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有反常即为妖
齐默小的时候,还有一个儿时玩伴,那就镇上唯一的钟表匠周师傅的儿子小才生。 也许小才生是第一个发现洪水中的小齐默,自从齐默在齐老爹家落户,小才生就和小齐默成了最好的玩伴。 周师傅家和齐老爹家成了小镇上走得最近的两家人。 虽然小才生要比小齐默大上两岁,但自从两个小家伙能快乐奔跑一起玩耍开始,情景就反转了过来,在就像一个小大人模样的齐默面前,周才生看起来更像是小跟班,而小齐默却像是孩子王。 小才生担当了第一贴身跟班加大师兄的角色,而老疯子的地位看起来有了稍许下降,成了二师兄。如果再加上两个小家伙,这“西游四人组”就凑齐了。 又过了几年,在小齐默长到长到八九岁的某一天,他在周大叔的钟表铺里,看到周师傅的无比娴熟又牛叉的修理手艺后,就开始迷上了关于钟表的一切。 小齐默开始卖萌撒娇扮可爱,外加撒泼打滚装无赖,整整缠着周大叔三天三夜,终于成功拜师,学起了钟表维修。 一开始的时候,周师傅还有点敷衍似地,给小齐默最简单的东西当玩具练手,没想到天赋异凛的小齐默,对钟表维修这个行当上手太快,再加上小齐默又是一个天生的好奇宝宝,问题成堆,让周师傅应接不暇。 没多久周师傅就后悔收下这个徒弟。 因为几个月时间里,齐默就“抢”走了周师傅钟表铺子大部分的活。周师傅几乎不用动手,可以回家专职“教育”小才生了。 按照那时的说法,小齐默就是那别人家的孩子。 而这别人家的孩子,让小才生从此过上了“悲惨”的生活! ※※※※※※ “老爸,再给说说,是怎么淘到我的?” 在齐老爹家,专属于小齐默的小角落里,一个临窗的位置,小齐默一边捣鼓着一块纯机械名牌手表,一边和坐在他身边的老爹闲聊着。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出身以后,齐默就常常这样变着花样,和齐老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这是父子俩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的第一千零一次对话。 “什么淘到你的,又不是淘粪!” 齐老爹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一边抽着自制的烟卷,一边少见温柔地看着小齐默。 齐默的左眼上嵌戴着一支小号维修镜,正熟练地摆弄修理着钟表,这些都是从周师傅钟表铺里拿回来的。 看着小齐默认真地样子,齐老爹也不好呵斥这孩子说话别扭。 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小背心的小齐默,脖子上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在头顶灯光的照拂下,他的脖子的皮肤反照淡淡晶莹的光。 “真的?老爸!我真的是淘粪淘的?上次不是说,我是发大水冲上来的么?那当时给我洗澡了没有?洗了多少次?洗脱了皮没有?” 小齐默一边享受着和齐老爹的闲扯,一边用自己那双灵巧无比的小手熟练cao作着微型螺丝刀、微型扳手、镊子、橡胶锤等工具,戴着单筒维修镜的小齐默也转过脸面向他爸,又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背心外裸露的肤色,貌似认真地说道: “难怪我这么白,一点都不像老爸和老妈呢!” 齐默开口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痞赖样子。 看着齐默开心的样子,齐老爹用手宠溺地揉了揉齐默的头发。 齐老爹知道,这孩子心思细腻着呢!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从来没有问过亲生父母会是谁,反而为了让自己不担心,常常拿身世这件事变着法子哄自己高兴。 “老爸,不能再揉了,揉乱了隔壁阿玉姨不喜欢了!” 齐默头没动,小声地嘀咕道。 “小兔崽子,又拿你爸开涮是吧!” 齐默爸假意地嗔怒道。 “老爸,我想娘了。” 小齐默眼巴巴地看着齐老爹,眼里噙着一点晶莹。 “唉,我们爷儿俩都想她啊!” 齐老爹不再揉捏小齐默的小卷发,转头望着窗外晴空下的流光,眼中露出了少见的温情。 “跟你说句实话吧,当年你娘能看上我们爷儿俩,也幸亏有你!” 齐老爹再次转回头来,看着小齐默说道。 “为什么啊?” “你娘说我心好,跟着我踏实。所以,虽然我啥也没有,她也决定嫁给了我,给你做了娘。可你娘命里没有跟着我们爷儿俩享福的命啊!” 齐老爹再次感慨地说道。 “所以说,咱们父子同心,齐力断金!老爸,我会让您过上好日子地。” 小齐默挥了挥手臂,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臭小子,就会安慰你爹!” 几年前的那一场车祸,让齐默他娘去了另一个世界,齐默和他爸一下沉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认识了街尾裁缝店的阿玉,嘴甜的齐默一口一个阿玉姨叫着,活泛的心思里一直张罗着让老爸再娶。 看来,齐默这孩子真的懂事了。将来,只要齐默好好读书,再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齐老爹再也没有遗憾了。 “老爸,我去看看阿玉姨晚上做什么好吃地,再回来给你报个信儿!” 齐默对老爹的呵斥也不以为意,嘿嘿地笑着说道。 “去吧,消息树别乱放!” “得令!” 象个独眼海盗样儿的小齐默放下工具,连眼眶上的套镜也来不及摘下,就风一样就跑了出去。 “小兔崽子,慢点儿,别摔着!” 齐默爸一边瞩咐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副老怀安慰的样子。 自从齐默他娘过世后,齐老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幸福轻松的心情了。 ※※※※※※ 齐默所在的家乡桥镇,是位于川中盆地中部的一个古老的场镇。 出了小镇,往沱江上游走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海井乡的地方,就在沱江的葫芦坝河湾段。 那里一个叫葫芦坝村的小村子。我的老家就在这村子里,而被人们称作疯子的三叔也就是这个村里的人。
而沱江对岸,还有一个依江而立的普通场镇,叫做灵仙庙。就这样,桥镇、海井、灵仙庙,这几个小小的场镇,围着沱江葫芦坝河湾相对而立。 海井乡的命名也已经无从考究,有说是从前为了煮晒井盐,挖了很多口可以渗出盐卤的深井。也有的说是利用地下蕴藏的天然气支脉,作为煮盐的灶井,各种说法好像都很有道理。 可是,这里的地底为什么会有盐卤水呢? 明明是川中盆地里的一个小乡镇,却能被叫做“海井”? 既然海井叫了那么多年,难道真有一口井,能从这里直通大海吗? 那一年沱江发大水,偏偏河里有一个婴儿顺着河道漂下来,直到小镇这个位置才被人从河里捞上来,那孩子就是齐默。 可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也没有外地人来这里找这孩子。 他会不会没有父母,就是从“海井”里冲出来的? 那不成了孙猴子是天生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真是那样,那不是成了神仙?或者妖怪? 还有,灵仙庙既然有“庙”这个字,那“庙”在哪里呢?“灵仙”又是指什么“仙”? 这些问题,总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人们总是一边围桌吃着饭,一边津津味地闲聊着,仿佛白米饭也能吃出生猛海鲜的味道。 有时候人们越想越想不明白的道理,随着众口相传就会变得很是奇异,贫瘠或者丰富的想象力总是会生长出许多流言或是传说,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助消化的口粮。 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或老成持重或尊崇无比的老人,花白的头发眉毛胡子一颤一颤地铿锵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老人们总是坐在房前路边一张颇有岁月痕迹的藤椅上,一手捧着或粗劣或精美的粗陶或者紫砂茶壶,轻啜一口或酽或淡的茶水,用另一只手上的老黄荆木拐,咄咄地点在青石板铺就的街沿上,还提起拐仗做一副欲打状,吓得子侄辈们噤若寒蝉。 这就是老家伙们的权威,教育自己的子侄辈对某些非人能论之事总要懂得敬畏! 不过,在20世纪八十年代,随着社会生活的变迁,对神仙鬼怪之类的话题,除了老年人还保持着敬畏和信仰,大部分的年轻人尽管对神秘事物充满了好奇,可已经渐渐不甚关心了。 整个社会的人都以无神论自居,宗教和信仰已经没有了市场。只有当电视里面什么白蛇聊斋、什么西游画皮播放的那一阵子,神仙鬼怪的话题又会渐渐吃香起来。 因为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越来越向现实看了。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身为当事人的小齐默却全然不顾。 即使知道人们的议论癖好,他也不会在意这些关于自己身世的奇谈怪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