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鲜的速冻水饺
“你好，栾珧华。”站起身来，栾珧华又带着儒雅却疏离的笑容，礼貌地伸出了右手。 松开手，两人都保持着微妙的气氛，互不相让。 “罗钦，我有事问你！”苏晗一直在旁边盯着他们看了半天，终于迟钝地嗅出了刺鼻的火药味，像只兔子般‘噌’地一下跳起。 她一边不好意思地对栾珧华笑笑，一边推搡着不死心的罗钦走进电梯，反手按下八楼键。 罗钦是曙光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凭借着一副俊朗的皮囊和阳光的笑容，在众病人和医患家属中混得风生水起。与同在曙光医院的苏琛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同进同出，苏晗也深受他的照顾。 “小晗，离那个男人远一点。”罗钦倒了一杯水放到苏晗手里，尔后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斜倚着翘起了二郎腿。 “远一点？去哪？”放下茶杯，随手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不明就里地说道。 “小晗，那个男人有问题。”罗钦褪下了往日的嘻嘻哈哈，难得认真地重复道。 “那，妇产科医生觉得他有什么问题？需要做手术吗？”苏晗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凝重表情，似乎只是觉得他在虚张声势地开玩笑而已。 “好吧，我认输。”罗钦对于这场无意义的劝告终于无奈地喊停，“听苏琛那小子说，你跑到别人家住，还要在别人家过年？” 看着罗钦越来越惊讶的表情，苏晗的心情也有些委屈，“这又不能怪我，阿深出国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家，我就不能安顿好自己吗？” “嘿嘿，我可没有这样说哦，我倒觉得你挺酷的！” 刚刚还是笑得灿烂，可是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罗钦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转过头来看着苏晗，“不会就是刚刚那个男人吧？” “对、对啊，怎么了？”被罗钦的反应吓了一跳，苏晗慢半拍地回答道。 “不行！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分别？你还是马上收拾东西回家，再或者住我家也可以，总之就是不能住在那个男人的家里！”罗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阵又一阵的低音炮在苏晗耳边炸响。 “罗钦，你想多了，我住在他家没错，但是我们时间完全错开，他白天都不在家的，只有晚上他才会回家，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碰面，哪有你所说的羊入虎口啊？”实在是受不了他的一惊一乍，苏晗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 更何况，苏晗一想到罗钦家里各个角落散落的人体模型，还有床上的骷髅，冰箱里各种蓝蓝绿绿的液体标本，她的汗毛就一根一根立了起来，这不是正常人应该住的地方，那是正常人都不想住的地方。 “那你们今天怎么就碰面了，还抱在一起？”罗钦才不相信苏晗的话，这分明就是苍白的狡辩。 “那是因为我害得小夏生病住院，栾先生只是安慰我而已。”说着说着，苏晗自己也没有底气了。小侄子生病住院，她这个局外人伤心自责，倒是小叔来温柔安慰，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小夏？小夏又是谁啊？” 然而，罗钦关注的点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话题跳转得如此之快，令苏晗实在是跟不上他的频率。 “嗯……小夏是栾先生的小侄子，也是我的学生。” “哇！这么复杂又新潮的关系，怪不得……”罗钦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定定地看着苏晗，“小晗，你确定那个什么叫小夏的，不是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说不定那个老男人是想找你当他的后妈。” 苏晗，“……” “懒得跟你扯这么多！”气鼓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狠狠地瞪了罗钦一眼就匆匆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笑着目送着苏晗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罗钦一口喝完杯中的咖啡，仰躺在沙发上，长叹一声，“老男人，你敢欺负傻丫头，本大爷一定把你泡在福尔马林里！” 站在电梯里的苏晗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膛，罗钦那个笨蛋就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最应该远离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回到急症室的苏晗看到栾珧华还坐在椅子上，似乎连位置都没有变过，只是双手抵着额头，在想些什么。 “栾先生？”脚步放轻，苏晗在栾珧华身旁不远处站定。 “嗯？你回来了。”栾珧华也站起身来，虽然是笑着，但是眉宇间的疲累却也不甚明显。“小夏已经没事了，我让Patrick先送你回去吧。” “那，那好吧。”苏晗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自己即便留下里来于现在的状况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又添上一份麻烦罢了。 “那我明天再来看他。” “好。” 回到别墅之后，苏晗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就在搜索栏里输入词条‘障碍性贫血’进行搜索，看着那一条一条花花绿绿的标题，不知所谓地强调着病魔的可怕与其波及的广度与深度，让她稍稍平息下来的悲戚义无反顾地喷涌上来，吞噬着她的无知与迷茫。 “Whistledownthewind/Letyourvoicescarry/Drownoutalltherain/Lightapatchofdarkness/Treacherousandscary……”怔愣之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苏晗伸手摸出，按下接听键。 “阿晗，你在哪？” 打电话来的是苏晗远在美国的哥哥，苏琛。电话里的声音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似乎像是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 “怎么了？”苏晗有些心虚。 老实说，她早就知道罗钦那个大嘴巴会告诉阿深，但是没有想到那个大嘴巴会交代得这么完全和迅速，还害得阿深这么快地就打电话来问罪。面对罗钦的时候她容易打发，但是对阿深，她却胆怯了。 终于，还是禁不住阿深的威逼利诱，她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栾家别墅的地址。 “我已经下飞机了，马上来接你。” “什么？喂……”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嘟嘟嘟’的忙音。认命地挂掉电话，呈大字状躺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又马上爬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躺回床上，等着阿深来接她。 不一会儿，阿深的电话就打来了，苏晗在告别了温叔之后，就坐上了车。车里除了苏琛和苏晗两兄妹之外，还有刚刚在医院出现的罗钦。 苏琛在苏晗上车之后便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倒是坐在副驾驶座的罗钦一直在开着各种不痛不痒的玩笑，两兄妹之间的气氛却丝毫不见好转。 “喂，你们两尊大神再不开口，我就要被你们冻死了！”罗钦在浪费了一打口水之后便认输了，放弃地后仰在靠背椅上。 “你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还怪我们不说话！”苏晗小声地嘟囔。 “哈？那你这是在怪我咯？”被苏晗的话瞬间点炸，罗钦跳起来，不可置信地转过半个身子看着后座的苏晗。 “本来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告诉阿深，我们才不会这样！”苏晗倔脾气也上来了，瞪大了眼睛不退让地与罗钦对视。 “你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我吗？”久久沉默的苏琛淡淡地开口，伴随着脚下猛然踏下的油门，在听到苏晗的一声惊呼之后才重又恢复平稳。 “要死啊！本大爷的头都快要被你甩掉了！”摸了摸抽疼的脖子，皱着眉头抱怨道。 “要么闭嘴，要么下车。”驱车靠边停下了，苏琛望着一边龇牙咧嘴的罗钦，淡淡地说道。 “得！我闭嘴。” 闻言，苏琛这才将车子又发动了起来，稳稳地前进着，不曾发生类似的颠簸了。 罗钦看着苏琛这副平静的雕塑样，也是没有办法的闭嘴了。虽然苏琛平时对病人细腻温和，对好朋友率性阳光，可是一旦接触到关于苏晗的事情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霸道，钻牛角尖，简直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瓦斯罐。 看着罗钦吃瘪的样子，苏晗幸灾乐祸地朝罗钦吐了吐舌头，捂着嘴无声地偷笑着。 朝着苏晗威胁性地聚了聚拳头，罗钦用唇语说道：“白眼狼！”随后又气呼呼地转过头去，车厢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索性，很快就到家了，苏晗也庆幸着终于可以不再忍受这窒息的僵局了。 把苏晗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苏琛一言不发地向着眼前的花园洋房走去。 这栋花园洋房分为上下两层，不甚典型的巴洛克风格，虽然不及栾珧华家的城堡别墅那般恢弘壮丽，倒也十分舒适宜人，是苏琛和苏晗的温馨小窝。 留下后面的苏晗和罗钦小心翼翼地小声讨论。 “罗钦，你把阿深从国外叫回来干嘛？嗯？”苏晗环着罗钦的手臂，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掐住他手臂内侧rou，顺时针旋着。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啊！你以为我想吗？我只是把你住在那个老男人家里的事情告诉死琛而已，他自己要跑回来，怪我吗？”被苏晗掐的地方肯定已经是青红一片了，罗钦不安分地乱动着，躲避着苏晗到处乱作怪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 “少来！现在的局面都是你造成的！你如果不告诉阿深，我们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苏小姐，你还真是胡搅蛮缠诶！死琛怎么会受得了你？真是见鬼了！” “罗先生，你还真是文化水平低下诶！什么死琛死琛的！那是我哥哥苏琛，麻烦你把舌头烫直了再说好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前面走着的苏琛耳朵里，绷直许久的唇线才有了一丝微微上翘的弧度。 “你们两个，吵完了就赶快进来。”把行李放到一边，苏琛转身就对门外那两个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大一小说道。 闻言，两人都默契地立即噤声，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向前走着。 苏晗和罗钦又坐在饭桌旁，挤眉弄眼地互不相让，而苏琛则是系上了印着米奇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 他把两个炉子都开大火，一个煮水饺，一个煮汤底，用粉红色的虾皮、金黄色的蛋皮、黑色的紫菜为材料，等水饺起锅之后，再点了一点香醋、芝麻油、葱花。 苏琛走出厨房的时候，端着三碗热气腾腾的水饺，用绿色的冰裂纹瓷碗装着，“水饺熟了。” 两人正吵的热火朝天，一听到苏琛说水饺熟了，罗钦连吵都顾不得和苏晗吵，就直接埋头苦吃，被烫得呲牙咧嘴也不松口，还对苏琛说：“琛，你好厉害，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变出这么一碗虾仁馅儿的水饺啊？” 对于罗钦模模糊糊的话语，苏琛皱着眉，好一会儿才听懂他的话，“这是速冻水饺，十来分钟就煮好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咬下一口水饺，他又补充道：“还有，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小心呛到。” “这个水饺真的很好吃，什么牌子的？我也要买。”丝毫不在乎苏琛的警告，罗钦依然是狼吞虎咽地吃着，不一会儿，碗里的水饺就见了底。 “这是阿深包的饺子，你去哪里买？”听到罗钦的话，苏晗也是鄙视地看着他一眼。 对于阿深的手艺，苏晗一吃就知道，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她靠鼻子闻也会轻易地分辨出。 “呵呵。”苏琛被逗笑了，“快点吃，再不吃就要被罗钦这只猪给抢完了。” 看着苏琛重又露出了笑容，苏晗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才不关心水饺会不会被罗钦那只猪抢光，反正有阿深在，她还怕没有水饺吃？ 吃饱喝足的罗钦擦了擦嘴，往椅背上一靠，抱胸扫视了一圈这狼狈为jian的两兄妹，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倒还真像。” “废话，我们不像，难道还像你吗？”苏晗握了握拳头。 “我只是想说，有个哥哥真好，水饺都不用出门买。”说这句话的时候，罗钦看得却不是苏晗，而是默默吃水饺的苏琛。 “你看阿深干嘛？他比你大，做不了你的哥哥。”苏晗警惕地望着罗钦。 站起身，走过苏晗的身边时还有意无意地说道：“也不知道这水饺什么时候包的，吃起来像是现包的一样？”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走到客厅看起了电视。 闻言，苏琛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尔后又继续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