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几处相思愁
“其实……” 风月久的话刚到嘴边,央君临却蓦地起身往床走去,没留给风月久解释的空当,道:“我困了,太子妃走吧。” 央君临绝情一言,风月久语噎心怒。 “什么?” “我不想看见太子妃,你走。” 央君临绝意之言说得更清楚了,风月久一刹失魂落魄,他这话说得当真决绝,毫不留情。 “太子殿下,你刚说什么了,可以再说一次吗?”风月久目光锋锐如刻。 “你出去吧。”央君临不看风月久如她所愿重复道。 央君临果真躺回了床上,闭目对风月久无视,风月久如雕塑一般杵在原地不知多久,她还没开口,央君临就拒绝她了,这次,他对自己的误解竟深到如此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太子殿下,我有话对你说,很重要的话……”风月久稍一哽咽,“但是听或者不听,选择权在你。” 风月久滞神一刻,但话既然已经出口,就无法收回,进行中,就该到底。她真的是在试探,试探她自己的心,试探央君临的信任。 “若太子殿下不说话,那我便不说了。” 偌大寝殿的寂静无声,才让风月久听见她胸膛上心碎零落的声音,原来央君临真的不相信她,连解释不愿听? 央君临静卧不语,可他心里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恐惧亦只有自己知道,他害怕风月久坦诚一切,那些他误认为是事实真相的一切。 一颗心,米分碎成末,一颗心,凌乱成麻。 当央君临再度睁眼时,他的殿空了,连他自己都似是不存在了,全人都空了。 天不似谁人的心情,明媚得很任性。 承华宫里,央憬华心情尚且明朗,与风月久讲清楚一切之后,他仿佛又能做他潇洒纨绔的安和王殿下了,待到太后寿宴过后,他便要打包走人,可包袱里所装的,恐怕还是对风月久难舍难弃的相关吧。 央憬华走出寝殿,无事可做,清闲散步。园中已有秋色,亦是气爽之时,心情也跟着轻省了。 只是央憬华还不知道,乌雅金可是为他备下了一个惊喜,准备杀他个措手不及,那个惊喜便是她自己。 安静的早晨,只闻风声,央憬华沿着一道弯曲的青石板路,两旁是不再蓬勃油绿的草坪和盛繁的花丛。 央憬华好不容易又一次心境静如止水,可当他毫无防备走过一棵枝叶还未被初秋之风伤害过的高树下时,几叶零落,紧接着而下的,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片树叶雨飘落央憬华面前,惊吓之余,他看清了随叶落而降的乌雅金,扬着自信的笑容,亦是大笑,从未在央憬华面前展现过的肆意张扬模样。 央憬华惊愣一刻,乍然回神,才想乌雅金怎么会一大早出现在宫里?更为什么会出现在承华宫? “金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央憬华问。 “我跟你们皇帝陛下请求,他答应我留住宫中。”乌雅金回道,“然后我跟宫里的人打听,知道你住在这里,所以就来找你了。” 央憬华略有余悸,更不禁去思索乌雅金此话何意,虽说宫里她只认识自己一人,无趣之时便来找自己倒也没什么问题,可她为何要留住宫里,有何阴谋?对自己? 央憬华猛地一下挥散了遐想的思绪,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多疑是为何,但再想也还是自己多想了。 “这皇宫挺大的,金公主可以随处玩玩,我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了。” 央憬华说罢转身,他哪儿来什么要事,但是乌雅金这个多余的任务,他才不会无聊到接受。乌雅金却是不受央憬华所骗,快步追上,很快便跟上了央憬华的脚步。 央憬华脚步显得有一丝磕绊,他稍一瞥乌雅金,见她是一副轻松自若却誓死追随的模样。央憬华一步顿下,乌雅金一点脚步停下,道:“安和王殿下服输了?” “服输,服什么输?”央憬华不明白乌雅金的意思。 “你既是停下了脚步,是否就是表示你愿意陪我了?”乌雅金得意笑问。 “开玩笑,本王可是很忙的。” 央憬华故作严肃说罢又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这般无目标的行经,就是怕乌雅金抓不到他其实并无事可做的把柄吗? 央憬华越走越快,乌雅金亦能轻松跟上,央憬华这才感受,被人纠缠是怎样的感觉。 二人互相追及到了承华宫门,央憬华可是不耐烦了,他本没事好好的,乌雅金突然出现纠缠,便是叫他心烦了。 央憬华一跃出宫门,转身一手阻拦乌雅金,她停在宫墙内,注视央憬华却是轻易不放过他的决意。 “金公主你到底想怎样?”央憬华问。 “我觉得无聊呀,而且皇宫重地又这么大,我怎么知道哪里可以去,哪里好玩呢?”乌雅金说得很有道理。 “那金公主可以出宫,宫外哪儿都好玩。”央憬华回道。 “宫外鱼龙混杂,你就不怕我遇到危险,我可是外国来使。”乌雅金依旧纠缠。 “那也不管本王什么事!”央憬华不假思索便表达了心目中的无所谓,可一想又觉欠妥,“有延胡将军保护公主,你怕什么危险?” “可是……”乌雅金蓦地表情认真下来,“我就想跟安和王殿下你在一起啊!” 跟安和王殿下在一起,乌雅金道出的这句话值得推敲,央憬华微微愣住,他只会也只愿往简单的方面想,其实他也闲着无聊,又何妨一尽地主之谊。 “那不知金公主有何兴趣,若是相投,本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舍命陪君子。”央憬华此刻的妥协便让乌雅金会错了意。 “看来安和王还颇有君子风度,不像外表那么不羁放纵嘛。”乌雅金似夸又损说道。 “本王多谢金公主夸奖。” 乌雅金并没有给央憬华提太大的要求,只道先让他领着自己随处逛逛,熟悉熟悉皇宫,待想到什么好主意再实行。 央憬华倒是无所谓,只是陪着在宫里走走,不费力气不费心思,只希望乌雅金的目的仅此而已,而切莫有其他过分觊觎,比如自己。 秋阳高照,温而不热。央憬华和乌雅金走在余光尚存的御花园,秋日意味倒不是很浓,花红叶绿仍是主流景象。 “安和王殿下,太后寿宴之后,你是否也要离开衡都呢?”乌雅金问。 “嗯。”央憬华竟有一丝冷漠。 “那我们不如一起走吧,祁城和乌雅国方向可是一致的。”
央憬华稍惊,乌雅金居然连他的封地都城都知道了,这其间是有什么缘故吗? “这个,本王虽然是外封的王爷,按理不该在衡都逗留,可皇祖母她可能会留我,所以,本王怕是不能答应金公主的邀请了。”央憬华委婉拒绝。 “这样啊,那看来安和王殿下还是个孝顺的人。” “老人家嘛,总是要多顺服的。” 央憬华略显无奈,他对太后确实是多有顺服,几乎可以说是万事顺服,唯一的几乎之外,就是没能答应她抢夺皇位。 “对了,之前安和王殿下在潭城选的玉镯,是准备送给太后当做贺礼的吗?” 乌雅金顺势一问,她瞥见玉镯样式,实在不像赠予老人家的,那必然是送其他女人了,那在她一步步拿下央憬华的征途上,那个玉镯的主人或许就是她的绊脚石,自然也就是眼中钉rou中刺,“不是。” 央憬华简单一句回答,并无意说太多,可他刹那恍惚的神情却透露了太多情绪,那套礼物,他虽是送出去了,可始终还是难能欢欣的。 “不送给太后,那一定带回去送某一位疼爱的妻妾吗?那她可真幸运,独得安和王殿下你的宠爱。”乌雅金再一句试探。 “也不是,一套玉饰罢了,如果金公主喜欢,本王有机会也送你一份,衡都内多得是优良美玉。”央憬华不欲继续说下去。 对于央憬华的逃避话题,乌雅金反而更生好奇,赠人礼物不该是欢喜快乐嘛,可央憬华,只是提起就愁眉苦脸,这实在令人费解。 央憬华脚下漫无目的,二人脚步又不缓,不由自主便走到了灵犀亭。等到央憬华稍稍意识到时,又再一次被眼前的灵犀亭勾起回忆。 央憬华恍若失魂一般走进灵犀亭,亭下虽是鸳鸯池,他与风月久相约于此却没能成就鸳鸯美愿,至于这灵犀亭,美名之下,不过是无数石头砌成的亭子罢了。 石头无情,空亭无意,人亦无情无意。 “灵犀亭,这名字真好听。”乌雅金在亭前念道。 “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罢了,好听有用吗?”央憬华嘴上略表不满。 “虽然自古以来无论何处何地,人都相信美望期许,但正如安和王殿下所说,除了行动,其他一切都是虚的,并无用处。” 乌雅金便是坚守此信念,她相信命运一切握在自己手中,由自己掌控未来如何,占有或放弃,得到或失去,都只凭自己如何决定。 央憬华一直以来是个自我无他之人,亦没想过命运与将来,他并不像隐居世外的高人清心寡欲,他对尘世的一切都有涉猎,只是得过且过,追求心乐。 触景生情,央憬华总也挥散不去和风月久的点点滴滴,即便说好了退让,可深爱又怎么可能弃绝。 央憬华明白了很多,改变,因为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成全,不单单只求自己拥有;释怀,但要做到这一点,他或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