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回 甘之若糖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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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回 李承乾皱起了眉头,收拾痕迹的动作一下子顿住:“那人是明经科泄题案子的关键。虽然阿耶已经看过了三司会审后整理的案宗,不过心里还对你有疑虑。你单独留下他住在西华观,阿耶必然会猜忌于你。你注意看好那人,别给自己平添了麻烦。” 秦英吓了一跳,以为他探得了疯举子高宜是高句丽人,却镇定着脸色道:“殿下为何不出东宫还能对此了如指掌?” 只见他走到殿门处开了半扇纸窗透风,深吸一口气回首对她道:“比不得你们每天上朝参议,我自有我的耳目路子。” 她愣愣地看着他孑然而立的身影,感觉自己认识了他两辈子,加起来一共十年,却从未深刻地了解过这位八岁而储,十四岁监国的太子殿下。 不知他为何不喜生人碰触,不知他为何小小年纪就开始偷溜出宫,不知他为何要培养像纥干承基之类的暗侍。 一想到纥干承基,秦英心里就有些怪怪的。他们俩的名儿虽然只交叉了一个单字,但是她感受地出来,两者关系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她顾忌着自己的身下痛感,缓缓扶着乌木小几站起身,袖手走近了李承乾,与他并肩而立时问道:“殿下是如何与纥干承基相识的?” 李承乾一只手从后环住了她的腰身,偏着头在她耳畔故意轻笑道:“——你猜。” 秦英不高兴似的用左手扯了扯他的腰带:“秦某又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 “几年前在坊间得过他的关照。”他只简单说了一句,便没有再深入解释的意思了。 “那还真是关系匪浅。”她一边坏笑一边用手指不老实地在对方腰带周围逡巡,引得他险些把持不住自己,直想压着这磨人的小东西,再来讨论一下天风姤卦。可惜马上过午了,秦英该回兴道里的宅子吃饭了。 他某次偶然听秦英说过,梅三娘和她因为回不回家吃饭的问题冷战。初听之时觉得那个情敌,小题大做不讲什么道理;不过后来他也能理解了,若秦英入主东宫动辄便玩儿失踪,他和她冷战还是轻的,拿条链子关寝殿里锁起来才是正理。 心里划过不足为外人道的念头,他捏了捏秦英的侧腰软rou,转过脸来意味深长地叹道:“我和你第一次相见也在坊间。吃什么飞醋呢?” 两者并立于窗前,聊了一会儿轻松的话题,秦英扶着不太舒服的后腰步出显德殿,李承乾目送着她离开东宫,才拿了书袋回到丽正殿做今天的功课。 长孙皇后和小筝从后宫寝殿,走到了通训门不远处的树荫下,刚好看秦英的身影从这边经过。长孙皇后的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心中对秦英阳奉阴违有些不满。记得半年前秦英向自己保证过,秦英向药藏局请一段时间长假,主任礼部祠部郎中,便不会再去东宫。 可是如今她亲眼所见秦英从东宫出来。 看来秦英和李承乾的关系,并不是藕断丝连纠缠不清,而是平平顺顺稳定发展。 难怪李承乾和世家贵女接触了短短一个月时间,便找了各种借口断绝会面。 她恼怒长子如此专情,甚至不惜与秦英断袖的,可是她始终不知要如何,有效地制止长子心仪不正确的人。 干脆找一个天大的罪名杀了秦英?未来李承乾得知了真相必然会怨恨的,还有很大可能再不认他们做父母。 当初秦英因教授导引出了差错,被迫离开长安前往新罗,李承乾便和李世民狠狠吵了起来。李承乾性子偏于冷淡凉薄,生气也是开口讽刺讥诮;而李世民性子向来比较急躁,气极之下对这宁折不饶的不肖子动了手。 之后李承乾和李世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了冷战。 连发配她至别国都不可,更不要提杀掉她了。 缓和曲折的法子她已经试过:让秦英不要见李承乾,让李承乾时常见见世家娘子,可是最后没有奏效。 直接粗暴的法子她只是想想,用是绝对用不得的。 虽然秦英这半个月被禁足于西华观,甚至连着受了三司好几道弹劾,但李世民将那些折子都摁而不发,长孙皇后听小筝说了此事以后,也不知道李世民到底如何想的,她揉着额头将疑惑放在一边便罢了。
长孙皇后咬着唇暗自计较了一番,让小筝扶着自己的手臂,去东宫看望长子了。 自从李承乾的腿疾痊愈,她去东宫的次数就渐渐变少了。 李承乾本来就是独立性比同龄人强些的,也不觉得缺失父母的关怀照顾有什么,见了春节过后就没见几回的阿娘,放下手中书卷恭敬俯身,施了一礼向她问安。 差不多是秦英前脚走,长孙皇后后脚迈进东宫的。李承乾猜出阿娘是要提起秦英的,表面与她寒暄暖场着,心里则静静等待她将话头转到秦英的头上。 果不其然,长孙皇后问完李承乾今天要做什么功课后,正色道:“我在通训门口看到秦英了,吾儿若真心喜欢她,我便央求陛下把她调回药藏局。正巧最近礼部不太平,迁过来也能叫她享享清福。” 她的语气很是柔和,但李承乾知道阿娘是不会那么好心,将他们俩凑成对的。 李承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黯然了眼神道:“今日只是我与萧太傅意见不一,于是心血来潮地找秦大人,想问问礼记中庸篇的一句话是何意义。我以后再不会任性地诏她进东宫了。阿娘莫要迁责于秦大人。她在礼部所cao持的事情繁重,想来也是甘之若饴的。” 方才秦英在萧瑀的面前为李承乾求了情;现在李承乾在长孙皇后的面前为秦英求了情。不得不说天道好一个因果轮回。 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欲,就误了秦英的前程。 秦英曾经对他道:“吾心犹在万里山河。”她不愿因性别而被拘束在某处,她无比向往着广博的自由。 皇宫纵然千万般华丽富贵,然而在她眼里能有几斤几两轻重? 哪怕皇宫里关着的是她有些重视的人,她也不会甘愿将自己的羽翼折下来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