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执念太深,不甘就死
晦暗的密室,冰冷的床榻。 转眼,已经四个月了,一百二十四天。 肖默睁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冰冷的石顶,没有表情,也不知疼痛,任凭血从身下不断地流着。 她缓缓抬起手,摸上自己的小腹,身下是散着异味的浓稠血迹,浸湿了她的衣衫,血污一片。 十个月前,她满怀羞涩地告诉他,她已有身孕,他满目温柔。那一刻,她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就在四个月前的一天,一切……风云骤变! “肖辉串通庆王陷害前太子一案,证据确凿,罪不可赦,肖氏满门六十七口,诛灭九族,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这是她的丈夫,坐上储君之位下得第一道命令。 多么可笑,父亲的良苦警告历历在耳:“默儿,不是为父不支持他夺位,而是他非国君之才,更不是你的良人啊!一旦他掌控了一切,肖家会是他第一个解决的对象!” 当时的她只觉讽刺,眼中心中只有他的软语甜言。 林中初遇,他卓然而笑:“姑娘,这只猎物是我先看到的,很抱歉不能让给你……” 六年的朝夕相处,他温柔许诺:“阿默,我会永远对你好的,我要用这万里江山给你作聘礼……” “我的好jiejie,还在做梦吗?”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肖默久远而痛苦的回忆。 她缓缓侧头,抬起眼皮,看见黎婉言正婷婷袅袅的朝她走来,满目笑意,美若天仙。 她嘴角划过嘲讽的笑容,曾几何时,黎婉言与她姐妹情深,温柔尔雅,时时都是一副怜弱姿态,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呵护。 如何想到,一朝风云突变,温柔的面具被撕下,露出内心蛇蝎本质,一如黎婉言此刻对她说的话:“jiejie,这四个月被囚禁的滋味如何?”黎婉言瞥了眼被单上混成一团的汗水和血水,嫌弃之色毫不遮掩。 肖默如鲠在喉,却不得不咽下心头苦涩,冰冷的目光看向黎婉言,瞥到她挺起的小腹上,看似已有数个月了。她逼迫自己不去在意,声音沙哑道:“我的家人呢?我的孩子呢?”明知没有别的答案,却还是想要亲耳听到,仿佛至今都不愿相信一切。 黎婉言轻灵的笑声在石室中回荡,她美眸一瞥,三个强壮的大汉进来,一边一个将她架起来,另一个端着一碗药,掐住她下颌便开始往她嘴里灌。 “默jiejie别急嘛,太子殿下已经接他们回来了,你喝了这碗汤药便可以见他们了。” 肖默睁大双眼,使劲地摇头,可此刻的她就像卑微的蝼蚁,在他们手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把孟辰曜叫来!我要见他……咳咳!不……”刺鼻恶心的味道钻入鼻尖,汤药在她的胃里翻滚,肖默想要作呕。 黎婉言看到这一幕就像是她人生中最高兴的场景,她掩着面大笑起来:“好jiejie,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告诉你!肖家全族人的骸骨我是没办法让你看到了,不过你父母的,都给你带回来了,想看?等你能出来吧。哈哈哈!” 黎婉言眼中带着轻蔑的笑,肖默敏感的捕捉到,她脸上露出的得意与狠辣。 她想做什么—— 肖默浑身颤抖起来! 可不等她思考,浑身泛起的燥热已经让她慌乱起来,还有方才架住她的大汉,他们看她的眼神纷纷变得猥琐,笑容yin邪至极。 看见她,仿佛看着砧板上的rou,野兽之光从他们的眼底迸出,朝着她扑了过去。 “不——” 凄厉拖长的喊声划破了天空,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厉鬼之音,打破了一室的温香软玉。 孟辰曜一把推开了坐在他腿上的娇柔女子,面色惊骇,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黎婉言扯起一抹讽刺而嫉恨的笑,将肩上滑落的衣襟提上去,娇声问:“殿下,怎么了?” 孟辰曜皱起眉头,还没回答,一旁的密室之门突然缓缓打开。 “孟,辰,曜……”肖默从石室走出来,拖着浑身是血,衣不蔽体的身子,而目光,悲伤至极。 “默jiejie好厉害,不愧是将门之女啊,竟然能从密室里逃出来。”黎婉言轻笑,眼睛里闪动着迷人的光芒,看见她衣不蔽体的样子,真挚的笑意在眼底荡开。 她笑的是,不论肖默如何挺直脊背的伪装,都掩盖不住,她身上曾经任由男人践踏过的痕迹。 孟辰曜转身,看见这样一个她,几乎认不出来,就这么怔在那里。 肖默的视线慢慢移动,看向那个衣冠楚楚,身着太子之服的男子。 四目相对,往事如烟。 她本是一个寻常将门之女,父亲只是一个前太子手下的一个将军,因为长年随军出征,战功赫赫深得太子重用。在一次射猎的时候她遇到了孟辰曜,从此纠缠不断,深陷情网。 她为了能帮他夺位,背叛父母,盗取机密,为他绸缪六年,帮他从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到如今的储君,最后给她的竟是现在这个下场。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父母亲族被带走的那天,漫天飘雪,血流遍地,她躲在角落,想要冲出去却被人从身后打晕,再醒来就是在那间石室里了。 起初的几天,孟辰曜来看过她,让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待着,说他会救她父母,可一等就了无音讯,她每天在昏迷中度过,不知岁月几何…… 黎婉言瞧着面前两个人四目对视,心火烧得更旺,她上前一步,立在肖默的面前,冷笑:“你不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把肖家牵扯进去吗?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最大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完,更何况你知道太多事,自然不能留着了。只有将整个肖家铲除,殿下才会睡得安……” 黎婉言没说完,肖默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决,一个闪身掐住了黎婉言的玉颈,声音如撕裂了的胡琴般,低哑刺心:“我的孩子呢?我的父母呢!” 她心中知道,孟辰曜没有放过她家族中任何一人,可是……可是还有他们的孩子呢!那是他的亲生骨rou,他总不会不在乎吧? 即便孩儿没有荣华富贵可享,总不至于像她家人一样惨遭毒手吧! 毕竟,那也是他的骨血…… 孟辰曜垂眸,语气冷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孩子,出生就夭折了。” “你说什么!”肖默神智崩溃! 黎婉言听着孟辰曜的话,眼中满是鄙夷,对肖默说:“默jiejie真的相信?”黎婉言说完勉力一笑,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帘子。 当肖默下意识地看过去之际,孟辰曜趁机一掌拍开了她,令其重重摔倒在地,然后狠狠瞪着黎婉言:“你竟然违背我的意思?” 黎婉言没说话,只是恨恨地看着地上的肖默。这才哪到哪儿,好戏还在后头! 黎婉言走到一个帘子前,保养的极好的纤纤玉手撩开帘子,露出一个小火炉上面炖着一个汤罐,旁边还有一个不小的方盒子。 火苗还在幽幽跳动,如鬼火那般,似要吞噬人的心智。 肖默心中隐约感觉到那个盒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不要过去,不要打开。 盒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迅速蔓延;盒中,无数的花白带着鲜血却看不清是什么的粘腻东西呈现在眼前。 “那就是你的父母咯,殿下可是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来给默jiejie了。三千六百块都在这里了,一片也不少哦。”黎婉言笑得花枝乱颤,道:“默jiejie不用感激殿下的。” 地上的肖默浑身颤抖,盯着那些血rou,不敢伸手却又忍不住伸手。 “哦,对了,默jiejie方才还问我你的孩子是吧?” 她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撑在了地上,站起,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残酷与冰冷,一字一顿道:“你们……把我的孩子弄哪儿去了?”
黎婉言笑了笑,伸手拿起一个勺子在砂锅里搅拌。随着她的动作,那锅里的汤药味道散发的更浓烈,与她刚才喝的一样,忽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胃里翻腾的厉害。 “想吐吗?”黎婉言盯着肖默的眼睛,朱唇亲启:“方才我端给默jiejie的汤药便是你孩子的心脏熬煮的呢,默jiejie怎么能不喜欢呢?” 如遭雷击,肖默的身躯剧烈一颤,胃里一阵翻涌,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绝望的目光移动到那始终没有表情的孟辰曜身上。那也他的孩子,他怎么忍心? 孟辰曜避开她的目光,想要开口说什么,黎婉言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递过去一柄剑,冷笑:“殿下,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孟辰曜望着那柄剑,迟迟没反应。黎婉言见肖默又毫无激动甚至崩溃的神色,当下急了,对孟辰曜嚷道:“你还舍不得她么?还不快杀了她永绝后患!” 孟辰曜一听,原本有些纠结的神情立刻转为凌厉,不再犹豫,一柄长剑豁然出鞘,直直地朝着肖默刺去。 肖默望着眼前男子的长剑直逼心脉,缓步后退一个趔趄,剑尖自她的肩胛骨贯穿而出。低头望着那艳艳鲜红的血迹,绝望而苍凉的笑。 果然,他对她没有半分情意。果然,一切都是她傻,是她傻到相信只要她好好生下孩子,他便会救出她的父母。 “呵……呵……”肖默勾起唇角,缓慢抬起左手,握住那柄寒气凛冽的剑刃,鲜血与疼痛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手中一个用力,折断了剑身,破窗而出。 孟辰曜震惊地望着手中的断剑,赫然回神,冲出门大声下令:“放箭!必须将她给我带回来,生死不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孟辰曜!等着我回来!” 百箭齐发,在天幕中幻化成一场寒光粼粼的箭雨,朝着那个屋檐上的她而去。空气中还回荡着她悲绝而凄厉的喊声,犹如地狱中最可怕最强大的厉鬼之音,在所有人的耳边盘旋,久久无法散去…… 乌云蔽月,漫天无星。 岳城外,一个声势浩荡,银枪铁骑的军队步伐整齐划一地朝前行去。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身披银甲,骑着高头白马的男子。 这支铁血战队正是西岳最强大的军队,而那个气势磅礴,睥睨天下,令明月也要避其锋芒的男子,便是名震四国的战神,离王孟凌恒。 也是肖默,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要求助的对象。 此时虽然到了路边,可身中十二箭的她却已力竭,不仅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弯一下手指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军队离她远去。 而他,就在自己不到百米的地方。 忽然,孟凌恒脚下一紧,马儿停住。他回头了,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那一眼,淡漠至极,但对她来说却仿佛是经历了最黑暗,本已绝望的深渊又瞬间出现的曙光,是她的……希望。 他是看到她了么?还是感觉到了? 飓风见状,驱马上前问道:“王爷,怎么了?” 孟凌恒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然后淡淡收回视线,语无波澜:“继续前进。” 随着这一声不带一丝情绪的命令,她的希望如泡影般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怨恨与不甘,还有对自己的不可原谅。 她仰头,望着黑压压,空洞而深邃的夜色苍穹,感受着一种即将要吞噬万物的气势挥洒而下,覆盖在自己的身上,她仿佛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 时间在指尖流走,血迹斑驳的唇弯起一抹弧度,带着无尽悲凉与微微苦涩,笑了。 合眼的一瞬,她似乎看到了一块黑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