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算命先生（1）
村口有一位算命先生，在牌坊下支起一顶大伞，搬来一把竹椅坐着，脚前的地面上铺着一张白布条，上写着两字：算命。 也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更加不知道他的来由，但是每天下午就是他做生意的时候。 算命先生戴着标志性的墨镜，黑洞洞的眼窝不动声色地和过往的行人保持着固定的角度，仿佛那双眼睛正乐滋滋地窥视着目标。 这年头，好迷信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在农村，村民们有事没事就去找算命先生，甭管大事小事，他还都能说出个道道来。至于收费方面，他倒是不在意，一块两块，十元百元，来者不拒，不给都行。这也是闲来无事的村民们乐于找他说事的缘由。 林大越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光棍，三十五六岁还单身一人，父母早逝，也没个人上心会为他说亲，可他呢，也没把心思放在找对象上面。 自打算命先生在村口出现，林大越时不时会做一个春梦，梦里有位红衣女子爬上他的床，共度春宵。他看不清红衣女子的脸，更加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只觉得能梦见这种事也挺美的。 林大越在村外给个老板看果园，十来亩地就他一个人，在山上，除了果园，就剩下那些散养的土鸡了。 果园的活儿不多，所以收入也不高，每个月吃光用光，也没什么结余，基本的开销就只有烟钱和手机费。一天到晚见不了什么活人，很是无聊，抽烟玩手机倒能度过难熬的时间。 一天傍晚，林大越收拾完回家吃饭，路经村口，像往常一样和算命先生擦肩而过，刚走过两步，他就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停下脚步，向侧面看去，是算命先生。那副墨镜正对着他，仰头伸脖子，好像要对他说什么。 果然，算命先生率先开口了。 “过来，赠你几句。” 林大越瞧瞧四周，见没人搭话，也不想搭这茬，想来没有这闲工夫听他胡说八道，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怎料还没走上一步，背后就又传来算命先生的话。 “再过会儿就知道啦……” 林大越再次回头，算命先生已经停了口，正弯腰去捡地上的白布条。 “总算没白忙活，早点回家喽！” 林大越觉得这句话还是在对他说的。 回到简陋的房屋，林大越把中午的剩菜放在蒸锅上热，又淘了些米，等待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 “大越，吃完饭了吗？” 是老板。一句废话，刚到家怎么可能吃完，又不是不知道果园离家有多远，心里是不爽，但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还没呢，有事吗，老板？” “哦，待会儿约了几个朋友打麻将，晚上辛苦你照看一下果园了。” 妈的，又得去山上喂蚊子了，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好的，老板，我吃完就去。” 挂了电话，林大越气得只吐苦水，加班又不付加班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一个抠门的老板。 林大越匆匆吃了两口，就出了家门。走至牌坊下，他特意瞄了两眼算命先生的摊位，只剩下一顶大伞孤零零地杵着，伞下的阴影仿佛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 林大越搬来一把折叠椅和小方桌到果园里的平地上，放上一个烟灰缸，点起烟，嘬了两口，袅袅的青烟缓缓升到半空，和夕阳的余晖交相辉映，好一派惬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没入地平线，月亮从云层间探出头来，不知哪里来的风，刮得枝叶飒飒作响，好像有人用手故意掐住树枝在左右摆动。 林大越算是个大胆的人，说是缺心眼也可以，对鬼神之事无所谓，不信佛也不忌鬼。记得有一次清明节，他给父母亲上坟时，喝多了，在坟地里愣是睡了一晚，醒来时把进山的山民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遇见了山鬼。 话虽如此，但要是在清醒的情况下遇到鬼，还不知道会做如何反应呢。 约莫晚上十二点多，家家户户都闭门关窗熄灯睡觉，山里更是冷清，林大越不禁打了个哆嗦，感觉身上莫名围绕着一股子凉气，暑夏的夜晚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感觉，很不自然。 他熄灭了烟头，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高，往果园内部照去，隐隐约约就瞧见不远处的斜坡上搁着一个石墩之类的东西，白天时候他巡视过一遍，确定没有类似的东西存在，好奇心起，便快步走了上去。 没走两步，就听到果园里萦绕着一个幽幽的声音，好像唱大戏一般。 “林……大……越……林……大……越……” 他分不清是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是有人在说话，一根筋想弄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没在理会那飘渺不定的杂音。 这一路上去，他就觉得那个石墩的轮廓非常奇特，像是一个人半蹲着，又像是一个从土里长出来的巨笋。 待走到跟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是什么石墩，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下半截身体被埋入土中，两只手正在慢慢扒着面前的泥土。 红衣女子见了林大越，抬起头来露出诡异的笑容，发出“呵呵”的笑声，还叫着林大越的名字。 林大越这回听清楚了，和刚才唱大戏的声音一模一样，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发出来的，可是……可是她的嘴不仅没有张开，而且还在咀嚼着什么，黑色的，一条一条的，是蚯蚓。 林大越的手机光照在红衣女子的身上，一清二楚，这个场景是谁见了都肝颤，更何况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子。 女鬼不是挣扎着想从泥土里出来，而是在找寻吃的。 林大越“噗”地一口吐出苦水来，连滚带爬从来路跑回去，到了果园门口，没做停歇，一口气跑回了家。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窗锁死，窗帘拉拢，蹲在床头看向果园的方向。 殊不知他一进家门，门就被拍响了，“啪啪啪”，一声声就像直接拍在他的心口上，似乎短时间内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林大越快吓得尿裤子了，但还是壮起胆子问门外是谁，等来的回应却是一段大戏的唱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