戒备申mama时，那代表的会是什么，她也再清楚不过。 娘亲开始防备申mama了。 “你看清楚了吗？”梁媗声音僵冷的对着念湘问道。 “看清楚了。”念湘沉默了一会儿，可最终还是肯定的回答，她当然也明白自己的这番话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但她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梁媗，她看到得的确就是汪大娘已经戒备起了申mama。 屋子里的气氛瞬时就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就连还在那儿捧着碟子，狼吞虎咽起了剩下糕点的梁雍都发觉了不对，有些怯怯的看向了梁媗，“jiejie，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 本来都已经沉凝了的脸孔，在那一声稚声下，马上又如冰雪消融般的柔和了下来，“我就是饿了，雍儿，你把糕点和果脯都吃了，那我怎么办？” 梁雍一愣，然后小脸马上就红了起来，“jiejie你又没说你也饿了，这儿还有一些呢，jiejie你吃。” 梁雍不好意思的就把怀中的碟子赶忙往梁媗的面前举来，那还没有复原的小小手臂只是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抖了起来，可梁雍却根本就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他急急忙忙的就把糕点向她递来，真的就怕她饿着了。 “傻瓜，就这么点，怎么够我吃啊？” 梁媗骂着，可手已经把糕点又推回了那小人儿的面前，在他着急了起来的时候，她强笑道：“娘亲就要过来了，没办法，jiejie就等着一会儿一起吃早饭吧，到时你可不能再和我抢咯？” “好，连雍儿的也都给jiejie。”梁雍赶忙保证道。 而梁媗却忽然轻轻的抱了抱梁雍，梁雍以为是jiejie同意了，也没多想，只是乖乖的笑着，但他却没看见梁媗此时的神情。 “夫人来了。” 真是说曹cao曹cao到，梁媗没想到沈氏这么快就过来了，她赶忙收敛了下心情后，才牵着梁雍起身，一起去迎接沈氏，但沈氏却没等他们两个出去就已经进来了，并且也直接就让他们坐下。 “娘亲，今天怎么会这么快就完了？”梁媗问道。 刚刚沈氏就是在书房里接待了韩氏几人的请安，可在平常时候，这一轮的请安下来，韩氏几人总会要跟沈氏磨蹭好一会儿，虽压根没什么好说的，但她们却就是能想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询问”沈氏，恨不得能膈应一下她，因此每天早上，沈氏都不得不腾出一些时间来一一的“好好”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是在以往，这早上的请安时间，还能是沈氏调节无聊的休闲时光，但现在却不同了。 沈氏冷淡地说道：“是她们今天各自都没什么事要‘询问’我的了，所以大家走的也很早。” 沈氏说得简单，但梁媗自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估计是娘亲没耐心应付那些人，因此才早早的就赶人回去，然后直接过来了。她知道娘亲记挂着雍儿，这时就也顺着话说道：“这倒好，我刚刚还和雍儿说呢，肚子都快饿扁了。娘亲，我们现在就用早饭吧？” “嗯。” 沈氏点头同意，旁边的墨画也就赶紧出去招呼了，不等一会儿，丫鬟婆子们就把早饭都端了进来。 原本梁媗还有些心事重重的，但接下来的早饭时间里，在沈氏和梁雍的旁边，她却忽然平静了下来，那些愤怒和夹杂着的其他东西，一下子就淡了。 “jiejie，这个。”而这时，梁雍殷勤的把一块牛乳卷酥夹到了梁媗的碗里，正期望的看着她。 梁媗心里一暖，但她刚要端起碗时，外面却又传来了弄琴的声音，“小姐，有人找。” 梁媗一愣，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而且不是梁媗谦虚，她在建安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友之类的存在，更不会有能登门拜访的知交，那现在亲自登门拜访来找她的人会是谁呢？ 梁媗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忽然猛地反应了过来，她抱歉的对沈氏说道：“娘亲，可能是钟家小姐拜访了，我去迎接一下。” 沈氏倒也没说什么，而且连惊奇的表情都没有，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同意了梁媗离开。 “jiejie，你不吃早饭啦。”但旁边的梁雍却赶紧拉住了梁媗的手。 “嗯，jiejie有朋友来拜访，不能让人家久等。雍儿乖，jiejie一会儿就回来了，好不好？”梁媗轻声对梁雍保证着，梁雍的小手也慢慢的松开了，虽然有点不高兴一家人的早饭时间被打断了，可梁媗的话他却是相信的。 “jiejie快点回来。” “好。”梁媗笑着拍了拍梁雍的小脑袋，然后又对沈氏行了一礼后，才转身出屋，离开了南兰溪畔，直接就往小云曛走去。 一面走，一面还对念湘问道：“问清楚了吗，是不是钟小姐？” 念湘回道：“问清楚了，就是钟小姐，青茼现在已经去前面接她了。” 梁媗的脚步又再加快了几分，她自然不会不知道钟晴今天是为什么而来，虽然她依然不觉得自己能帮得上她什么，但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的一再加快。而念湘在一旁看着梁媗隐隐着急的神色，也不好劝她走慢些，只能在旁边小心的扶着她往小云曛赶去。 小云曛 梁媗一回到了小云曛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钟晴来了吗？守门的婆子摇了头后，梁媗才微微放松，只是马上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听那阵仗，也是急急赶来的阵势。 梁媗忙回头看去，入眼的果然就是钟晴，她上前了几步，努力笑道：“钟jiejie，你这么早就亲自登门拜访，真是让小妹惶恐啊。” 钟晴有些不好意思，“梁jiejie见谅，是我一早叨扰了。” 两人一番寒暄之后，梁媗就带着钟晴进屋，在念湘亲自端上一杯白雾茶之后，房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梁媗不由得有些尴尬，她这个人本来就是认生的，和钟晴的交情也实在是算不上单纯和深厚，此时更因了知道钟晴此来的原因，她就愈发不自在了。 而正当梁媗想说些其他的事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时，钟晴却开口了。 “我的来意，不用多说，想必梁jiejie是知道的。” 梁媗倒没料到钟晴会这样的直白，在顿了一会儿后才轻轻点头，“钟夫人举行宴会的时间就是几天后了吧。” 钟晴接道：“对，就是五天后，我娘亲已邀二皇子妃来赴宴，而到时，二皇子妃也肯定会亲自移驾赴约，想必在那晚，我娘亲就会再次对二皇子妃提起我与祁玚殿下的婚事。” 现下，房里就只有钟晴和梁媗二人，她们的大丫鬟此时也都守在了屋外，钟晴自然不再拐弯抹角的说话，她直接就把前两天写于信上之事，全都对梁媗再说了一遍。 而梁媗在听完这番话之后，也是与数日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 她沉默了下来，并没有立刻接过钟晴的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压根就是人家的家务事，钟夫人有意与二皇子妃重新续起之前的盟约，要让祁玚和钟晴的婚事成行，但钟晴自己却不愿意。 甚至，钟晴在一得知了自己父母的意思之后，在连番努力反驳无效之后，钟晴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梁媗。 虽然她也知道，这种事找梁媗实在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父母那么坚决的态度之下，她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当初在永安宫时，清州晏馆之事发生前，梁媗拦住自己去赴宴的情景。 钟晴当时想也没想，径直的就跑来了镇东大将军府找梁媗，但等她真的到了之后才意识到，梁家那时可是正在特殊情况里，因而她就只是留下了一封信，然后便按捺住满心的焦急回去了。 而等到几日后梁雍苏醒的消息传出来后，钟晴就又赶忙亲自登门拜访。 只是现下，当她看着梁媗那沉默的神情之时，钟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就算梁媗身份极为特殊，可她此时也不过就是一个还待字闺中的女孩而已，而且若此事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那也就罢了，可它偏偏牵扯上了皇家。 要是这件事是梁媗自己的事，那她就算动用沈家的威势也无可厚非，可若是为了旁人之事就与皇室杠上，这不用说皇族会不满了，怕就连沈氏也不会同意梁媗这么做的。 一时间，钟晴的脸色就是一黯。 半晌后她倏地对梁媗说道：“梁jiejie，其实就在不久之前，对于父母希望我与祁玚殿下联姻的之事，我是不反对的。甚至，就连我自己也欣然所向。” 钟晴这一番话，说的梁媗有些愕然，不懂她怎么忽地谈起这些来了。 但此时她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因而就只是安静的听着。 而钟晴也不管梁媗在想什么，她就只是继续说道：“我们钟家在帝都建安之中，虽是数得上号的家族，但终归不是能与梁jiejie这一门相提并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