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九凤髻
沈氏今天穿的，是一件玉红色月白描金霓裳，宽大流云的袖边，还绣了一只彩蝶，在随着沈氏的举手投足间，活灵活现。 梁媗乖乖的就待在了沈氏怀里，任着她娘亲用凉水为自己敷眼。 “第一次见你外祖母，怎么就哭成这样，看看你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一会儿还怎么出去见人？” 沈氏在把梁媗脸上的巾帕又换了一次后，就一边对她训斥着，一边又对弄琴吩咐到，让她再去换一盆水来。 “女儿想外祖母了啊。” 梁媗小声的嘀咕。 沈氏眼里的暖色就又重了一些。 平日里，从兰陵来的书信和风物中，永远会有梁媗的一份，就算今日才是沈老夫人实际上见她的第一面，但往年那十数载里，兰陵送来建安的细软和奇珍中，就是从没少过梁媗的一份。不过沈氏还是板着脸训道：“想也不能哭成这样啊，招得你外祖母也落泪了，这可不是小事。” 沈老夫人已是古稀之年，大喜和大悲都是被大夫严厉制止的。 “漠珂错了。” 梁媗乖乖认错。 沈氏看了她一眼，也不再数落了，屋里倒是静了下来。半晌后，沈氏却又忽道：“你能记得你外祖母，很好。” 这是沈氏的夸奖！ 这么言简意赅的赞许，却让梁媗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愣了很久…… ***** ***** 沈府的寿宴，从早上就一直热闹到了晚上，但重头戏，却还没上场呢。 倦荷阁内，已久不露面的沈老夫人，为了给严氏压场，在一出《积雪栈》后，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缠丝赤金嵌南珠九凤云髻，拔丝丹凤口衔明珠玺簪，一条朝阳七宝玲珑抹额，环过额际，绕过一头如雪的白发，辉煌雍容； 密织金线凤纹锦镶万福苏绫丹罗袍，苏绣百花绛紫滚金褂，砂色牡丹金玉富贵黛络裙，一条玉色翠云纹绣百结穗，一双云白软绸阔滚蹙金疏鞋……人间富贵，尊华尽头，也不过就是如此罢。 “见过老夫人！” 满室人皆立，皆向着这位已垂垂老矣的妇人，躬身行礼。 “诸位客气了，快坐。” 沈老夫人笑着一一颔首，在严氏的搀扶下落座后，其余人也才相继回坐。 “今日是我儿云朗的寿辰，幸得各位大驾莅临，实是我儿之福，我沈家之荣啊，老身在此，多谢诸位了。” 沈老夫人举杯示意，其他人无不回敬，连称不敢。 沈老夫人离京也有十多年了，可她和严氏不同，如今一旦在京都露面后，无人不识。 于是在又一阵的寒暄周旋之后，沈老夫人也就对旁边的严氏点了点头，严氏会意，起身就离开了。 一会儿后，一阵钟鼎之声响起，一名名华装丽服的侍女就手捧着一个个翠色鎏碧的盘子进来。那盘子里，端的都是珍馐美馔，看的人直是眼花缭乱。 正宴，终于开始。 “jiejie。” 梁家的坐席，被安排在了沈家的旁边，尤其是梁媗和梁雍，最后竟被老夫人接到了沈家那边去，让得梁婳和梁姷都是沉了眼的。 要不是后来沈氏没动，梁媗估计啊，她们的脸色会更难看一些。 梁媗看着梁婳和梁姷，心思不停的转，也就有些忽略了她身边的梁雍。 “jiejie！” 梁雍见梁媗没理他，小胖手就伸了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袖，又再喊了一次。 “雍儿？怎么了。” 梁媗这次听见了，她赶忙转头看去，就见梁雍眼巴巴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面前。 梁媗马上会意，好笑道：“雍儿，你要是再这样吃下去，真的会变成一只rou老虎哦。” 梁雍不理，只是可怜兮兮的看着她，“jiejie。” “好啦，念湘。” 梁媗想起，今儿一整天，梁雍也都没怎么吃饱过，便也就让念湘把她面前没动多少的那些菜肴，悄悄的移了一些到梁雍那边。 虽然这样会有些没礼数，但梁媗看着梁雍吃的那个欢啊，也就觉得还好。 梁雍现在有了好吃的东西，就不再理梁媗了。 梁媗好笑之余，倒也有了时间继续回头看去。 今天来沈府赴宴的人真的是太多了，这么一眼望去，除了排头的那几位大人物外，其余人真是不好找啊。 梁媗环视了一圈后，最后视线却定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那儿坐的人，是她的二舅沈云朗。 按说，今天的主角理应是沈云朗才对，毕竟今天可是他的寿宴。但现下人们的视线，却早就集结在了正首席上的沈老夫人和旁边的严氏身上。 严氏，此时是唯一离沈老夫人最近的人。而梁媗也发现了，她二舅的目光，多数也是投向了那边。 她知道，二舅在看的，是二舅母。 “jiejie，你看着二舅舅干什么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梁雍这只小老虎竟又吃完了，他拉了拉梁媗的衣袖，不解的问道。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没多小，对面的沈云朗就听见了。 他转眸看来，在看见梁媗和梁雍都看着他后，俊脸居然一热，就微微的红了起来。 沈云朗今年也不过就四十有五，正是风骨潇洒的时候，再加上名望两重，身上自有一股清华之气，让人看了就倾心不已。 好一个美男子！ 梁媗看着自己二舅的容颜，又在心底感叹了好一番。 如此风华的人物，又偏偏是个痴情种，真是不枉二舅母这样的女子，为了二舅付出了这么多。 梁媗看着她二舅，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感叹中。梁雍也有样学样的看着沈云朗，想弄明白梁媗干嘛盯着二舅舅看个不休。但他们一大一小的觉得没什么，可自觉刚刚的注目被发现的沈云朗，一张俊脸却红的快要冒烟了。 “二弟，你这是？” 沈云朗的旁边，当然就是沈家如今的家主，沈云胧。 沈云胧看着自己的胞弟，脸色这样的非比寻常，自是挑了挑眉的看着他问道。 “大哥，我没事、我没事！” 沈云朗哪好意思对自己的大哥言明真情啊，径直低头就端起酒想遮掩一下。可一下不小心就用力过猛，呛到了。 旁边侍立着的侍女们见状，赶忙全都拥过来替沈云朗拍胸揉背，人也一下子就被众多美姬给埋了起来，好似消失了一般。 而不远处还在出神的梁媗，却瞬间就圆睁龇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