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立秩序
老汉平白又得了一注钱财,心中得意,便卖弄道:“这户人家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洛阳城中赫赫有名的闻喜侯府!” 青衣汉子恍然道:“原来这就是闻喜侯府啊!多谢老丈赐教,老丈走好!” 老汉一挥长鞭,赶着粪车从大路上晃晃悠悠地走了。 青衣汉子一手掩了鼻,一手连连挥动,驱散周围残留的臭气,自言自语道:“这里是闻喜侯府,却不知夜间的女子是闻喜侯什么人,若是能搂着睡上一觉,死了也值!” 原来,青衣汉子正是那个叫孙秀的乱兵。孙秀本是杨骏手下的护卫,杨骏府邸被攻破以后,众护卫四散而逃。经过闻喜侯府时,有人见是座大宅子,便提议进去抢几个盘缠。 当时,一位佳人带着两个小女娃娃就站在门外,朦胧的夜色根本掩不住佳人妖娆的身段、妩媚的面容,那两个小女娃娃也是粉雕玉琢,难得的美人胚子。孙秀一见之下,便即神魂颠倒,恨不得立刻抱住亲上两口。他已经打定主意,什么盘缠不盘缠的,皆可不顾,只管抢了人就跑。结果,如果不是那女子心软,他差点便丢了性命。 逃脱以后,孙秀满脑子还是那个女子和两个小女娃娃的影子,叫他念念不忘,几乎彻夜未眠。这不,城里刚刚平静一些,他便急急忙忙赶来打探消息。 这时,一名家奴清扫地面的污渍来到近前,扬了扬手中的笤帚,道:“让让。” 豪门贵戚的家奴往往会自觉高人一等,尽管卫平驭下甚严,却难免有几个家奴生出些骄横之气。这个家奴被安排洒扫落在地上的粪水,心中自有不满,所以看到挡在面前的孙秀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孙秀心头一动,忽然抢过家奴手中的笤帚,说道:“小哥,还是某来帮你扫吧。”又道:“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何必扫这么干净。” 家奴乐得偷懒,却又有几分得意地说道:“这条路虽然不是咱们家的,但走在这条路上的,大多却是咱们侯府之人。” 孙秀便接口道:“原来如此。昨夜某从此处经过,见到一位妇人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外,莫非也是你们侯府之人?” “你打听咱们侯爷的七夫人做什么?”那个家奴警惕起来,一把抢过笤帚,喝道,“不用你扫了,快走,快走,别给我惹祸!” 其实,所谓七夫人只是奴婢们私底下对张玥等人的排位。张玥虽然进府比较早,但卫平害怕泄露她的真实身份,所以一直没让她露面,名次反而落到了梁绿珠的后面。 但不管怎么说,孙秀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哪里还会继续帮他扫地,转头便走。可是转过一个路口,他又犯起了嘀咕。那女子是闻喜侯的爱妾,而他只是一个等待逃亡的乱兵,又如何打得了那女子的主意?除非有朝一日,他也能够出人头地,逼着什么闻喜侯将女人献给他!然而,他现在活下去都成问题,又如何去出人头地? 正焦躁间,孙秀猛一抬头,却看见前面娉娉婷婷过来两个窈窕女子。两个女子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紫衣,满身锦绣、环佩叮当,颇有几分颜色。 只听那红衣女子说道:“什么侯爷,都不拿正眼瞧咱们,害咱们沦落街头!” 另一名紫衣女子叹息道:“可怜我箱笼里还有许多细软首饰,现在只剩下十吊钱,吃饭都成问题了。” 寻常百姓,十吊钱足够一家人生活一年,这两个女子居然说吃饭都困难,显然都是过惯了奢华的日子。 孙秀心念一动,猛地跳了出来,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逃脱,看某不抓你们见官!” 红衣女子吃了一惊,连声道:“你胡说什么,是侯爷放了我等,哪来的私自逃脱!” 孙秀冷笑道:“空口无凭,见了河南尹大人,自有你们分辨处!” 那紫衣女子着了慌,连忙捧出几吊钱,哀求道:“只要不让我们见官,这些都给你,便是要了我们的身子都行!” 如果是过去,听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说出这番话来,孙秀早就按捺不住了。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闻喜侯府七夫人的影子,这两个女子便提不起他的兴趣来。 不过,孙秀还是沉着脸说道:“想要某不告官也可以,你们得如实说出你们的来历!” 两个女子对望一眼,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原来,这两个女子都是石崇的爱妾,穿红衣的女子叫做碧云,穿紫衣的女子叫做碧萝,是姐妹二人。石崇的姬妾、婢女被卫平逐走以后,有的回了娘家,有的投奔亲戚,也有的找个牙行另寻下家。这对姐妹却是城阳人,在京城举目无亲,可是家乡离此千里之遥,又不甘心投托富家为婢,便有些走投无路。 她们本来是想先到东门再说,不料还没到东市,就碰到河南尹乐广的手下在处决人犯。所谓人犯,其实是杨骏的家眷族亲,男女老少上千口,黑压压跪在那里。刽子手排着队砍去,直杀得人头滚滚。姐妹俩哪见过这个阵势,顿时两股战战,差点尿了裤子。所以听说孙秀要送她们去河南尹见官,两个人当场吓得魂飞魄散,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思。 孙秀听这对姐妹一说,顿时有了主意,沉声道:“要某不报官也行,你们需要听某安排!” 他虽有武艺,却不精通,虽识文字,却无才华,一没背景,二没名声,要想出人头地,比登天还难,只能另辟蹊径,投托于某个权贵门下,以为晋身之阶。但是,权贵的门哪是那么好进的?这两位女子貌美如花,正好可以作为敲门砖。 两姐妹哪敢不行,只能连连点头。 … 石崇府邸被查抄一空,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看得人眼花缭乱。 左思捧着厚厚的帐册问道:“侯爷,这些财物如何处置?” 卫平沉吟道:“分作三份。上缴朝廷一份,奋武营将士还有河南尹派来的五千军马分一份,剩下的一份安置城中无家可归的百姓。” 被乱兵袭扰以致家破人亡的百姓才是真正的无辜受害者,而以贾南风冷漠狠辣的性格,恐怕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所以卫平才有此考虑。至于那些将士,其他各路人马都有好处,他也不能亏待了自己这一路。
奋武营将士对卫平是绝对的服从与崇拜,有没有奖赏无所谓,但乐广的手下就不同了,卫平需要通盘考虑。 对这样的分配方案,左思自然没有异议,又指了指一队队被绳索捆绑住的家奴,问道:“这些人怎么办?是不是立刻拉至于东市斩首号令?” 桓孝一听,当即跃跃欲试。 卫平知道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但贾南风有旨意,他也无能为力。不过,卫平也不想亲自沾染鲜血,便摇头道:“算了,让河南尹的人把他们带回去吧!” 桓孝有些失望,忽然说道:“肚子疼,要去正茅厕。” 卫平笑了起来,道:“听说石崇的茅厕堪比别人家的内室。左大人,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几个人便说笑着往茅厕方向而去,将到近前,忽见茅厕里窜出一个身影。 桓孝肚子也不疼了,大喝一声:“漏网之鱼,哪里跑!” 那人吃了一惊,脚下一滑,竟摔倒在地,早被桓孝冲上前,牢牢按住。 卫平上前一看,不由笑道:“这不是朱大人么?怎么躲到了石崇家茅厕里?” 这人正是杨骏的主薄兼智囊朱振。昨日夜间,杨骏不肯听朱振之言,朱振情知不妙,不敢回家。奈何洛阳四门紧闭,他想跑都跑不掉,无奈之下,便跑到石崇府上避祸。石崇不在京城,不会受到清洗,等到天亮,他再想办法寻机出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想不到卫平会带人来抄石崇的家。 不过,朱振也不是有意要躲进茅厕。卫平率兵围了石府时,他正内急。石府的茅厕虽然金壁辉煌,但终究不是什么好去自己,卫平又禁止夹带私藏,兵丁们也就是懒得搜索,倒让朱振躲过一劫。却没想到他刚刚准备换个地方躲藏,就让桓孝逮个正着。 朱振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道:“太尉大人若肯听朱某之言,何至于此!” 桓孝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哈哈大笑,道:“你就是说破天去也没有用,还是免不了挨那一刀!” 却听卫平说道:“带他回去,不必交给乐广了!” … 大清洗进行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慢慢降下帷幕。杨骏、杨珧、杨济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党羽张劭、李斌、段广、武茂等人皆被诛三族,当天死者六千余人。 这样的清洗并没有结束,孟观、李肇各率一路军马分赴弘农等地,继续清剿杨骏余党。 而对于贾南风来说,这是一场大胜。大胜之余,自然免不了分封有功之臣,重新确立朝廷的秩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