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偷袭
这是一个很粗陋的计划。也并不会显得很高明，唯一的前提是，得知道天荒不老城的城主识能龙来历，比如这位其实是三月浩劫祸首“六祸苍龙”练功失控后产生的化体，并且具有独立的人格，而且没有六祸苍龙的记忆。 秦晓川心里朦朦胧胧地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想试着挑拨一下识能龙和六祸苍龙心腹爱将地狱人形师之间的关系，或者更准确一点，想试试看能不能让识能龙“一直作为不老城主存在下去”。从秦晓川所了解的剧情来看，在天命到来之前，不老城组识能龙有五成几率只知道人形师是帮助他建立天荒不老城的忠诚的太宰。所以，如果一旦知道人形师帮助他只是为了日后再度迎来“吾主”六祸苍龙，这位看似稳重仁慈的不老城主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不过秦晓川身边没有第二个人帮忙商量可行的计划。 在这个时候，他设在北隅皇城的棺材店忽然接到一笔来自中原的大订单，雇主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备齐一百口一模一样的棺材……喔，有谈无欲和黄山八珠联在前，这一次会不会是百棺机密门？ 这个可以有！ 秦晓川想了想，在发货的同时写了一封信给某位雇主，干脆直接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希望能够得到那位雇主的指点。他的手段向来都是这样简单粗暴一目了然，这样不用费脑力。 不久之后，棺材店居然真的有收到回复，并附带了一片金叶子，看起来像是在讨要一个人情。于是有人帮忙理顺了整个计划，得出结论，这个看上去简单直接的计划，成功率应该最少为五成，干了！ 成功率主要是看不老城主的反应。 计划开始，秦晓川不惜暴露放在不老城中的棋子，写信给识能龙说明自己和六祸苍龙之间的恩怨，并提醒人形师与六祸苍龙的关系。之后，他自己发出挑战书，在三日后约战人形师。 如果识能龙真正具有独立人格，会有五成几率不愿意再恢复为六祸苍龙，自然而然就和人形师之间产生了隔阂。如果识能龙更信任人形师，那就呵呵了，看看能不能干掉人形师帮朋友报个仇，就赶紧跑吧！ 反正南武林离北域老远，阿弥陀佛，贫僧不怕。 ……风凉如水。 秦晓川脱下僧袍，换上劲装，在山崖边等了一下午。黄昏时分，地狱人形师缓步而来，此时天边已有星辰闪烁。 剑是极为普通的剑，是临行前找令狐神逸借来的一把凡品。秦晓川转身看向人形师，十几年时间过去，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当年他刚刚到达苦境，没有学会多少武功，甚至说整个人都是一路懵懵懂懂，直到被人带去荒城，亲眼目睹了何谓三月浩劫！ “在这之前，我可以问一句吗？”秦晓川抽剑：“老梁死在哪里？” 地狱人形师低头轻嗅玫瑰，“不记得了。”蓝玫瑰下突然射出似虚似幻的青色荆棘，以比风更快的速度缠绕住秦晓川的双腿。荆棘虽然是术法形成，但一接触之下立刻转为实质，尖锐的倒刺刺破衣物，要紧扣入肌肤。 战斗来的太过突然，秦晓川原本不太想动用佛门功法，却本能反击，一圈金光由荆棘接触之下从两腿向外一发即收，拒绝荆棘再度深入。 叮铃！ 响动的却是秦晓川指尖所悬挂的铜铃。 不带任何含义的铃声，似若只是战斗开始的宣告。仅仅只是刹那，人形师眼前已是彻底失去剑者人影。“喔~”人形师目光一闪，一手背往身后，抬足转身，风中突然有锐利剑影一闪而过，铜铃再响，赫然已逼近眼前！ 曾经连一招也抵抗不了的小剑客，如今一招之间已能给人形师造成威胁。这让地狱人形师心中真正升起杀意：“那就让人形师看一看，当年，你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罢！” 花雨飘杀！ 看似无功而返的青色荆棘突然分解为无数蓝色花瓣，如利刃般削出锐利风声，由后方袭击隐藏在风中的剑者。毕竟不是真正领悟了风之真谛的剑者，一招剑势运转，将四周一切气流催动成剑，风云六道，秦晓川以左手并指凝聚气刃，配合右手铁剑强行运使。就算没有兵器之利，这一招也已经是牧神所传剑法中堪称精华之一势。 其实在这个时候，秦晓川如果能以“光明照大千”等佛门正统功法来破除人形师之术法要更为适当。 不过，他有顾虑。 好马无好鞍，武器不趁手。功体上又有差距，之前数招试探之后，地狱人形师已有八成把握将这名突然冒出来捣乱的剑者就此留下！但令狐神逸的铸剑术不愧为未来北域一绝，哪怕手中铁剑只是一柄凡品，但其坚韧、锋利已远超秦晓川真正佩剑妖剑不传在未曾蜕变之前的程度。 双剑破花雨！ 六道剑芒有三道笔直向人形师而去。但站在原地的人形师不知何时，早已是被替换后的虚假幻影。如剑雨覆盖的花瓣切割了气流，逼迫秦晓川稳住速度，铁剑化圆护住要害。嗖嗖嗖嗖，数声之后，山石被剑气和花雨一同切割成无数沙石上扬，尘土中间，一直维持速度不显露身形的秦晓川，终于露出一丝破绽。 蓝色花瓣急速旋转，首先显出一朵蓝色玫瑰，继而露出那手持玫瑰的蓝衣红发人影。地狱人形师在左侧显形，不动声色，面具后方眼神已凝聚锐利之杀意，微微抬手，举招将发！ “喝——太宰，我来助你。”突然一道指风先从后方疾射而来，正正指明破绽之所在，无形中也打破地狱人形师出手之节奏。一道白袍人影忽然出现在背对夕阳之方向，白发披肩，脸带面具，长袖飘飘，双指连弹，六道指风呈三三排列，如遵循坤卦之轨迹般，直逼秦晓川后心六处要害。这一招粗略看上去，像极了武林传闻中的“三泰阴指”。 地狱人形师眼神一动，立刻收手。 此时风凌乱，无数沙石突然像是受到召唤，自动结网，如同坚盾般围绕在秦晓川身周，剑一转，猛然刺入脚下泥土：“开！” “不可！”另一道声音急急而来，但已迟一步，泥土下陷，将突然介入战局的白袍白发人影双足困住。秦晓川剑一凛，脸上现出怒气，要先杀这名搅局者。 机会！ 地狱人形师在后方窥见时机，玫瑰一旋，一道细若游丝的蓝光突然深入白袍人影之后心……傀儡术·锁魂灵丝！ 嗤，一声轻响。 秦晓川的剑丝毫没有遇见反抗，直接刺入白袍人之心窝。但与此同时，白袍人惨呼一声，右手却自动扬起，并没有因为这一剑而失去战斗力，反而猛然一指结结实实点在右肩之上——这还是他心生警兆突然闪避的结果。 “啊！住手！一剑双风流！”遥远的另一道声音痛心而来，伴随凌空一道剑气！剑气双分，击断铁剑，同时刺穿秦晓川之左肩。闷哼一声，秦晓川单足点地，弃剑而退，踉跄两步站稳身形，双手失去战斗力。 一道人影倏然现身，白发戴珠冠，手持白羽扇，一身白绸华服，堪堪出现在已被一剑穿心而亡的白袍人身前：“你……欺人太甚！”此人一眼看透残留在同伴身上的术法痕迹，羽扇掩面，目光直视人形师。 人形师微微垂眸，轻嗅蓝色玫瑰，看也不看那人，而是将目光转向站在崖边的秦晓川。 半截残剑当啷落在地上。 秦晓川左手勉强勾住铜铃，目光从华服男子身上转向地狱人形师，轻蔑呵了一声：“这就是你们不老城所谓之……生死对决？”这特么的是围攻吧？ “是太丞之过错，不曾拦住此人。城主命吾在此做此战之见证，还请太宰勿怪。”那个外貌像极了玉阳君的人如此说道，羽扇一扬，轻轻合上白袍人死不瞑目的眼。 地狱人形师微微冷笑，突然身形化为蓝色花瓣，急速消失在渐渐暗淡的夜色中。 不老城之太丞目光看向秦晓川，轻叹：“既然如此杀人偿命，你不能留。”羽扇动作一变，已是凝招在手！ “不劳你动手！有朝一日，我会回来！”秦晓川轻咳吐血，二话不说突然向后仰倒，倏然之间人已倒向悬崖。 太丞脸色一变，紧跟跳下。不多时人影再闪，羽扇之上已是托着一只血迹斑斑的铃铛。“嗯……回禀城主。”白色光影挟带地上白袍尸体，向着不老城之方向而去。风，重新恢复寂静。 但是忽然蓝色光影一闪，地狱人形师去而复返，化为花瓣没入悬崖。片刻后，蓝色花瓣飞旋而上，重新聚拢为术师人影，人形师漠然轻嗅手中玫瑰：“是监视吗？”地狱人形师声音轻柔，却在风中带起寒意。 “离开。” 一声之后，花瓣冲天而起，这一次地狱人形师是彻底离开这处断崖。 片刻之后，山崖底部，滚滚浊流汇聚成河，离开天荒山脉，向外汇入碧江。在山崖中间，突然一处石壁索索地坠下灰尘，接着一只手猛地透壁而出。 藏在石壁里面的秦晓川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憋死了。” 这时候已经是夜幕笼罩，星光闪烁下，一弯银月在悬崖上方探出半个头。 崖下有河，河水湍急，悠悠飘来一叶扁舟，小舟速度比水流更慢，渐渐停在刚刚被人轰开的石洞下方。 “你的计划成功了一半。”羽扇轻摇，小舟上站着的那个很像是玉阳君的人，正是之前出现搅局的不老城太丞：“挑战书之事，城主并未表态。刚才吾带七羽回归后，识能龙也并未对吾之自作主张有何言辞。不过吾猜，他对吾之来历已看透三分……” “说人话。” 秦晓川跳了下来，被小舟接住。在人为控制下，小舟悬浮在浊流之上，稳如平地。那位“玉阳君”顺手递过来一支木杖。秦晓川左手替右肩治伤。他只有右肩的伤势是真正挺严重，左手那一道剑风并没有伤到筋骨。整场战斗严格来说，他和人形师彼此试探了两招，其实都没有用出超过三成的战斗力。 秦晓川对人形师的能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估。就是不知道人形师有没有看出他的隐瞒。小舟上，“玉阳君”羽扇摇了摇，递还了木杖之后，这个人的表情突然愉快了许多：“哎~~文熙先生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