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明从暗出
施主，为何前倨而后恭耶？大师，为了求道，我不惜冒着被渡化的危险啊！这大概就是后来秦晓川和那位白衣僧人之间对话的核心思想。 白衣僧人真的就是北域神僧“一莲托生”。秦晓川也是突然想起来，一莲托生这位在佛门难得一见的“一”字辈大师还是个旅游爱好者，去过很多地方，了解很多秘闻，没准真的是他的机缘。 不过大师也很有个性，渡化失败之后连理都不理秦晓川，自顾自继续往前走。秦晓川慢慢在后面跟着，打算跟到对方理会自己为止。没别的，他时间多得很，在北域瞎转悠还不如先来个比较靠谱的方向。 结果这一跟就是一整天，日落西山歇息荒野，天亮之后渡过大河。一莲托生大师下了渡船，终于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处渡口。船就停在岸边，摆渡的人不知去向。大师自己取了船，也没搭理跟着跳进船舱的秦晓川，渡完河后向后送出一道掌风，船又平稳地行驶了回去。 “渡人者先自渡。你看今日之阳光，与昨日有何不同？”大师在渡口外找了一处树荫坐下，将背上的剑解了下来，插在一米之外，看了看天色终于冲秦晓川转过脸。 秦晓川很感动。他涵养性再好，也有点撑不住这一路被人当成是隐形，想了想说了一句比较有哲理的话：“没有人能两次渡过同一条河。”说完他就后悔了，一莲托生大师目光明亮，看着他就像是奇货可居。 “阿弥陀佛！”一莲托生非常惋惜地念了一句佛号：“剑刚而易折。你有如此悟性，不学佛可惜了。” 大师，说这话前你先看看自己面前的剑，亏心不！ 秦晓川动了动唇，最后说得很慢：“所以，我想试一试，‘不会折断的剑’！” 距离这境界最接近的，其实是后世叶小钗的心剑。 但那恐怕需要独一无二的心路，秦晓川也并没有打算往后孤独一生。他所追求的剑法，是那种包罗万象、至绝完美，不存在任何缺陷的剑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这种境界究竟会不会存在？好歹目前他有一个方向。 “那恐怕，你需要先了解‘剑为何物’。”一莲托生虽然是佛门大师，却也是一名剑法高超的铸剑师。他目光安详，投注在秦晓川的脸上：“有很多人用剑一辈子，也不能明白，手中所握之物究竟是什么……” 两人对话的时候，前方传来了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一莲托生目光一动，用一句话结束了对话：“你有见过一柄剑是如何铸造而成的吗？” 秦晓川心中的回答是“没有”。铸剑师大部分都是一种孤僻成性离群索居的生物，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这个缘分。不过没等他开口，树影前方，脚步声停住。在来人止步的刹那，所迈出的最后一步化为无形劲风，吹动尘埃卷向两人。 来着不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 一莲托生双手合十，捻动佛珠。一柄镌刻有莲花纹路的剑隔绝了两个人。秦晓川受这气氛感染，不由袖中一动。小铁剑进化成妖剑之后和他的体质更加契合，能化刚入柔贴身藏在袖中，距离彻底收入体内应该也不远。听起来很玄幻，但秦晓川自己经历过，在苦境就是这样。万物，皆有灵。 “师兄。”来人黑发挽髻，似僧似道，一身黄色僧衣，肩头同样背着一柄玄黑色铸莲纹的剑：“我不能再让你错下去！请停步。” “地藏亦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有渡魔之心，贫僧并不知有何过错。”一莲托生淡然平静，神色祥和：“你见这柄剑如何？” “鬼有向善之意，魔无悔过之心！” 语气铿锵有力的僧者法号玄莲，瞟了一眼脚边的剑：“你铸的是佛，而不是剑。恐怕这一次你想渡的魔，不会再给你说话的机会！与我一同归去罢，师首之处由我前去说情！”这位踏前一步，眉目凛然，大有不答应强行动手的架势。 秦晓川能认出一莲托生，对眼前的僧人也很熟悉，剑僧玄莲，一莲托生的嫡亲师弟，又名破戒僧。 何为破戒？曾经与魔为友的一莲托生也是一名“破戒僧”，并且已经在佛门高层哪里挂了号。秦晓川记错了一点，“圣僧”这个名头要等到一莲托生圆寂之后才会由佛门公证认可。就像现在的玄莲还背着剑，现在的一莲托生其实也还没那么老成。 微风一动。 秦晓川突然发现自己往前移了一尺，位置刚刚好出现在那柄剑的旁边。就听后面的一莲托生悉悉索索地站了起来，“出家人不打诳语。只要你能胜过这位小友，贫僧便与你回去。”在师弟的紧逼下，一莲托生终于不打算坐以待毙，抬手拍了怕秦晓川的肩膀：“少年郎，贫僧的身家性命，便依靠你了。” 大师！你这是要葱啥？ 剑突然随风而逝。一莲托生突然也随风而去，就那么带着剑消失在大后方，徒留挡在前面一脸懵逼的两个人！ 树影下只剩下秦晓川和剑僧玄莲大眼看小眼……大师，你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秦晓川牙根有点疼，扶着木杖，慢慢地站了起来。 剑僧玄莲目光一沉，肩头圣剑出鞘，刹那佛光映照秦晓川之身影！ “千里黄沙、遮天蔽日！” 秦晓川抢先出手，木杖一顿，地面轰地裂开，树根猛然抽打，扬起铺天盖地的沙土！ “莲谳·十方剑渡——”剑僧不甘示弱，同时也像是一肚子闷气无法发泄，圣剑彻底腾空而起，佛光照耀人间净土，同时也对世间一切妖魔鬼怪具备极强的杀伤力！ 好歹挡了两三招，好在剑僧玄莲是个和尚没有再出大招的意思。秦晓川一肚子憋闷，没有继续掐架的打算，找个了空挡右手木杖左手剑指，挥出两道交叉剑气，“我无意与阁下为敌。”秦晓川匆匆留下的声音还很正经，掉头就跑的背影看上去带着一丝杀气腾腾：“我帮你逮人！” 在身后一溜烟留下尘土。 剑僧玄莲紧追几步，想到了什么，慢慢停下脚步。是他师兄不愿意放弃打算，跟眼前的白袍人并无关系……同为天涯被坑人……“唉，师兄，你这是何必！” 黄沙滚滚。 秦晓川cao起木杖扛在肩上，这样跑起路来比较方便。一莲托生看起来还算是厚道，其实并没有走远。如果剑僧玄莲真的有心要再找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秦晓川找到一莲托生的时候，白发僧人正站在一处断崖前，斜依山石，注视天际云层中所遮掩的一线光明。 “我年少的时候，也曾发下宏愿，以剑斩业，消除世间万般恶障。”没给秦晓川开口的机会，一莲托生双掌合十，神情悠然，目光祥和得不行：“你见到这般阳光，可有想到什么？”满怀善念的眼神投注到秦晓川身上，但是秦晓川现在不想接这个话茬。 木杖一顿，直接找了个平整的石头坐下，秦晓川一言不发！ 一莲托生口念佛号，原谅了后生晚辈一时还没顺过来的心气，“光从暗出，明由秽起。”佛者道：“对于这句话，你又怎么看？” 秦晓川抬起头。 但是一莲托生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的肩膀，看向后方山崖来处的那条路！ 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跟着一个人。黄衣白发，一手拂尘一手万年果，清隽冷漠的脸，很是锐利的眼神。秦晓川心中一个咯噔！谈无欲一步向前：“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玄机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很是嚣张狂妄的写实版诗号。 一莲托生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无形中白衣僧人的影子，已经将旁边坐着的秦晓川笼罩在内，“我曾见过你。”等诗号声后，佛者依旧慈眉，祥和地看向来者：“在你小时候。”这一刻，秦晓川能体谅谈无欲那瞬间无言的心情。 谈无欲：“……” 玛德，突然安全感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