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散去
老钟敲了十二下,惊起树丛中鸦群腾飞而起,各自散去。 白衣女子立于窗前。残旧的窗帘微微打着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味。 木门应声而开,从夜色中走出一个男人,眉眼带笑:“起风了,姑娘”。 女子稍稍偏头,嗅了嗅:“你身上带了血腥味。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男子低下头拿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擦拭着上面的血迹,月光映照下墙上闪过一道白光,他看着那道白光消失在袖口,抬眸说, “刘侍郎这厮,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家底颇为殷实,连带着家里的看门狗都比别家凶狠几分,杀他的确有些费力”。 白衣女子转过身,轻声问道, “那,刘侍郎身边那个婢女紫嫣呢?”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希冀。 男子摸了摸鼻子,企图用愤恨的语气掩盖心虚的表情, “仇人,我要将她留在最后除掉”! “李彦”!女子复看向窗外的月亮,似乎比先前更亮了些,也比前些天更圆了些。 “明天,必须除掉她,否则…” “你们俩都会灰飞烟灭”! 玉岫仍记得一月前,地府的判官阴沉着脸,对她如是说。 她是为了什么来了地府呢?是为了那个叫李彦的男子,当朝吏部尚书,侍郎刘谨因与他在官场上有些冲突,使了美人计想杀了他,这个美人就是紫嫣。 彼时,李彦正要喝下紫嫣端来有毒的茶,玉岫应声落地断做两节,李彦因而没有了喝茶的心思。 “你只当你救了他?其实他本命不该绝,按着他的命格,紫嫣会不舍他死,打翻他的茶杯,而后两人互通心意白头到老。可你擅做主张替他应了这一劫,致使紫嫣以为他怀疑自己,从而下了要杀他的决心”。 玉岫听着座上判官这一番批判做的像总结陈词,脑子里有些发昏,心里却一点也不后悔:幸好,他没有爱上紫嫣。 白无常送她回阳间的时候吐槽她, “我倒没见过这样的事,一块玉佩分明已通了灵性,不好好修炼,却巴巴地为着一个死了的凡人能在世间多留一月,放弃自己百年玉魂,凡人皆能转世,大不了从头再来,何必白白牺牲自己”。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劝诫她的意思,玉岫沉默半晌,落寞地说了句, “谁知道来生我还会不会遇见他”。 地府的判官告诉玉岫,若是一月之内,李彦没能杀死谋害自己之人,将命格归正,那么他自己连同玉岫都会灰飞烟灭。 “明天,便是最后一天了”。 玉岫喃喃地说道。身后已响起了男子轻轻的鼾声,她看着月光越过他高挺的鼻梁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想着就这样一直陪着他也没什么不好:李彦,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可惜玉岫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却在爱情这场赌局里输得血本无归。 李彦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或许她早就料到李彦不忍心杀了紫嫣,所以才会尾随李彦想要亲手解决了她。
玉岫闪身刺出手中长剑,想要刺中躲在李彦身后那个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美人,不出她所料,李彦出身挡了这一剑,玉岫看着他胸口不断流出的鲜血,有些不知所措。 “你虽救了我,可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她”。 李彦捂着胸口拼死护住身后慌乱的美人,牢牢地抓着她的手,玉岫记得有一句诗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大约也算是了吧。可惜是她的心上人和别人的生死相随。 玉岫不知道玉有没有心,但本该是心的位置此刻却也真切地疼起来,脸上却笑的灿烂, “那我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她今夜杀了三个人,一个是她最爱的人,一个是她最恨的人,还有一个,是她自己。 她想起早些年,她在玉器店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躺着,无人问津,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平凡的读书人,拿了她放在掌心说, “这件器物倒也别致,我要了”。 那是她第一次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她看到的是他。 或许自命运轮盘转动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沦陷。 古钟响了十二声,余音合着树木沙沙作响的静谧。 女子抬眼而笑,似呢喃似叹息:“起风了呢”。 说完,随即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