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丧
但实际上，夜愁雨要比不二做和秦晓川所想的更坚强一些。长夜漫漫。师九如遭遇八名绿林高手围攻！从他护着夜愁雨逃走开始，最后却变成是夜愁雨用她的医术和智慧在拼命救助师九如。 距离黎明还有一时三刻。坐在一处小村庄后的草垛子旁，夜愁雨用完了手里最后一根绷带，去给师九如包扎伤口。平放在膝盖上的九如剑身血染斑斑，师九如疲惫不堪地闭着眼，嗅着萦绕不去的血腥气，道：“天明之后，你便离开罢。” “师公子！” 夜愁雨声音温柔，用绝不赞成的目光看着师九如。换成是这场追杀一开始，她也许很愿意冒险离开避免当个累赘。但此时此刻，两人心知肚明，从一开始不愿下杀手到后期不得不下杀手的师九如伤势到底有多重。 突然黑暗中一个声音似有似无，环绕四周而传来：“走？哈，走得了吗？” 师九如睁开眼：“凤无首！” 夜里看不清四周，但原本寂静的小村庄更加静了下来，连一声狗叫也听不见。就连夜愁雨都能感觉出几分不对，像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重，伴随四周渐渐逼近的冰冷肃杀气机！ 师九如叹了口气。“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连无辜之人性命也不顾，你们已再无道义可言！”他以剑拄地，却稳稳地站了起来，向前一步将夜愁雨挡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风里寒意突然浸染更深，影影绰绰宛如有无数鬼影穿梭，令人如同置身幽冥地狱。刹那一道极为凄艳的剑芒划破黑暗！三声惨叫，鬼魂还没有现身，已仓惶多出一连串逃亡的脚步。 师九如眉头一动，握剑的手微微放松。在夜愁雨惊愕的感知中，就像是周围存在的窒息感突然消失了一部分，但血腥气伴随着月下迷雾却更加难闻了。一步一步的脚步声，让人错觉漆黑夜色中正慢慢淌来一地绝望的猩红。 压力消失，雾气中寒意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道持剑人影伴随微弱月光出现在两人面前。那是一名两肩削瘦的男子，面容枯槁眼下带着nongnong的黑眼圈，浅褐色的披风半裹住手。这人目光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鬼气，脚步中死气沉沉，眼神略微扫过草垛前相继站立的两个人。他一抬手，披风里落下三只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头！夜愁雨惊叫一声，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 “你不是他。”丧收剑回鞘，语气沉冷。师九如凝视着他的剑，慢慢问：“你以为是？”这个人一身死气，但并没有染过太多血腥，只是这股死气极为奇异，更类似最纯正的死亡本身。 面对师九如的问题时，丧似乎有一点不满，但却没说话，而是转头向后。师九如不由看向更后方，迷雾中正迈步走来另外一个人。白发在月下染如寒霜，一身黑衣长氅，眼狭长而锐利，萧无人的脚步迈过地上人头，随即一层洁白霜气便冻绝了地上的血腥。 “村庄里的人都死了。”萧无人慢慢道：“七人中逃走一人。” “应当是两人。”师九如道。凤无首一直只闻声不见人，这个人十分狡猾，在地狱岛必杀名单上一直名列前十。但又是谁将他的行踪出卖给这个人？师九如已不愿再想下去，他还是更愿意以善意来面对这混乱的武林。 萧无人看向师九如，然后看了看脸色惨白看上去要吐出来的夜愁雨。“可是曾在公开亭义诊的夜愁雨大夫？”他语调平缓，带着让人安宁的冷静，“我名箫中剑，有要事急需找回我之兄弟秦晓川。” 夜愁雨怔了怔，犹豫没有回答。这个人她并不认识，也从没听不二做说起过，但却知道秦公子的真名。不过秦晓川的化名其就没有怎么用心做伪装。 师九如直接确认：“你要找到人，是‘铃剑渡白川’？” 他说对了。 先不提这段时间以来，丧和箫中剑到底是怎么风尘仆仆从南方赶过来，蹲点公开亭疯狂寻找某个越来越神出鬼没的人。 星光下。 不二做和秦晓川两人连夜赶路，生怕晚一步回去就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我早就说过，她只是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普通女子，就这样还能混武林，简直奇了！”不二做屁股着地，语气很冲，坐在山脊上恢复消耗的功体。 秦晓川拿着一个木头瓶子，凑在一处山壁上接着一点山泉水。他抬手将瓶子朝不二做丢过去，“有师九如在，暂时不用太担心。”堂堂地狱岛主真正活过的年龄要比他们两人多加一个零，师九如不死，担保夜愁雨没事。 “哈！我像是在担心吗？”不二做抬起拇指指向自己，“若不担心，那就真的奇了！” 他在生自己的闷气。夜愁雨好好待在泣雨居，没病没灾全是为了不二做才会在这个时机出现在公开亭，遭遇了这滩浑水。不二做不是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师九如身后的麻烦连累了夜愁雨，但混江湖的人背后能有几个没有麻烦！不二做自己其实也没有多清白，“等到夜愁雨就直接将人送回去！谁要拦我，朋友绝情！” “等真正见到人，你再来说这句！” 秦晓川神情疲惫，吐槽无力。从半路接到好朋友送过来的飞鹰传书，知道凤无首行踪出现在公开亭附近时起，数个日夜两人没睡过一次好觉。而他还额外多了一件工作，造假。 这件事是瞒着不二做进行的，需要耗损多少功力，连秦晓川自己心里都没底。但他却能隐约感觉到，怎样才能算是功成。比如说，现在…… 秦晓川手心绿光一闪，引来不二做的注意。“那是什么？”不二做果然有些感觉奇怪。秦晓川没有回答，先是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扔过去一件东西：“它可以叫做‘造化之钥’！”那是一小块石子，被雕琢成粗糙的钥匙形状。 从石心向外呈现出一层层深浅不一的紫色晕染，没有灵芝的香气，散发出一种让人神智一清的草木清香。秦晓川一路上试验了很久。他将紫芝元气包裹在草木生机之中灌注入各种材料，最后确定这种深埋在山崖底下的黑色石子包容性更好。大概是因为草木之气储存木头中很容易被吸收会导致紫芝灵气外泄。实际上秦晓川的功体属性更偏向土。 “应该能止血，还有没有其他功效我也没试过。”秦晓川一手揉着额角：“我跟你讲，千万别犯傻告诉夜愁雨真相，就当鬼没河之行成功了。那就是个傻女人，一个不好你就能永远失去她……”羡慕嫉妒恨已经不能表达这种甘愿咽下狗粮的感觉，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多加点祝福。 此时接近黎明。 不二做五指紧扣那一小块还没拇指肚大的吊坠，一时没说话。秦晓川像老太婆一样地唠唠叨叨，大已经快将一辈子的耐性全部消耗完：“我想了想，东武林那边还是要谨慎。真能找到医邪天不孤你也一定要跟我说。我比较熟！”前世有查过百度百科的那种熟。 “哈。” 不二做表情不变：“东武林你若比我熟那就奇了！”他站起身，目视东方那微弱的一线白芒，“阿川仔，日后你有什么打算？要继续将剑练下去吗？” “当然。”这还用说？秦晓川也望向那边朝阳。当黑夜即将过去，哪怕只有一点点迹象，也总能给人带来无限希望。 “你看这招如何！”不二做突然一挥衣袖，无声无息，位于两人左侧三尺外的一块石头上半截慢慢滑落，断口平整，“剑终究为杀人凶器，杀人其实只用一招。”不二做双手抱肩，神情自如：“由实战中汲取经验，确实不错。但如你这般四处挑战，将大半时间都用在赶路上，面对的还都是一些喽啰们，能练成绝世剑招，就奇了！” 不二做再抬手，展现掌心的伪·造化之钥，面不改色：“鬼没河那么大动静，你猜会不会有人踩着你我之足迹，进入树林一探？” “应该会有。” 秦晓川从地上随便又捡了个石头，放在手里把玩，“你是说，可以用这件事引人上钩？”他看着不二做的眼神，就稍微有点意思了。按照师九如的说法，当年那个魔人为非作歹突然消失的时间大概是十几年前。武人的记忆应该不会消失得那么快。秦晓川和不二做在鬼没河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动静不小，没准就有人会摸过去。不二做的意思他隐约明白几分，借造化之钥来生一个事端，把自己变成BOSS来被人刷。 “世上多的是贪图宝物之人。放出风声，避免走路。”不二做轻描淡写，给出建议，看上去这种事他不是没做过。 “不提鬼没河？”秦晓川非常有兴趣，这法子听起来可以有啊。只要对外人说，当年那位神秘魔人所留下的宝物已被“铃剑渡白川”所得到，接下来他再配合地展露下身为奶爹的能力，很快就能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最好是别提鬼没河，五大神器如果真正被人得到那就糟糕了。就是这法子有点冒险，八成要赌上性命！ “可以。一个月。” 不二做竖起一根指头。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能编造出合适的理由，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三个月。”秦晓川考虑到还要去北域跑个来回，路上花费时间估计有点多，“这法子你用过？” 不二做收回手指，面不改色：“你猜！”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只会回家单独讲给夜愁雨听。秦晓川么，勉强够当延续“故事”的人。 “那就这样定了。”秦晓川忽然向上抛出手中石子。石子滴溜溜转动，跳出一尺距离，无声无息变成四截，像是被无形之间斩了一个十字！啪，碎片向四周摔落在地。 无形剑的用法，各人有各人的领悟。 在不久前不二做扬手的瞬间，秦晓川能感觉到他的手中没有握剑，其实有一道潜流混在风中。那股气流以快到令人无视的速度削向三尺外！而现在秦晓川则用的是另外一种方法。有一种东西无处不在，时常被人忽视，虽然能看得见却对人体无碍，就是空气中的灰尘。 世人能以风成剑，聚天地灵力成剑，是不是也能以自身剑意为基础，驱动无处不在的尘埃？当然威力好像也不大，勉强能控制一尺之距，再超过就很吃力了。这并不是真正的剑，而是“剑意”！ 一封飞书突然由后方急速而来。秦晓川一个转身，用两根指头钳住。这荒山野岭，到底有谁会给他送信？远远云层上端，一声鹰啼尖锐，朝阳初生。 “如何？”不二做目光凝视，故作轻松。上一封信关于公开亭变故以及凤无首。这一封信……秦晓川拆开信，目光有点变化，萧无人和丧一起出现在公开亭，并救了师九如？ “夜愁雨很安全，这里附带了一张路观图。但我可能没有办法再和你同路。”秦晓川皱起眉头：“家里有点事，我要先回南武林！”